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外,陈星琢磨:“我把你们往哪放下呢?”
米周看时间不早了,实在不想跟何零露进去了还要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跑,只好厚着脸皮央求:“警官,能不能把我们直接送进去?”
陈星一如既往的非常爽快:“没问题。”
只是到了门岗,门卫朝他们挥手拒绝,说什么也不许外来车辆进入。方才还神采奕奕的陈星顿时吃了瘪,犹豫再三,推了下旁边还在刷手机的顾炎。
“炎哥。”他笑得舔狗:“夜宵我请了。”
顾炎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但实在耐不住陈星娘们兮兮地一下一下推他,还为了旁人的事拿夜宵利诱他。
平时有名的铁公鸡都拔毛了,顾炎实在担心他还会不会承诺其他丢份儿的事。
他长叹口气,跟帮熊孩子擦屁股的倒霉家长似的,手机一收,从座位上爬起来,屈肘压着陈星肩过去亮证件,跟门卫寒暄了几句。
又递了根烟过去。
门口拦着车子的杆子很快抬了上去。
“牛啊,炎哥!”陈星纳闷坏了:“怎么我跟人家说话,人家就不理我,你随便打个招呼,人家就肯放行了?”
“废话。”坐回座位的顾炎又是习惯性一嗤,理正帽子的同时理所当然地说:“现在做什么事都爱看脸。”
“也是!”陈星深以为然:“你长得是比我老很多,看起来威严一点。”
“……”
米周在后面快笑疯了,问:“陈警官,顾警官平时对你们,肯定特别和善、特别有耐心、特别好脾气吧?”
陈星愣了两秒,小心翼翼看过顾炎一眼才模棱两可道:“额额,怎么了?”
“不然你怎么可能在他身边呆到现在呢。”米周解释:“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已经被打死了呢。”
“……”
车子七拐八拐,最后停在考试楼下。
考生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室外三三两两晚到的尽管步履匆匆,还是忍不住往新来的警车里看。
米周跟何零露两人再三谢过从车里出来。
稍过几秒,顾炎也跟着下来了。
米周脑子还是有点短路,看见顾炎,特别受宠若惊地向着他摆摆手:“顾警官,你送到这儿就好了,不用再送我们进考场了。”
“……”
等何零露察觉不妙时,已经来不及拦着米周了。面前,顾炎摸进裤兜的一只手稍微顿了下,紧跟着还是将烟盒摸了出来。
他微微一笑,眼尾折出细小的纹路,从烟盒里抖出根烟后,稍一低头衔进嘴里。
“不行,我怕你们粗心大意,一会儿又该走错了。”懒洋洋的语调里带着些些戏谑,他摊平手往前送了送,一副真要领路的样子。
动作维持了不过一两秒,顾炎收手回来拢在脸前点烟,浓白烟雾从掌心铺散,原本锐利的眉眼被蒙上一层滤镜,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但就算是没眼力见如米周,也不会相信他是真的温柔。
方才拖腔拖调的一番话听起来是在附和,其实无论语气还是仪态都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你们俩,赶紧滚。
何零露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丢进去,拽着米周一通暴走。
这一早上啊,没一件事是称心如意的。何零露坐在考场里止不住的抖,不是紧张,不是冷,纯粹是被吓到了。
这一场考试也是全程梦游,好几次,何零露写着写着就莫名其妙停下笔,眼前出现的全是同一双眼睛。
那么冷漠那么空洞,笑也没温度。
像看见什么麻烦、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一样。
又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眼里早就没有她了。
“唉……”
何零露的叹息声从考场内蔓延到考场外。考完一同并排出来的米周听得有点发憷,实在心虚地问:“露露,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啊?”
何零露的脑子已经被无数片段塞满了,现在运转极慢。她怔怔看了米周两眼,扁扁嘴:“你在说什么呀,周周?”
“就……就……”米周清咳两声:“早上在他们车里的时候,我把跑错考场的锅甩给你了呗,对不起啊。”
何零露回忆起来:“那个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本来也不能全怪你,准考证我明明看过几次,就是懒得动手去查一查。”
“你别给我开脱了,说好后勤保障都由我来的嘛。”米周搂着她,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其实我也不想乱说话的,可那个顾警官当时真的好严肃好可怕,一副谁要是做错他就要抓谁回去毙了的样子。”
“……”何零露:“所以你就让他把我先给毙了?”
米周猛吐舌:“没有没有,我哪舍得啦,真要遇上什么事,我肯定挡你前面嘛!只不过是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喜欢你,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所以就……”
“噗——”何零露幸好没在喝水,不然这会儿肯定被呛死了。她眼睛睁得老大,用力咽了几下唾沫:“周周,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米周:“是真的!你看他明明特冷酷,在车上连话都懒得跟我们说,却还能亲自拿着准考证把你追回来,这不可疑吗?何况当时我还在旁边呢,我不能帮你捡回来吗,我不能递给你吗,干嘛非要麻烦他亲力亲为?”
