第26章 第 26 章

门外,何绵绵轻轻笑了笑:“这其实算个不错的结局是吗?”

盛明希也跟着出来了,他不知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回答道:“我觉得是不错,好歹还有希望,宗德长老手下妖邪要么被诛杀要么被投入后山,啊后山你可能不知道,那里关押了从祖师爷开始各代门人收压的恶妖,金乌怪、小鲲鹏等等,有些外面已经不存于世了,像你这样的小妖扔进去只能被当成点心,甚至不如直接被诛杀了呢!”

“是吗?”何绵绵随意应答着,目光却落在青袖身上。

青袖坦然与她四目相对,缓缓道:“何绵绵,妖比人类寿数漫长,你能在一本如此晦涩的阴阳秘籍中看懂这样复杂的阵法妖术,其实天分不浅,三百年时间,你静心参悟,如有机缘,你于修行一道或许可以走得更远。今夜先去客栈歇息一晚,等到明早拜别真人,我和秦少成带你回青州城。”

没有人问盛明希,他摸摸鼻子自顾自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要问师尊。”

青袖和何绵绵并肩走在长月镇陌生的街巷中,宴席未散,还能听到欢快的喜乐,何绵绵走得很慢,这应该是她最后的自由时光,青袖没有催促,缓步跟随着她的步伐。她举头遥望高空之中一轮明月,似是喃喃自语:“……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

青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是往后再三百年的同一角天空,还是那个会笨拙背诗的坏狐妖。她不像盛明希那么肯定这就是何绵绵的好结局,守着遥远的希望,继续忍受三百年的孤寂和不得自由,或许她还不如把她交给宗德长老处理。

何绵绵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笑得有些狡黠:“你看,人就是贪心,刚保住了命又开始幻想自由。”

“是你何绵绵的自由。”青袖纠正道。

“何绵绵已经死了。”就像在说今晚月亮很圆,她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我以后就叫白九了。”她又轻快地笑了:“你要是觉得抱歉,就多活两年,等我刑满释放修成大妖,必要你俯首称臣,受我驱使。”

青袖也笑:“白九,我为什么要觉得抱歉?”

因为你心软,因为你捉了我,又不能放过我。你是不是也觉得白九郎罪该万死?我杀了他并不是什么天大的过错?白九没有逼着她承认,宽容一笑:“嗯,你说没有就没有。”

青袖冷哼一声。

白九努力适应着这具陌生的身体,脚跟连着脚尖走成一字,她转念一想又说道:“那你也要活到那天,等着我找你报仇雪恨!毕竟没有你的话,秦少成那个废物不可能捉到我。”

青袖嗯了一声应付她。

三百年后的事谁说得清楚呢?如今的仙门久不见飞升,弟子也就比普通凡人寿数长一些,她未结丹,再过十年很快就会容颜老去,再过三十年就会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能活过百岁已是侥幸。等到白九放出来,怕是连她坟头都找不着了。

说起秦少成,青袖提醒道:“秦少成这人本质尚可但心存偏见和执念,清宁真人一番指点若能矫正他的心性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你要做好准备,我也就只能叮嘱陈师兄和小如意多照看你了。”

白九冷笑一声:“虚张声势罢了,且再容他十年。”

秦少成如今刚过三旬,这便是在咒他壮年离世了。她这张嘴啊,青袖摇摇头不再招惹她。

送走满面红光的秦少成后,盛明希进了屋里。

裴衡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灯火葳蕤,映照她眉目如神女,她看向自己那不省心的徒儿时烦恼又温柔如水:“说吧,明希,我听一听青袖怎么就和横眉不一样了?”

盛明希拽了蒲团盘腿坐在地上,他不信师尊不知道,但还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喜欢她,又不喜欢谢横眉,怎么能一样呢?”

因为喜欢,所以特别,裴衡了然一笑,倾身向前,好奇问道:“怎么喜欢上的呢?”

盛明希刚刚还神色如常,此刻突然就有些羞涩,他眼神飘忽,肘撑在自己腿上手掌撑着发红发烫的脸,另一只手胡乱摩擦着腰间玉牌,吞吞吐吐道:“……就那么喜欢上了啊。”

第一次见她是在演武台下,台上是她和钟游对阵。钟游虽不像楚砚辞和符昱等人一样经营声名,但毕竟是剑尊首徒不容小觑,仍吸引了不少人来看。他刚被允许下东青峰,跟杨至简挤在人群中张望。就看见钟游对面一位女弟子身形高挑,腰背挺拔,当时山上还冷,她青衣单薄仿若不觉,眉目清冷,遗世独立。他当时诸峰还认不全,只听说过玉洗峰是出了名的富贵窝,山上超过一半世家子弟都拜在凌霄真人座下,他只当是哪家府上高不可攀的贵女。杨至简却说:“诶哟,大师兄碰上的是这位辣手观音,咱们有的看喽!”他还没来的及问为什么,台上两人行完礼后已经亮剑。钟游常在峰上跟他喂招,他也见过他和赵燕燕对打,盛明希自然知道他的实力,于是在女子白色剑光如密网般逼得钟游根本无法防守之时,他眼前立即一亮。

