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生日？谁举办的生日派对？为什么要举办生日派对？
怀揣着这些疑惑，四人跟着杨老师到达了派对现场，映入眼帘的便是笼罩在泳池上方的巨大白雾。
雾气翻涌，将泳池底部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彷佛是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团白雾扭动着，露出来一个入口。
“到了，进去吧。”
杨老师停下脚步，扭头对四人说道。
谭雨僵立在原地，抓紧了王洪飞的胳膊。她的嘴巴张合数次，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是，是你，那团雾。”
见女孩脸色惨白，杨老师好心安慰了一句。
“放心，里面很安全。”
彷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入口内传出，接着便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怎么到了还不进来？派对要开始了哦？”
来人是一位风姿卓越的成熟女性，略显凌乱的黑色长发披散在她身后，锐利的眉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半截糖棍咬在她嘴角，像是叼了根细烟。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直勾勾望向洛井，满眼调笑。
洛井脑子一片混乱，在听到声音那一瞬他便认出来了这极具特色的烟熏嗓音属于谁。
有人比他更早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左流野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洛井挡在身后。
“庄文，不要那样叼着棒棒糖，会教坏小孩子的。”杨老师沉声说道。
“怎么，杨老师把我也当个小孩子管教了？”
庄文扯出个笑脸，用舌尖将糖球推入臼齿间，一把咬碎了。
杨老师没有回话，她换了一只手搂抱“张三水”，径直走入了白雾间的入口。
“好了，都快进来吧。”
待杨老师的身影消失在那团漆黑的入口内，庄文转头招呼着四人进入。她原先想走在洛井身侧，被左流野直接挤走了。
看见一个正常的活人出现在眼前，谭雨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她小心地搀住王洪飞的手，带着对方一同走入那团白雾之中。
穿越入口，视野顿时明朗，温柔的灯光照耀在脸上，连带着冰冷的身体都跟着温暖起来。
这里美好得不像样。木地面干净整洁，天花板上垂挂着黄色灯球，一张铺着桌垫的木制长桌立在正中，几个彩色气球绑在桌腿上，摇摇晃晃地摆动着。
这里是一间温馨的屋子。屋内充满了欢声笑语，屋外的暴雨无法侵扰其分毫。
谭雨眨眨眼，眼里不自觉沁满一汪泪水。
桌上坐着的小孩见有人进来，好奇地转过头看向四人。
“哥哥，你们来啦！”
一位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跳下桌，朝洛井跑来，稚气的脸上挂着快乐的笑。
“哥哥，你们的速度有点慢，我在这等了可久。”
女孩仰头看向洛井，话里带着点嗔怪的意思。
她清脆的嗓音让洛井很快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她是张小雅，躲藏在泳池里的那位小姑娘。
“是啊，你们的速度可太——太慢了。”
一个穿着红鲱鱼上衣的小男孩不满地抱怨道，用手里的叉子一下一下戳着眼前的餐盘。
下一秒，坐在他旁边的小女孩伸手制止了他。
“哥，不许这样玩餐具，不然我要去告诉妈妈。”
张小岩正忙着和洛井他们打招呼，见此情景，也大跟着声指责男孩的行为。
“张博淮，你没礼貌！”
眼看着他们要打起架来，消失了一会儿的杨老师从一扇门后出现，两小孩立马坐端正了。
“来，让我们把蜡烛先点上。”
她端了一盘红色的大蛋糕，上面插着八根蜡烛。
六个小孩异口同声地应着，围坐在长桌旁，看着杨老师将蜡烛一根根点上。
洛井和左流野站在门边上，没有说话。
眼前一幕像一场荒诞剧，诡异至极。
庄文原先在杨老师身旁帮忙，见四人都一言未发地站在墙角，便招呼着他们赶紧坐下。
“干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坐下。”
加上四人，桌上的位置刚刚好十二个。“张三水”不见了。
“布偶去哪了？”洛井迟疑片刻，问出声。
杨老师熄灭了火柴，抬起眼睛望向洛井，跳动的火光照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布偶我包起来了，礼物要最后再交给寿星。”
礼物？洛井皱了皱眉。
“那张三水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呢？”女人露出一个柔和的笑，“三水一直都在这里。”
杨老师转过头，拨起头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束起的长发放下来了，层叠的棕色发丝后，是一张男孩面孔，黑漆漆的眼珠看向四人，嘴角上扬着。
当他咧开嘴角那一刻，他真的像极了那个布偶。
