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阳城卓府。
卓夫人呆呆地看着卓松面目全非的样子,她不相信,短短几天,便阴阳两隔,母子永不相见。一定是他,那个小畜生,见不得他儿子好,杀了他儿子,她早该弄死他们的,她要为她儿子报仇。
“走,去雪兰那贱人那里,”卓夫人指甲掐进肉里,猛地站起身来,神色阴冷疯狂,眼神恶毒,活像地狱恶鬼。
天空阴沉沉的,压抑的让人心慌。
景时一个扫腿,卓康没站稳,又倒了。
景时皱眉,“卓康,你今天怎么回事,前几天不练的好好的,”自把功法交给卓康后,没事就指导他,切磋几下,卓康也是争气,从一开始的一招,到现在能接住他三招,只是今日不知为何频频出错。
卓康也郁闷,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心慌的厉害,眼皮一直跳。”
就在这时,赵琸神情焦急,满脸担忧地跑了过来,“康弟,你母亲可能出事了。”
“怎么回事?”卓康一边疯跑,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母亲一向不争不抢,她还等着他带她逃离卓府,不会的,不会的。
赵琸跟在他身后,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是你母亲身边的丫鬟,见卓夫人脸色不对劲,带着大帮人去你母亲那,她又想到卓松前几日刚被人抬回来,卓夫人可能会找你母亲麻烦,就来书院,刚好让我碰到了。”
景时见状,和钱邵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由于钱邵身体差,他们只能远远跟着,但景时耳力好,一字不落的把听到的说给钱邵听,说完他一阵不解,“卓松自己作死,遇害了,为什么要找我小弟母亲麻烦。”
钱邵见惯了,也听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他淡淡道:“哥哥,后院女子大多如此,她不止要找卓康母亲麻烦,还要找卓康麻烦,我猜若是卓康没在书院,早就被一番磋磨了。”
景时愠恼,“这也太坏了,他可是我第一个小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钱邵的目光一直都在景时身上,他的哥哥还是那么单纯,让哥哥见见也好,虽然他能保护好哥哥,但若是哥哥自己跑出去,那他可就罪过了。
“住手,”卓康不敢相信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踉踉跄跄,颤抖不已,用力推开欺负他母亲的人,看着他母亲满脸血污,一身伤痕,他泣不成声,抱住他母亲就想往医馆跑。
似是知道他的意图,雪兰阻止了他,她彷佛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她艰难的抬起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珠,“康儿,不哭,听娘说。”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她紧紧护住的衣赏,那衣裳是她一针一线缝的,灌注着她对儿子的期望,每次卓康干了什么事,即使在旁人眼里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她都会高兴许久,她都会力所能及给他一点奖励。
但现在却脏的破的不成样子,她轻轻抚摸,“差一点,娘就完成了,可惜娘看不到你穿它的摸样了,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眼神温柔,好像看到卓康在她眼前,穿着她做的衣裳,最后笑着扑进她怀里。
她生来便为风尘女子,一面墙隔着一个世界,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走出那面墙,可惜,天不随人愿,走出一面墙却又跌进另外一面墙,她眼神涣散,伸手抚上卓康的脸,“康儿,要好好的,不要,不要像娘一样被小小的墙困住,不要......”
卓康脑袋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他娘在他怀中咽气,“娘,你醒醒啊?娘,您不是说要等我的吗?我们要一起去外面看看的,您不要丢下我。”
赵琸的心揪了一下,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他一把抱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卓康,笨拙安慰道:“不哭,不哭,伯母希望你好好的,你要振作起来,你要带着伯母的那份活下去。”
似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卓康渐渐停止哭泣,感受着母亲渐渐冷掉的身体,对,他要振作起来,他要为母亲讨回公道,他要带母亲离开这,他要完成母亲遗愿,带她去外面看看。
卓夫人见此,神色更加疯狂,“这就死了,哈哈哈,”她怨毒的目光看向卓康,“现在轮到你了,我要让你为我儿子陪葬,”说罢便从头上取出发簪,向卓康刺去。
“小心。”赵琸察觉到但已经晚了,他刚才不应该松开卓康的。
此时景时刚好赶到,立刻召出分身,拦下了卓夫人。
见卓康没事,无需景时多说,赵琸立马牵制她们。
景时安慰了一下卓康,“卓康,没事,有我在!”随即一摸雪兰脖颈,借着掩护给她吃了一颗药,在卓康耳边轻声说说了几句,“伯母还有救,乘此机会脱离卓府。”
卓康眼神闪了一下,渐渐恢复神采,似是想说什么,景时制止了他,郑重道:“没事,有我在!去吧!”
接到消息的卓父满脸不耐烦,不就是死个妾室,但在官差的虎视眈眈下不得不立刻回府。
看到卓父,卓夫人一下扑了上去,“老爷,您得为松儿报仇啊,你看看他们,这些杀人凶手在府里耀武扬威,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卓父火气一下上来了,一路的憋屈一下爆发出来,“吵吵吵,不就是一个儿子吗?死了就死了,再生一个便是,你看看你这样子,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吗?跟个疯婆子似的,再吵休了你。”
卓夫人一下没声了,像是不敢相信她听到的,半晌,咬牙道:“你要休了我,好啊?”她缓缓站起身,面目狰狞,声音尖锐,“我儿子没了,我夫君要休了我,都去死吧,都给我儿子陪葬。”
她一下掐住卓父脖子,她什么都没有了,他的丈夫在他儿子死不瞑目的时候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不甘心,既然如此,都去死吧!都给她儿子陪葬。
卓父一下没反应过来,被她唬住了,随即恼羞成怒和她扭打起来,他虽是男子,但对于拼命的卓夫人,他一下招架不住,见下人站在一旁看着,吼道:“养你们做什么吃的,赶紧把这疯婆子拉开。”
卓康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便不敢动了,似是知道现在是谁说了算。
卓父气的破口大骂,“卓康,你个逆子,你这是想干什么,想弑父吗?”
