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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佑怔怔地看着他。

在漆黑的夜幕中，左淮休脸色阴沉，琥珀色的眼眸里含着凶焰。

猝不及防的，左淮休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又瞬间把人按在了树上。

被钢尖划开的伤口触目惊心，猩红的伤口很深，有大量的鲜血从血沟里涌出来，顺着脖颈滑下，在白色的校服衬衫上浸染出一大片血迹。

只是，流出这么多血，却没有像凌佑预想的那样携带出大量的信息素。

他被扯到了伤口，倒吸了口气，还没等缓过来，左淮休猛地低头咬在他的后颈上。

唾液渗到了伤口里，让疼痛的感觉达到了巅峰，凌佑闭着眼睛，额头上直冒冷汗，眼角也渗出一点水润，他双手紧紧抓着树皮，手指都要绷断了。

因为疼痛，一秒的时间被拉得很漫长，上一次凌佑差点晕过去，这次是晕过去后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

被钢尖划破的伤口好像消失了，但尖锐的牙齿刺入了皮下，凌佑觉得自己是被猛兽叼在嘴里的猎物，只能静静地感受生命的流逝。

他松开了抓着树皮的手，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面。

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帮忙了。

风吹过去，柚花的香气渐渐消散了，左淮休盛怒的气场也收敛了，空荡的操场又重归寂静。

牙齿离开了后颈，左淮休的胸膛却没离开凌佑的后背。

他就着现在的姿势，轻轻出声：“用锐器，也不愿让我咬吗？”

“我......”

凌佑张了张嘴，闭上眼睛呼出口气，又半睁开眼睛说：“我想跟正常人一样。”

左淮休也半垂着眼睑：“讨厌被我咬吗？”

“不是。”凌佑稍稍蹙起眉，耳朵被他的喘息惹得发烫。

“这么严重了，为什么还要躲我？”

“不是在躲你。”凌佑被说得有些烦躁，抬了下胳膊想要挣脱开。

左淮休却抓着他的肩膀不松手，轻轻呼出一口气，刮过凌佑的耳稍。抱着破罐破摔的决心，他说：“佑仔觉得被咬很丢脸吗？”

似是被戳中了软肋，凌佑心头一下子涌上来一股火气，他猛地转过身，一把将左淮休推开，喊道：“对！就是丢脸！”

他红了眼，继续吼：“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跟他吗生活不能自理一样！还他吗易感期！我他吗怎么考试，学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机会展现，又他吗的碰上这破事儿！全他吗白学！草！”

发泄完怒气，他一脚将掉在地上的钢管踢飞，撞在墙角发出一声巨响。

头顶的树叶哗啦啦作响，一阵爆发之后，气氛又突然僵了起来。

左淮休看着他胸膛生气地上下起伏，两道剑眉在眉心处拧在了一起，一双冷冽的猫眼中透露出带着伤感的悲愤，刚才因疼痛而渗出的泪水还残留着一些痕迹。

多么生气，多么不理解，他也发不出脾气了。

左淮休注视着他说：“没人想遭遇这种事，遇到了，也没人能完全解脱，换个人一样会被束缚。”

“不是这意思！”凌佑只说了半句话，焦躁地撇开了脸。

左淮休却抓着他的双肩，耐心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我......”凌佑舔了下嘴唇，仍然没直视他，咬着牙说，“我自己被束缚就够了，拉着你一起我过意不去。”

听到他的解释，左淮休的瞳孔微微放大。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没关系，我不觉得被束缚。我一开始不是说过要当医生吗，能帮人治病，对我来说是很光荣的事情。”

“但是！”凌佑突然拔高了嗓门，抬起头看他一眼，又抿着唇扭开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但是什么？”左淮休追问道。

“但是，你一开始不也说过......”凌佑撇了下嘴，微皱着眉说，“不想吃那么多信息素。”

他的话融进了风里，好像带着清洁的效果，一下子就把左淮休刚才爆发出来的所有怒气全都吹净了。

夏天的夜里，空气都变得柔和了。

左淮休控制不住地唇角上扬，他闭着眼睛抬起头，朝夜空笑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抵在凌佑的肩上。

心里，像是落进了一根柔软的羽毛，然后，荡开了一圈圈酥麻的涟漪。

前不久还悬浮不定的心意，在此刻，突然就落实了。

“佑仔，我该怎么办啊。”他说。

“什么？”凌佑转头看着他。

“真想自私一点。”他自顾自地说。

凌佑听不明白，看着左淮休将头离开他的肩膀。

“我......”

