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回公寓的路上,一路两人没在有任何言语,哪怕他们有多少思绪像过山车一样翻涌。
在回到房间后,何昱的脸色比起在车站时好了许多,至少还知道给郑淇留了个门放他进来。
郑淇站在他身后,正要组织语言开口,就听前面把包放下的人闷声说“我以为我在哄你。”
“……”
爆炸自杀式的哄法他真是第一次听说。
他咬着牙狠心问:“我要是只是想和你玩玩呢?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要是只是刚好对你有点好感,但没几天就兴趣淡了或者知难而退了呢?你怎么办?”
何昱转身看他,呼吸急促,黑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是吗?无所谓,我不会收回去,我不会收回我说的话。”
无论是那晚的“喜欢”还是对着所谓家里人的宣告。
郑淇哑然,何昱每次都是这样,言行举止充满了自毁的意味,像是一团收不拢的火,能引燃别人,同时燃烧自己。
他呼吸沉了沉,想说只要他不走,自己就能一直陪着。
可这连对余文文都说得出口的话,在何昱面前就仿佛重若千钧,怎么都无法吐出一个字。
他们不过高二,没有任何感情经验,甚至严格来说还没认识多久,而他也没有可靠的经济基础。
他怕何昱信了,自己却做不到。
沉默中,何昱再次硬邦邦地说:“你别管,我不是为了你。何苑早跟他们说过我是同性恋,我只是给个答案印证她的话。这次是我冲动,没考虑到你的感受,给你道歉。”
在群里发出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底诡秘地升起快感,报复那些人是他一直习惯做的事。所以当冲动和**没过理智的一瞬间,他选择了发出那条消息。
郑淇叹了口气,慢慢靠近,见他一动不动没有抗拒地绷在那里,才紧紧搂了上去。
直到被他抱在胸前,何昱感受着那人快到不正常的心跳和紧紧抱着他想要揉进体内的力度,身子才慢慢软了下来。
他头一次反省自己的行为,郑淇说的每个字都翻来倒去的在心底琢磨,回家一路上的无言让他模糊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何昱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半晌,说:“不会的,以后还要养一只猫。”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郑淇一点,他只是僵硬地搂着人,收紧了手臂,这几乎让何昱的肩骨发疼。
何昱用手梳理了一下他后脑勺的头发,“不过你该紧张会不会被何苑盯上。”
“会吗?”
“也许?”
“会让我转学吗?”
“你他妈转学上瘾了吗?一天天脑子里不是转学就是出国。”
“没准,电视剧里,一般都是给个支票说离开我儿子。”
“我记得你从来不看那些脑残电视剧!”
何昱勉强举起自己的手机又打下一行字,发送。
“你看,没事了。”何昱抵在他的肩头,“这样他们就不会做什么了,起码不知道是你。”
Y:还得谢你介绍我俩认识。@何苑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以前何苑装模作样给我办了不少聚会,介绍的人可多了,让他们一个个猜吧。大不了我就谢谢她带我认识徐岱儒。”何昱解释说,“反正怎么都猜不到你头上,你现在可以把你那些傻逼念头丢了。”
郑淇现在满心又好气又好笑,颤抖着在他肩上埋了脸。
“幸亏你遇到我,否则怎么把自己卖出去的都不知道。”
何昱啧了一声,“那你脸可有点大,我只是为了自己。”
郑淇笑着用力在他后背摩挲,莫名想笑,“嗯,以后去领只猫吧。”
等到男朋友显得敷衍的一声应答后,郑淇直起身,伸手抹了抹对方眼角的红痕。端端正正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承诺般说:“我不跑。”
“嗯哼,敢跑就打断你的腿。”何昱说。
……
徐岱儒把一大叠文件重重放在露台桌上,摘下帽子甩在一边,“你俩搞啥啊,不回家开开心心谈恋爱,又出来干小黑工?”