谭雨的身子僵硬了，她感觉屋内的温馨气息在那一瞬消散殆尽，屋外的风雨又吹到她身上，令她浑身冰冷。
洛井这时候却露出来一个笑容，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沉声道：“那就好，我还担心少一个座位呢。”说着，他便径直走向了长桌上距离杨老师最近的座位。
他这一落坐，剩下的三人也陆续坐到长桌上。
客人们都到齐了，派对开始了。
庄文摆弄着立柜上的录音机，她用力拍了两下，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
那是生日歌的纯音乐版，用老机器播放出来，带着沙沙的模糊声响。
杨老师背对着长桌站起身，轻轻拍起生日歌的调子。
小孩子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他们也跟着拍起手，用清脆的童声合唱生日歌。
而坐在一旁的洛井，只是静静地望着张三水映照在火光中的面孔。
他闭着眼睛，因为寿星要许愿。
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小孩子们欢呼起来。王卞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纸花桶，砰的一声，彩色碎屑炸了满头满脸。
要吹蜡烛了。庄文端起那盘红色蛋糕，递到寿星嘴边，让他吹灭了蜡烛。
小孩子们眼馋红色的大蛋糕，眼巴巴地盯住庄文看，对方却不为所动。
“想什么呢?要先送给寿星礼物。”
礼物，礼物。洛井看见杨老师走入一扇门后，再出来时，怀中抱着一个包装漂亮的塑料袋子。
那个“张三水”布偶。
张小雅第一个上前，她手里抓着个树叶制作成的花环。小姑娘手巧，从泳池底下的枯叶堆里挑出了漂亮的落叶，编出来漂亮的花环。
“送给你!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
随后是张小岩的礼物，他送了块漂亮石头，表面是润泽的棕色，看起来经过了认真的打磨。
“给你。生日快乐。嗯…祝你学业进步。”
王卞直接把那用过的礼花炮送给了张三水，那上头布满了黑黄色的细沙。
“生日快乐。”
庄文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对方嘴上。
“生日快乐，多吃点甜的吧。”
轮到两兄妹了。妹妹送了一片红色树叶，哥哥别扭了许久，最后递给对方一颗不知道何处拧下来的锈螺帽。
“生日快乐!”“额，祝你学会说普通话。”
终于，最后一件礼物得以登场。杨老师抱起那漂亮袋子，温柔地递到张三水面前，亲手替他拆开了包装。
布偶湿漉漉的脸从袋子中露出来，上面挂着快乐的笑容。
“来，三水，送给你，生日快乐。老师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最后一件礼物送出去，七人一同鼓起掌，张三水高兴极了，嘴角愈发上翘，几乎要咧进太阳穴里。
他很宝贝每一件礼物，虽然不能伸手去拿，但是每一件礼物都被他好好地看过一遍。他长久地凝视着它们，不愿意移开视线。
“好了，好了，现在可以切蛋糕了。”
说着，庄文从门后取出来一把切蛋糕专用的长齿锯刀，拉起袖子走到长桌前。
每一个孩子的视线都被这大蛋糕吸引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庄文切蛋糕的手，希望能拿到最大的一块。
那蛋糕刀在蛋糕面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落下去。
“少了零食和饮料。”
庄文对杨老师这样说道。
对方回望了庄文一眼，转身走入门后，过了一会儿，她端出来一盘红白色的零食，和一瓶黄白色的饮料。
“这下齐了。”庄文露出满意的笑，切下蛋糕的一角。
嗤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蛋糕内部溢出，流了满桌。
一块两块三块…，蛋糕最后被分成了十三块，见者有份，寿星可是很大方的。
四块蛋糕摆在眼前，没有人伸手去拿…除了左流野，他要了根叉子，挑着蛋糕的内馅。
谭雨忍不住了，她匆忙跑离台面，蹲在角落里呕吐。
不能让洪飞呆在这里，他不能遭受这些。逃离的想法不断充斥着谭雨的脑子，她抹掉嘴角的胃液，回到长桌上抓起来王鸿飞的胳膊，试图将他带离座位。
这时，她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儿。
王洪飞脖子上的布料不自然地鼓胀起来，没有再瘪下去，并且它鼓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圆润。
下一瞬，那一截布料冲天而起，白雾从断口处喷涌出，如同一只拔出木塞的香槟。
与此同时，王洪飞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干瘪下去，接着瘫软在地。
杨老师脑后的人脸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大笑，杨老师在鼓掌，他在鼓掌。
年久失修的录音机沙沙作响，再次播放起欢乐的生日歌。佐以音乐与谭雨无声的尖叫，孩子们大口吃起生日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