卓康此时静静的看着这场闹剧,神色无比嘲讽,“弑父,我可不敢。”
“不敢,就赶紧把她拉开。”
“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从小到大,你都没管过我,当我不存在,任由她欺辱我,若不是我进了安阳书院,我现在还能站在这吗?看你这样中气十足,还能命令人的样子,一个妇人都打不过吗?”
卓夫人听见,狂笑起来,“你也有今天。”
似是看够了,卓康淡淡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你们老爷夫人拉开。”
卓夫人发泄一通后,似乎找回点理智,狠狠的瞪着卓康。
卓康无视她,平静对卓父道:“我娘死了,若是你还有点良知,就放她离开,处置害伤害她的人,”随后看向卓夫人,“你的儿子死了,不去找杀人凶手,为什么要找我母亲麻烦,不过不重要了。”
卓夫人道:“怎么不重要,你们就是杀人凶手,除了你们,没有谁有理由杀他。”
卓康嗤笑,“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搭上什么人,他是怎么进的英才书院,怕是不敢说吧!哦,忘了,现在已经没有英才书院了。”
“你说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
卓康没在管卓夫人,他冷冷的直视卓父,语气平静,“父亲,你想好了吗?”
卓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又被卓康这样抹面子,脱困后第一时间抬手就给卓康一巴掌,却被卓康挡住了,“父亲,你还想出丑吗?我只想给我娘讨一个公道,我娘最大的愿望便是离开,她都死了,你连这点要求都不给吗?”
卓父哆哆嗦嗦指着卓康,“胆子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想离开,你休想,她就算是死了,也休想离开卓府。”
卓康不在意他的话,因为不重要,“父亲,我只是给你说一声。何况这不是你说的吗?不就是一个儿子吗?反正你不缺儿子,也不缺给你生儿子的女人。”
“既然你不能秉公办理,那我就劳烦官差了,”随即朝跟着卓父来的官差一点头,若不是老大他们有先见之明,想要脱离恐怕还得多一番折腾。
——
雪兰不敢相信,她没死,而且她儿子还穿着她给他缝的衣服,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康儿,娘不是在做梦吧!”
“娘,您没做梦,您还好好的,”卓康红着双眼,把头埋在雪兰胸前,“娘,我以为我失去您了,再也见不到您了,多亏了我老大,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没想到他一时兴起拜的老大,本事这么大,他是走了多大的运,才能遇见他。
雪兰抹抹眼泪,拍着卓康的背,她以前就听康儿提起过,都是好孩子,“是得好好谢谢人家。”
卓康起身,从胸前拿出放妾书,“娘,您看,您自由了,以后您想去哪?我都陪着您?”
雪兰身躯一颤,目光满是不可置信,她缓缓接过放妾书,仔仔细细盯着上面的字,一直以来压在她身上的枷锁似乎断了,她如释重负,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康儿,娘做梦都在想这一天,谢谢你。”
卓康笑了笑,“这是儿子应该的,说什么谢,娘,等你休息几日,我们就走吧!”
“走,”雪兰一惊,“康儿,你不去学堂了。”
卓康苦笑,“娘,以前去上学,是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把您带出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现在也挺好,娘您自由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外面看看,这不是您一直以来的愿望吗?”见她还想说什么,“娘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何况在这地方还会碰见那些恶心的人。”
雪兰听卓康这么一说,也放下了,康儿主意大,况且她才死里逃生,确实呆在这麻烦多,她也不去问那些人结局如何,她现在只想和她儿子呆在一起。
阳春三月,暖风袭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卓康满脸不舍,“谢谢你们来送我,你们都回去吧!”
池杰一拍卓康胸脯,也不多说什么,“永远的好兄弟,保重。”
王瑞贼兮兮一笑,“等我酒楼开到全国,路过记得赏光一下。”
景时也难得有些忧愁,这是他第一个小弟,也会是最后一个,“给你的功法多练练,省的又被人欺负了去。”
“承安,我们回吧!”
钱邵冲卓康点头,拉着景时回去了。
“你的决定呢?”赵琸等其他人走后,他问道。
看着满脸严肃,却不经意间透漏着一丝紧张的赵琸,卓康满心纠结,终归下定决心道:“谢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有缘再会。”随后他一把抱住赵琸,彷佛回到那日,那个满心是他的少年,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动力。
赵琸浑身一颤,眼底微光乍现,缓缓抬手环住他,“有缘再会。”
卓康笑了笑,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赵琸目光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直到消失,再也看不见,他看着广阔的天空,终是释然一笑。
少年的心动始于二月,终于三月天,如烟花般转瞬即散,却在人心里留下点点薪火,不可抹灭,那个少年牵挂的人也许此去再无归期,但归来他依然在,他的心始终为牵挂之人而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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