左淮休深深地注视着凌佑的眼睛，呼吸变得急促。他不停地张嘴喘气，眼神和表情复杂，思考了很久，才抿着嘴唇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会让佑仔恢复正常的。”

他最后说。

凌佑盯着他的脸，左淮休的嘴唇沾着鲜血，带着笑意的表情里却有藏不住的哀伤。

柚花味的信息素全都消散掉了，刚才止歇的蝉鸣又响了起来。枝叶繁茂的槐树下，两个少年心绪复杂，却又相视无言。

无论从何说起，都觉得突兀，无论谁先开口，都觉得冒犯，只能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想要依靠猜测来推断对方的心意。

可是他们都小心翼翼的，最终也不敢将猜测的结果说给对方。

操场上寂寥的灯光，离他们很远。

-

今天是星期五，理综考完之后，其他人都放假回家了。

第一考场收完试卷后，好多人都迫不及待地嚎叫了起来。

“我靠，太变态了吧，不到一小时就提前交卷。”

“左学霸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这不是被碾压的感觉，这是被捏死的感觉。”

一女生将手搭在洛芹的肩上，说：“我已经能想象到左学霸会在颁奖典礼上说什么了，咳咳，很荣幸在清城县第二中学第十六次蝉联第一名的位次，大家掌声响起来。哈哈，你说是不是，芹芹？”

她学的像模像样，但洛芹的能量不多，一天考完下来，眼皮都睁不开了，根本没精力跟她们杂谈。

她耷拉着眼皮苦笑，说：“我困了，先走了，拜拜。”

说完，她就立马收拾好东西跑了出去。

她家住在县医院对面的小区，本来是想赶紧回家躺平的，可刚走到医院前，她就看到有两个穿着清城二中校服的男生从医院门口走了出来，脑子一下子就充血了，连刚变绿的交通灯都没看到。

前方，俩帅哥走在一起，特显眼。

凌佑后颈上粘了个创可贴，手里还提着一个装药的塑料袋，他想说什么，但突然捂住了肚子。

左淮休笑了：“是不是没吃晚饭？”

凌佑撇嘴嗯了声。

“空腹吃药可不好，前面有家粥饼铺，正好点份清淡的。”左淮休拉着凌佑空着的那只手，从洛芹旁边大摇大摆地走过。

洛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俩牵在一起的手，又回头看了看医院的门口，顿时目瞪口呆。

提前交卷后......带着人出来约会？

啊不对，洛芹摇了摇头。

约会怎么还去医院拿药啊！而且！z还把校服外套换给y穿了！

这是、这是......

他们play得居然比她脑补的还大！

“我！靠！”洛芹走到了斑马路中间，突然仰头朝天大喊了一声，然后啊啊地叫着跑回家了。

其他人只觉得是学生压力大在发泄，愣了一下就各忙各的去了。

凌佑和左淮休也转头看了一眼，但洛芹捂着脸，他们也没认出来。

走进粥饼铺，里面灯光很亮，现在接近晚上十点，也看不到有人在用餐，他俩找了个靠墙的空位，面对面坐下了。

左淮休向服务员要了一份青菜玉米粥，还有一盘葱油饼。

等着上饭的时候，凌佑摸了摸后颈问：“你还有治伤口的能力？”

左淮休笑了一声：“这在前世都是小意思，现在治起来有点难度，不过时间充足也是可以的。”

凌佑了然地点了下头，等了会儿又问：“你提前交卷出来了？”

“嗯。”

“还没开考一小时吧，你写完了吗？”

“差一点。”左淮休说。

凌佑抿了下唇：“抱歉啊，为了帮我，害你连续的年级第一要断了。”

“没关系。”左淮休把他额前凌乱的碎发拨开，“年级第一哪有佑仔的生命安全重要。”

凌佑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左淮休又反问他：“佑仔考得怎么样，这次的题目难度还是有的。”

“理综没怎么做，其他还行。”凌佑简单直接地回答。

“那就好，继续努力，反正下周还有考试，有实力就不用急着表现。”

服务员端上粥和饼来了，凌佑拿了个勺子舀了一勺，喝了一口咂咂嘴，评价说：“没阿姨做的好吃。”

左淮休笑着说：“那暑假再去我家住吧。”

凌佑喝粥的动作一僵，左淮休也在说完后怔住了。

暑假前就要给凌佑根治的方法。

这是起初约定好了的。

凌佑又喝了口粥，点头说：“嗯。”

左淮休见他点头了，也笑着说：“到时候我爸应该也回来了，他故事特别多，一暑假都听不完。”

心照不宣的，两人都没有提及那个约定，都想着，可能对方忘了，也都想着，对方最好别记起来。

吃完饭后，两人又回到了宿舍，凌佑想要去洗有大片血渍的衬衫，但左淮休说他有伤口要防止溅上水，于是拿着他的衣服去洗了。

凌佑在浴室里拿着湿毛巾擦身体，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很快。

他看着左淮休搭在衣架上的校服外套，想到了那晚左淮休偷吸他校服的场面，后来他说是为了确认他的alpha身份。

但现在仔细想想，左淮休吸得那么用力，应该——

不讨厌他的信息素吧。

凌佑走到衣架旁，轻轻地拉起了校服外套的一角，然后，放在面前闻了一下。

是槐花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