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底比斯王宫的大殿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花岗岩柱廊投下的阴影将百官的身影切割成斑驳的碎片。刘安章站在大殿中央,身上的金线长袍沉重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布料下身体的曲线 —— 胸部的隆起被束胸勒得隐隐作痛,腰间的赘肉或许该称之为女性的柔脂被紧身腰带勒出清晰的轮廓,连臀部的摆动都带着一种他无法控制的韵律。

这是他进入王宫的第二十六天,也是他彻底失去 “安卡” 这个名字的日子。

卡摩斯法老坐在纯金打造的王座上,头戴红白双冠,左眼的刀疤在晨光中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他的目光扫过殿下的百官,最终定格在刘安章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诸位爱卿,” 法老的声音像青铜钟般在大殿里回荡,“今日召集大家,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他拍了拍手,两名侍卫抬着一个铺着红布的托盘走上前来,托盘上放着一顶精致的金质头饰,上面镶嵌着绿松石和红玉髓,雕刻成莲花与纸莎草的纹样。

“这位来自东方的智者,” 卡摩斯的手指向刘安章,“助我们断阿瓦里斯之水,立此大功。阿蒙神托梦于我,说他是尼罗河赐予埃及的礼物,当有一个配得上这份恩赐的名字。”

刘安章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预感到了什么,喉咙里一阵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从今日起,” 卡摩斯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安卡改名为‘纳菲尔泰丽’,意为‘尼罗河的恩赐’。”

纳菲尔泰丽。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大殿里炸开。百官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刘安章身上,好奇、惊讶、嫉妒…… 像无数根针,扎得他浑身发疼。

“不仅如此,” 卡摩斯继续说道,仿佛很满意这效果,“朕封纳菲尔泰丽为皇家顾问,参与军机要务,享贵族待遇。” 他示意侍卫将金质头饰呈上来,“戴上它,纳菲尔泰丽,让众人看看,神赐的智者该有何等风采。”

侍卫捧着头饰走到刘安章面前,托盘上的金子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像在嘲笑他的狼狈。刘安章站在原地,双脚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纳菲尔泰丽。

尼罗河的恩赐。

这名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要将 “刘安章” 这三个字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他想起自己曾经的名字,想起父母在电话里喊他 “小章” 的语气,想起导师在学术报告会上念出 “刘安章” 时的郑重…… 那些记忆像褪色的莎草纸,正在被这个陌生的名字覆盖、碾压,最终化为齑粉。

“怎么?” 卡摩斯的声音冷了下来,刀疤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难道你不喜欢朕赐的名字?”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百官们屏住了呼吸,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刘安章能感觉到雅赫摩斯的目光 —— 他站在百官之列,位置靠后,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权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能拒绝。

这个念头像警钟一样在他脑海里敲响。他太清楚卡摩斯的脾气,拒绝赐名意味着对法老权威的挑战,意味着死亡,甚至可能牵连雅赫摩斯和拉美西斯。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束胸勒得他生疼,却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他缓缓低下头,声音尖细而颤抖,像风中的芦苇:“谢…… 谢法老陛下恩赐。”

这几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当侍卫将那顶沉重的金质头饰戴在他头上时,他几乎要站不稳。金子的重量压得他脖颈发酸,绿松石的冰凉透过发丝传来,像在他的灵魂上刻下烙印。

“好!” 卡摩斯满意地大笑起来,从王座上站起身,走下台阶,伸手牵住了刘安章的手。他的手掌粗糙而有力,紧紧地攥着他纤细的手指,像在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诸位爱卿,” 卡摩斯高举着与刘安章相握的手,声音洪亮,“从今往后,纳菲尔泰丽就是朕的左膀右臂,是阿蒙神派来辅佐埃及的神使!谁敢不敬,便是与朕为敌,与埃及为敌!”

“法老万岁!神使万岁!” 百官们齐刷刷地跪下,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震得大殿的梁柱都在颤抖。

刘安章被卡摩斯牵着,站在一片跪倒的人影中,像个被钉在祭坛上的祭品。金质头饰的重量压得他头晕目眩,耳边的欢呼声像无数根针,刺得他耳膜生疼。他看着脚下那些臣服的头颅,看着雅赫摩斯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突然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 那是屈辱和绝望的味道。

他低头看向自己与卡摩斯相握的手。法老的手黝黑而粗糙,布满了伤痕和老茧,那是常年握刀、征战沙场的证明;而他的手,白皙、纤细、光滑,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像个养在深闺的贵妇。这双手,再也握不住考古铲,再也翻不动厚重的文献,只能被另一个男人攥在手心,作为炫耀的资本。