“秦哥开得工资挺高,不黑。”何昱低头整理画稿。
“所以你成天跑他店里来望夫石一样柏拉图约会?”徐岱儒撑着下巴看楼下坐在开放式餐吧里的郑淇。
“要不你上秦老板那边约个会。”何昱白了他一眼,“耽误我干活,把你这做完我还差页数学题没写,等晚上他又得叨叨我。”
“没事,你写你的题,这活放着这周做完就成。”徐岱儒大方道,“而且我怎么听说好像你还找秦舒来着,说不给你男友提工资,你就赖他办公室不走。”
“我没这样说。”何昱摸了摸鼻子。
“反正你就这样做了,他听你的多给,结果还被人驳回。现在老秦来跟我说,麻烦你俩私下先统一一下口径,否则他这个老板很难做,还得上赶着给员工塞红包。”徐岱儒边说边笑,讲到最后笑得直打跌。
“让郑小淇回来做你家教嘛,又能赚钱又能谈恋爱还能学习,三管齐下。”他提议。
“让你散了工作室躺平,反正秦哥那够你吃八辈子的,你干不干?”何昱头也不抬道。
徐岱儒嫌恶地皱了皱脸,“他谁啊,我包养他还差不多。”
何昱笑了笑,写完最后一笔,扔了徐岱儒带来的东西,把自己的练习册重新翻开。
“但你俩这不还高中,有必要?大学再考虑兼不兼职就行。”
“安心。”何昱敲了敲笔,“你没看见他高一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经济独立别的不提,至少会少很多顾虑。”
尽管现在余文文会按时给郑淇打一大笔钱,但这些钱至今还是被他收放在另一张卡里,和以前的那些尘封在一块儿,不管是处于执拗还是其他情绪。
就像何昱刚开始接商稿,有了储蓄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只依赖于用自己的钱。
“精神状态遥遥领先啊朋友。”徐岱儒感慨,“你那么大的时候,我放学光顾着在球场看帅哥。不过你俩这样不累吗?我看你现在也是工作室学校来回跑,忙得饭都吃不上一口吧,你是不是瘦了。”
何昱拍开他想往自己肚子上伸的手,“放心,就这差不多一年,珍惜着吧。”
“行,把下半年的事都现在给你安排上。”徐岱儒开着玩笑。
高二下学期还算能抽点空,等到了高三上学期就得备考明年年初的第一次高考,那时就算郑淇想来店里干活,何昱都得压着他回去。
何昱无所谓地笑笑。
“今天何苑又来找我了,你是不是把她新号拉黑了?”徐岱儒看着他的脸色,踌躇道。
“这人换号有瘾?第几个了,我看她公司迟早倒闭,老板有病。”何昱皱眉。
“我看她神神叨叨的,又说你学习不行,又说你搞基。”徐岱儒看了他一眼,“要我说,比你爹妈都能操心。”
就和何昱说的一样,除了出柜的那一周,他爸妈几个通讯怼过来,后续就再没消息。反倒是何苑,倒是出乎意料地紧咬着不放。
“别管她,你想拉黑就拉黑。”
徐岱儒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哎,小郑那副耳机是不是你的?”这人仗着店进入正轨,这几天不需要表演,没事干在这无所事事地勾着栏杆冲楼下看。
一个相熟的店员抬头看见他,兴高采烈用嘴型比了个老板娘,徐岱儒对他回敬了一个中指。
何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郑淇在餐吧后面整理碗盘,不怎么说话,耳边挂着两只蓝牙耳机。
“他送我的录音笔,我录了音,正好听着让他背个书。”
“好了,知道他送你大几千的录音笔了。”徐岱儒朝他挥挥手,“但是耳机是你的。”
何昱无视他前半句话,“怎么了?”
“孩子大了,会心疼人了。”徐岱儒不消停地阴阳怪气,“噫,还是你录的音?干活都得拿男朋友声音当背景乐啊。”
何昱面无表情地对走来的人一指徐岱儒,“把这个闲出屁的领走,我下次帮你开他房门。”
秦舒满脸无辜地对怒目而视的徐岱儒一摊手,“我可没教他这个。”
“我就来问问你们要不要点喝的?”