“师尊,你说同样的剑法用出来但每个人的剑风都不相同,因为每个人执剑的理由都不一样,我第一次见她用剑,我不知道她的理由是什么,但我喜欢她的剑风。”

钟游剑风不争,十招里九招防守,往往令对手筋疲力尽却找不到进攻的缝隙,他再适时仿佛不得已一般出击。而那女子剑风凛冽,每一招都似寒风成刃,快而轻盈,从不拖泥带水,招招直击要害,钟游有九招防守,她便有十一招进攻。她的剑如人,人无多余点缀,剑也利落得没有剑穗,只契合着主人心意飞速在对手四周布下天罗地网。钟游持仗的防守成了他亲手帮着别人为自己布下的第二道牢笼。一炷香燃尽,长老上台宣布两人平手。

盛明希正在兴头上,他还不懂演武的规矩,叫嚷着:“钟游已经没有了进攻的机会,再不过片刻他必落败!”杨至简赶紧捂住他的嘴:“我的哥哥!你在干吗?你是不是别的山头派过来的奸细啊?”盛明希怀疑他说的别的山头就是指凌霄真人的玉洗峰,刚要挣扎反驳,就见台上那女子随意朝他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笑了一下,他一下子就停止了所有动作。

裴衡认真听着,不禁好奇:“怎样的一眼?她又是怎么笑的?”

他沉浸在回忆中,努力描述着希望师尊懂得他的心动:“她……很美,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肌肤好像是透明的,表情很轻很淡,像白色蝴蝶落在白色茉莉花上,又像收剑时无意掀起衣角的风,以至于我后来想起总是不太确定,她那一眼那一笑究竟是不是对着我。”

“真的很美。”裴衡温柔地看着自己略显笨拙的爱徒,他短于诗书,不通文采,不会用那些缠绵的诗句来表达自己那一刻的心动,但少年怀春心如琉璃情真意切。她指引着他继续叙述他的故事:“那后来呢?”

后来,他问了杨至简,他说,她叫郑青袖,玉洗峰入室弟子中排行第四,是唯一出身普通且在外门待过的弟子,凌霄真人虽然与她有旧,但起初并不想收她,可她是那批外门里最强的一个,不知道掌门和长老们怎么商议的,最后还是入了玉洗峰,没过多久就在大考中崭露头角替凌霄真人争了不少光,但听说真人对她始终冷淡,她平素里除了治学堂的课程要么就在演武场对打要么就请太平司令下山除妖,除了萧婵萧师姐和一个姓云的小师妹似乎也不怎么和其他人来往。

他那时总想着她的脸和名字,每次被允许出峰,总是魂不守舍四处张望,希望在演武台、治学堂或者膳堂里能再见她一面。可无心栽花花不成,等闲插柳柳成荫。一回小聚他被宋灵均拉着闲扯回去晚了,路过中山亭时却见脚下咕噜噜滚过一只酒坛,他寻着台阶看过去,就见朝思暮想的人孤身坐在亭中,两颊通红,目光勉强算得上清明,她也看见了他,一手拿着酒坛,一只手朝他摆动示意他过去。

他不由自主地听话靠近,她没有看他的脸,从他头上摘下一朵大富贵芍药。

该死的宋灵均,他窘迫地不知所措。却听见她很认真地问:“这牡丹花真好看,可以给我吗?”

他没有纠正她,点点头,小心地问她:“你喜欢牡丹花吗?”

“我喜欢所有的花。”她没有否认,接着问他:“牡丹花有绿色的吗?”

他欣喜若狂,几乎要语无伦次“有的,但是不好栽培,我不知道我家现在有没有,如果有的话,下次见面我送你。”

还没听到她的回答,就有人找过来:“四师姐,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他认出来这就是杨至简指给他看的那个姓云的师妹。

讲到这里,他很认真地问裴衡:“师尊,浮香谷里到处都是花,我有的是花,而她正好喜欢花,我们难道不是天作之合吗?”

裴衡宠溺地笑了笑:“嗯,是很般配。”

不愧是他师尊,总是这样远见卓识。那他英明的师尊可否解答他接下来的困惑: “师尊,我娘总夸我长得好看,我照镜子也觉得自己略有姿色。可是为什么第三次见面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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