朝会结束后,卡摩斯牵着他的手走出大殿。阳光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蓝灰色的虹膜在阳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泽。金发从金质头饰的缝隙中垂落,拂过脸颊,带来一阵陌生的瘙痒。

殿外的广场上,雅赫摩斯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他看着被卡摩斯牵着手的刘安章,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 有惊讶,有担忧,有愤怒,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 失落。当他的目光落在刘安章头上的金质头饰和那身华丽的女性化长袍上时,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刘安章的目光与雅赫摩斯相遇,像触电般迅速移开。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太多东西,多到让他无法承受。那是对 “安卡” 的怀念,对 “纳菲尔泰丽” 的陌生,或许还有一丝对他如今处境的…… 怜悯。

这种怜悯比卡摩斯的占有欲更让他难堪。

“怎么?舍不得你的旧主?” 卡摩斯察觉到了他的失神,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攥着他的手更紧了。

“不…… 不是。” 刘安章慌忙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金质头饰的边缘硌得他头皮生疼,提醒着他如今的身份。

“那就好好跟着朕。” 卡摩斯的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朕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乖乖听话。”

刘安章没有说话,任由卡摩斯牵着他穿过广场,走向后宫的方向。他能感觉到周围侍卫和宫女们的目光,像无数个探照灯,在他身上来回扫视。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羡慕,有鄙夷,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金质头饰下的眼泪。

回到居所,卡摩斯终于松开了他的手。侍女们涌上来,为他卸下沉重的头饰和长袍,端来温水和食物。可他什么也吃不下,只是坐在窗边的石凳上,看着窗外那堵高耸的宫墙。

墙头上的侍卫换了岗,金色的阳光洒在墙头上,像一条熔化的河流。他想起了雅赫摩斯在殿外的眼神,想起了拉美西斯送给他的那束紫色野花,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雅赫摩斯府邸偏院抄亡灵书的日子…… 那些日子虽然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却至少还能保留一丝 “刘安章” 的痕迹。

而现在,“纳菲尔泰丽”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与过去彻底隔绝。他成了卡摩斯的 “尼罗河的恩赐”,成了埃及的 “神使”,成了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自我的华丽玩偶。

侍女玛莎端来一碗蜂蜜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纳菲尔泰丽大人,喝点水吧。您今天一定累坏了。”

纳菲尔泰丽大人。

这个称呼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抬起头,看着玛莎那张恭敬的脸,突然问道:“玛莎,你说…… 尼罗河的恩赐,是可以自己选择流向的吗?”

玛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谨慎地回答:“尼罗河的恩赐是神的旨意,流向哪里,自有定数。”

自有定数。

刘安章苦笑了一下,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散开,却无法驱散喉咙里的铁锈味。他知道,从被赐名 “纳菲尔泰丽” 的那一刻起,他的流向就已经被卡摩斯决定了 —— 成为他手中的棋子,成为埃及的象征,成为一个活着的神话。

而那个叫 “刘安章” 的考古研究生,那个曾经在图书馆里熬夜苦读、在考古工地上挥汗如雨的年轻人,已经彻底死了。死在了的底比斯王宫,死在了 “纳菲尔泰丽” 这个名字的阴影里。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房间里,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虚假的温暖。刘安章走到铜镜前,看着里面那个陌生的自己 —— 金发蓝眼,妆容精致,身上穿着华丽的女性长袍,头上戴着沉重的金质头饰。

这就是纳菲尔泰丽。

尼罗河的恩赐。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镜中的脸颊,指尖冰凉。镜子里的人也伸出手,与他的指尖相触,蓝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悲哀。

“刘安章……安卡……” 他对着镜子,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呼唤,“再见了。”

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华丽的长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一朵无声凋零的花。

宫墙外传来了晚祷的钟声,悠长而肃穆,仿佛在为死去的 “刘安章” 哀悼。刘安章看着镜中的纳菲尔泰丽,慢慢挺直了脊背。

从今天起,他就是纳菲尔泰丽。

无论他愿不愿意。

这是卡摩斯的旨意,是埃及的需要,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卸下所有的伪装,抚摸着胸口那属于女性的柔软,感受着身体里那股陌生的力量时,他总会想起那个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而那些记忆,像尼罗河底的沉沙,虽然看不见,却永远地沉淀在了他的心底,成为了 “纳菲尔泰丽” 这个名字下,最隐秘、最疼痛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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