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关于抢厕所

当时的条件还很艰苦,我们九家人共用胡同尽头的一间室外厕所。用木板简单的制作而成,蹲在里面还能从偌大的缝隙中看到外面人来人往。夏天这里总是苍蝇乱飞,恶臭难闻,冬天虽然少了味道和苍蝇,却冻得屁股生疼,所以我经常为此和老妈斗智斗勇,想在尿桶里解决,老妈不屑地看着我,一副‘小崽子,再磨叽老娘要了你小命’的诡异表情,“小的可以,大的滚出去解决!”

于是,我只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就跑。

那时候老爸们还排了值班表,负责每个月的清理厕所工作。我老爸形容这项艰巨的任务难易程度简直可以和登月球有一拼,每次轮到他,他都一脸愁容,当天晚上的饭量也会骤减。

厕所虽小,关系却很重大,需要的人数又有点多,所以你时常听到有人急的砰砰拍厕所的门,里面却只传来哼哼唧唧的回答。最令人害怕的就是霍瑟,他总能一个人霸占厕所一个小时以上。按照季惟的话来说,霍瑟可能在厕所里搞什么发明。

但坦克说,他其实就是在里面睡着了。

霍瑟比我小三个月出生,白白净净,瘦瘦小小,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染了风寒,得了一次差点丢掉小命的感冒,所以身子格外虚弱,小时候就比我们足足小了一圈。印象中最深的就是他有一个山东老妈,身强体壮,那时候交通运输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所以冬天家家都要储存白菜和土豆,每年秋天到买冬菜的时候我妈就唉声叹气的犯愁,可霍瑟的老妈基本上都是一肩土豆一手白菜,两三趟就完活了。

后来我看过一部电影叫《金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庞然大物在纽约大楼上打飞机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霍瑟的老妈,然后极其猥琐地笑了半个小时。

霍瑟的老妈特别宝贝他,每次霍瑟做错了事,他爸还没教训两句,他妈已经在一旁呼天抢地喊上了,什么儿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你欺负他等于欺负我,欺负我等于欺负我的爸妈,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跟我爸妈保证的?堵得霍爸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否则他老妈肯定还有长篇大论在后面等着。

小时候我和坦克都特别羡慕霍瑟,因为他有一个老母鸡一样保护他的老妈。再看我们家这位,每次我老爸教训我,她不但不劝,还在一旁优哉游哉地添油加醋,把我的罪状逐个拿出来见人。当时我老爸就已经轻微近视但坚持不带眼镜,他说是为了保护眼睛我说是耳根子软,架不住眼镜腿。他受了我老妈的蛊惑,往往就认准我是个妖孽,恨不得扔雷峰塔底下镇压个几千年,以显示他正大光明,就差在额头上也刻一个小月牙了。

所以我每每在墙根面壁思过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是把我老爸扔到古代去,那绝对是祸国殃民的昏君,用不上半个小时,他那已经有点要提前“放亮”的脑袋瓜就得被挂到城头上去示众。那时候我好像经常面壁,对着那面灰白的墙壁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后来我长大后身材很好,笔管条直,二老还经常为了争功劳吵得头破血流。

闹呢?

当时我和坦克都觉得自己肯定不是亲生的,要不就是投错了胎。我们怎么就没摊上霍瑟那样的老妈呢?

哦,我忘了说,坦克的大名叫苏坦,比我大半岁。据我妈的回忆,在我们这一众小P孩还只知道摔泥巴玩的时候,坦克已经能背一百多首唐诗了,他那个搞机电工程的老爸一直把自己没有踏上文学这条溜光大道当成终身恨事,所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坦克身上。

我对坦克的印象就在于他比较好动,那时候还没有多动症这种病,大人们把他爬上爬下称为淘气,再久一点就叫他惹祸精。坦克的老爸老妈为此很头疼,经常是邻居们拿着碎砖破瓦来评理,他爸点头哈腰地给人道歉,坦克却靠在一旁的门框子上嗑着瓜子一脸的得意。

坦克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孩子,所以他总是表现得像是一个大哥哥一样欺负我们。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欺负。季惟的进口零食没少被他这个周扒皮搜刮。

季惟是整条香夏路最特殊的一个孩子,在当时那个年纪,他已经可以玩台湾的游戏机穿香港的名牌了,他那个做生意的老爸每天都在折腾来折腾去,偶尔莅临一下也都在忙着接电话,一张嘴就是几十万,听得我头疼。小时候的我脑筋好像特别慢,掰着手指头也转不过他爸爸嘴里一连串的零。

季惟跟爷爷奶奶住,他爷爷奶奶都是老教师,说起话来慢悠悠的特别愿意拉长声,不过经历很多的季爷爷是我当时最喜欢的人,因为他总能给我们讲一些特别精彩的故事,有一些亲身经历,也有一些道听途说。我听得津津有味,忘乎所以,经常无法自拔,坦克却简洁有力地对他的故事做出评价:扯淡。

你逼着他重新说,他也只会不屑地哼一声:瞎扯淡。

最多来一句:纯属扯淡。

季惟性格比较内向,不怎么喜欢说话,自小就走高冷路线,那时候他清亮的眼睛里就有很多和年纪不符的成熟。他虽然话不多,但偶尔冒出来的一句总能把我们逗笑,就像听我说完坦克是周扒皮之后,季惟就皮笑肉不笑的加一句,“扒皮还好,他总能把我骨髓都榨干!”

在248号这条不受外人注意的胡同里,季惟的老妈属于高危话题,是被明令禁止的。我妈就特别把我拉到一角严肃交代过,“不许问关于季惟妈的事儿,知道吗?你要是敢问,回来我就把你嘴缝上。”

“恩!放心吧,我不问。”我答应的可痛快了,一转身就腻到季惟身边,“季惟,你妈是怎么回事啊?”

季惟只会冷冷看我一眼,“死掉了。”

……

天啊!真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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