“再说了。”
米周将挽着何零露的手松开,紧赶两步走到她面前,伸着两手从她头划到腿,一副向无形观众们隆重推出的样子。
“再说了,就你这副美若天仙的长相,我就不信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心动,括号,生理正常、审美正常的男人。”
米周性格大大咧咧,酷爱满嘴跑火车,但她对何零露的评价却是一点没夸张的。
何零露短发细软黑亮,鸭蛋脸,眼睛鼻子嘴巴都跟工笔画的似的,精致到能进教科书。脸已经足够美了,偏偏她身材还好,前凸后翘腰肢纤细,一双腿美得连女生都想上去捏两把。
米周在人间凑数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女娲超水平发挥的作品,但像何零露这种天上有地下无级别的,她是终于开了眼了。
何零露被她说的红了红脸,说:“周周,你们每次都说我好看,可这些年给我递小纸条的就有,正儿八经追我的怎么一个都看不见呢?审美是很多元的,你们觉得我好看,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觉得的,这是一。”
米周直翻白眼:“这个嘛——”
何零露并没说完,兀自接着刚刚的话道:“第二,人家亲自把准考证拿给我,而不是等你主动发现,不是因为他心好,也不是想吸引我注意,他可能只是觉得……你比我还不靠谱。”
“……”
米周耷拉着头望地几秒,这才缓了过来:“说的也是。算了,不想狗男人了,咱们赶紧去吃饭吧,下午还要考试呢。”
何零露点头:“在哪吃?”
米周环顾四周,看见有一小拨人流不约而同汇集到一条小路,说:“跟上去,肯定是去食堂吃饭的,咱们也过去看看。”
一般大学教学区离生活区都会有段距离,这所大学更是远得有点离谱。何零露她们已经一连走过了好几栋楼,可连廊外还连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教学楼。
“还得走多远啊。”米周撑不住,垂头丧气地往女墙上一坐:“早知道刚刚就喊外卖了,这一早上尽是跑,你说是——”
米周歪头忽然看见什么,“不是”俩字被吞进喉咙里,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露露,你看,顾警官怎么还在?”
何零露微怔,跟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
可不是顾炎嘛,就站在离她至多五米远的地方,尽管略微侧着,大半张脸还是向着她这边,表情是一贯的严肃森然,整个人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他十分警觉,听见脚步声后,很快速地向侧方看了眼。
鹰一般的眼睛匆匆掠过米周后,在何零露身上落了落。
他眉心很快速地皱了皱,一边嘴角跟着往下压住。像是原本要做什么却被临时发现,他把焦躁与不耐烦都写在了脸上。
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走,还在这里跟她们正面撞见。
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又或者是特意留下来等谁?
何零露思绪纷飞,其实两人对视的时间也不过只是须臾。可也正是因为这一刻的他投来的这么一眼太过巧合,何零露后来回想,否则她怎么会在之后错得那么离谱。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顾炎挪走视线的同时,突然冷硬地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没再与何零露对视,但那样子倒像是故意不想看她似的。
何零露立时一怔,如被审问灵魂。
米周也被吓到了,脖子夸张扭动先盯着顾炎看了会:“他这是在问——”随即在看回到一脸惨白的何零露时自以为是的反应过来:“你?露露,你们……”
何零露乱了一早上的脑子,这下子彻底成浆糊了。
而顾炎显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只是短暂停顿了几秒后,厉声催促道:“说话啊,哑巴了是不是?”
何零露就像被逼到墙角,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你、你要我说什么啊。”
“还要我提醒你说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顾炎冷嗤。
何零露四肢冷得动弹不得,后背却一直在出汗,棉毛衫湿了一片紧紧贴在背上,她难受得扬了扬肩,想稍稍驱散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关于过去种种,其实有很多话要说,可真要让她回溯,又如同被巨石压在舌根,何零露根本一个字都不想再提。
“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何零露嗫嚅着开口:“可是那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
短短几个字,说到后来几乎被吞进嗓子眼,何零露硬是咬着牙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整个人恨不得抖起来。
人生已是如此艰难,何零露没想到这才完全只是开头。
“捣什么乱,有完没完。”顾炎突然转身过来跟她面对面,两手抱在前胸,一副拿她实在没辙的样子:“能不能搞清楚状况再说话,我是问你的?”
像是时间都停滞了几秒。
万籁俱寂。
何零露从脚起一截一截凉透,看到——
陈星押着位戴着玫瑰金手铐的家伙,从顾炎对面走出来。刚刚两人面前恰好有堵墙挡着,所以处在视野盲区的何零露跟米周都没看见他俩。
视线不会拐弯,可声音会。陈星刚刚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把不准现在到底还能不能跟何零露再打招呼。
戴金手镯那家伙倒是没什么包袱,指了指顾炎,再指指何零露,讥笑道:“你俩聊挺好啊,再多聊会,我听听看是什么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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