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泓希那句“特效药”之后,对话框陷入了沉寂。
林晚晴没有回复,陆泓希也没有再发。但那三个字像一个被共同守护的密语,在两人之间织起了一张无形的网。工作依旧在专业的轨道上运行,只是每一次关于代言方案的线上会议,当林晚晴清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时,陆泓希总会不自觉地坐直身体,听得比审阅顶级电影合约还要认真。
几天后,顾雅臻所在的奢侈品品牌举办了一场私人晚宴,既是庆祝代言人续约,也是为新一季的推广预热。这样的场合,陆泓希必须出席,而作为项目负责的林晚晴,同样需要到场协调。
晚宴设在顶层的空中花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陆泓希身着品牌高定西装,宛如行走的衣架子,从容地周旋于名流与媒体之间。他的笑容依旧完美,举止无可挑剔,是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
林晚晴穿着一身得体的藕粉色缎面长裙,站在稍显安静的餐区边缘,手里端着一杯苏打水,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全场,确保流程顺畅。她看到陆泓希正与一位国际名导谈笑风生,姿态放松,游刃有余。
但只有她知道,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他的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杯壁,那是他轻微紧张时的小动作。她的心理学知识,此刻成了解读他真实状态的密码。
“看来我们陆老师,今晚状态不错。”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林晚晴转头,是陆泓希的经纪人,陆景尧。他举着香槟,脸上是商业化的热情,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目光在她和远处的陆泓希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
“陆老师一直是专业的。”林晚晴回以标准的职业微笑,滴水不漏。
“是啊,他一直很让人放心。”陆景尧抿了一口酒,语气随意,却意有所指,“尤其是最近,感觉他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看来和林老师的合作,确实很愉快。”
林晚晴的心微微一凛。陆景尧是敏锐的。他和陆泓希之间那种超越工作伙伴的默契,以及陆泓希近期些微的情绪外露,恐怕没能逃过这位王牌经纪人的眼睛。
“能和国际顶尖的团队合作,是我们的荣幸。”她四两拨千斤,将话题重新引回工作层面,“品牌方对后续的线下活动也有一些新的想法……”
正当她与陆景尧虚与委蛇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陆泓希摆脱了交谈的人群,正朝着露台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璀璨灯火下,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弹出。
陆泓希:「胃有点不舒服。」
信息很短,甚至算不上求助,更像是一个孩子在外受了委屈,下意识地向最信任的人发出的嘟囔。
林晚晴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她快速对陆景尧说了声“失陪”,转身走向与露台相反方向的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她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确认四周无人后,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
「露台左边第三盆绿植后面,矮柜第二格,有温水和苏打饼干。」
她按下发送,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洗手间,重新融入人群,继续与一位时尚杂志主编寒暄,仿佛刚才那条信息从未发生过。
露台上,陆泓希靠在栏杆上,夜风吹拂着他微烫的脸颊。他并不真的需要水和饼干,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与她产生片刻连接的借口。收到信息的那一刻,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发出这条信息时,那张冷静面孔上可能闪过的一丝无奈和了然。
他依言走过去,果然在绿植后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矮柜。打开第二格,里面安静地放着一瓶拧开了盖子的温水,和一小包独立包装的苏打饼干,这苏打饼干是他最爱吃的那款,陆泓希也没想到,她仅是在休息室撇了一眼便记住了。
一种被妥善保管、细心呵护的感觉,像温水流过胃部,抚平了所有不适。
他喝了一口水,水温恰到好处。他撕开饼干的包装,慢慢地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宴会厅内。他看到她正微笑着与顾雅臻交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那一刻,喧嚣似乎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安静却强大的身影。
“躲在这里偷吃?”顾雅臻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露台,笑着打趣他,目光却敏锐地扫过他手中的饼干和水。
陆泓希迅速调整好表情,晃了晃手中的饼干:“顾女士,保持状态也是职业素养的一部分。”
顾雅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深究,转而聊起了品牌未来的规划。但陆泓希知道,无论是陆景尧还是顾雅臻,这些身处名利场中心的人,都拥有猎犬般的嗅觉。
晚宴接近尾声,宾客陆续离去。林晚晴正在与酒店工作人员确认最后的细节,一杯温水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陆泓希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领口微敞,带着一丝倦怠的慵懒。
“辛苦了,林老师。”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晚风的味道。
“分内之事。”林晚晴接过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与他的触碰了一下,一丝微小的电流悄然窜过。
两人并肩站了一会儿,看着工作人员收拾场地。没有多余的交谈,却有一种无需言明的静谧在流淌。
“那张便签,”陆泓希忽然开口,目光看着前方,声音很轻,“很管用。”
林晚晴侧头看他,他的侧脸在夜色中轮廓分明。
“方法是死的,能用好,是陆老师自己的本事。”她客观地评价。
陆泓希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影帝陆泓希的,而是属于那天在图书馆里,坦诚自己是个“空壳”的男人。
“不只是方法。”他说。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林晚晴听懂了。他感谢的,不仅仅是方法,更是那个给予他方法的人,和那个允许他短暂卸下伪装的时刻。
回程的车上,林晚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今晚,她像个潜入敌营的间谍,在觥筹交错的假面舞会下,完成了一次秘密的物资补给。危险,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她点开手机,看着那条她发出的、关于饼干和水的信息,下面紧跟着他之前那句“胃有点不舒服”。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工作对象的职责范围。
她应该警惕,应该划清界限。但当她回想起他接过水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像是被妥善收藏好的安心时,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再次动摇了她那颗习惯于紧闭的心。
这场始于职业合作的“特效药”关系,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悄然滑去。而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想用力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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