何昱:“不用。”
秦舒拖长了音,“我特聘员工的特调哦。”
“哦,让他自己喝吧,就说我请的。”何昱一挑眉。
“这年头高中生都不好逗了。”秦舒往后靠在椅背上,笑着随手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书。
徐岱儒:“说得像你自己不猫嫌狗厌一样。”
这群人自己毕业了大晚上没事干就在这瞎撩闲,全然不顾一个早七晚十二的高中生的心情。在何昱要发火的前一秒,一杯冰饮摆在了他眼前,熟悉的手按在杯身上,心头火跟着杯子里晃荡的冰块一起偃旗息鼓。
“秦哥,门口是不是你的车,堵着我们客户没地停了,在门口闹事。”郑淇擦了擦手坐下。
“什么玩意儿?那么大一片地,说堵就堵,他开拖拉机还是坦克?”秦舒当即扒下外套下楼。
“你脱什么脱,露你纹身显得有气势呗。”徐岱儒眼瞅着有热闹,跟着一同下去了。
“都会?”郑淇倾身看桌上的纸页。
“闭嘴,让我写完,否则也轰你下去。”何昱埋头不理他。
“我就上来坐五分钟,等会儿还得下去忙。”郑淇勾着唇不再招他,趴在旁边桌上,闭目静静听耳机里何昱低低的背诵声。
郑淇回嘿店兼职之后,这录音笔的大半使用权就不再归何昱,虽然这是他主动提出的。自此,何昱来店里看这人忙忙碌碌的时候,都会注意到他回回戴着自己给他的耳机。
等接近十二点的时候,郑淇才算忙完了,何昱正好把最后一点题写完。
周六的晚上,店里仍旧人声鼎沸,餐吧熄了灯,剩下酒水吧台散着幽幽的光。
“还没下来?”秦舒把车开到了门口等他们。
此时,郑淇黑着脸站在通向露台的楼梯处,看何昱在座位边应付一个笑靥如花的短裙女生。
何昱往常的冷脸偶尔也会不太好使,那女生执着地拦在他前面说着什么。
他有点不耐烦,提着包没什么耐心地要从左右的椅子间跨步出来,正看见楼梯转折处靠着的高瘦身影。
“走不走?”倚在栏杆旁的人扬声问。
何昱一个闪身,绕开挡着他的人,匆匆下楼。
在与郑淇错身之际,他的手被轻巧地擒住,抬眼看见握着他手的人笑得温柔,声音柔和得像清风流岚,“牵你下去。”
何昱的思绪被定格了几秒,僵硬地被他带着走。郑淇抓紧机会,当着后面女生的面紧紧牵住他。
快走到楼下时,何昱反应过来,无语地丢开他,“你正常点,发什么疯。”
郑淇笑得耸肩,险些脚下踩空就要摔下去。
“去哪?”秦舒在驾驶座上问。
“我回家。”郑淇知道这是问他的,而他像过去每一天那样给出同样的答复。
何昱把手臂搭在车窗上,偏头看窗外昏黄的路灯,仿佛对他俩的问话丝毫不感兴趣。
手机震了震。
他低头一看,明明就坐在旁边,这人又鬼鬼祟祟给他发消息。
感冒灵:明天记得不要睡过头。
自从999那个账号在他评论区里越来越活跃之后,何昱就连带把他的聊天名 AHEI也给改成了感冒灵。
Y:约的十点,你觉得我起不来?
感冒灵:谁知道呢,你上周还不是睡到下午了才起,我都坐你床头背一轮书了你眼皮子不带睁一下的。
Y:……那天是谁说晚上想和我视频学习的,学到早上天都快亮了才结束。
感冒灵:舍不得关我能怎么办。
Y:你舍不得关我就行吗?!
何昱感觉自己的手背被预告般轻轻敲打了一下,下一秒,温暖的手心跟着覆上他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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