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待徐三儿离开后,寄颜呆呆的看着书案上这些首饰水粉,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的面色不大好看,这样一来,这个法子可能就不成了。

若是她只买一只,兴许还好说,但如果买一堆,谁还会联想到其中的一只兔子?但转念一想,若是她买了这样多,让漱玉楼的掌柜留了心,会不会还有一线希望?

往好了想,此时的大表哥兴许已经知道了,或许为了不打草惊蛇,眼下正在想法子救她呢。

不过一会儿,寄颜便叹了口气,她心里很明白,这种希望十分渺茫,还不如自己好好在山上找出路。

也罢,若是此计不成,还有它计,想到如今和寒江的关系缓和,以后总能找到机会的。

午时,寒江顶着一身热气进了屋,寄颜早早的就等着他回来用膳。早上发生的那些事,她也想要问问情况。

经过早上那一回,寒江见到她,竟感觉有些不自在,他坐下身来,看着桌面上的几道菜。

蒜蓉大虾,红烧鲶鱼,剁椒鸡块,一靠近就能感受到这冲天的辛辣。寒江皱了皱眉头,这些不都是他的口味吗?

男人不禁疑惑道:“都是咸辣口的,你能吃?”他回回跟着她吃清淡的,这些天嘴里都要淡出鸟屎味儿了。

寄颜点点头,“我特意问了仙仙,她说你喜欢吃这些。”接着指了指一旁的小青菜和豆腐汤,又道:“我吃这两样就行。”

她此刻太过温柔体贴,倒让寒江受宠若惊。看着同他天差地别的两盘菜,不禁陷入了沉思,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

寄颜凑近脸来,很是好奇地问道:“我听说那些歹人是雄狮寨派来的,你和雄狮寨不对付吗?”

男人点点头,“嗯,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有他护着,定是不会让她受伤的。

寄颜莫名的信他,“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呢?”她还是有些介意他去放火烧山。

她这句话倒终于问出来了,寒江眉头一挑,“你那日在堂屋不都听到了?”

寄颜一懵,想不到他都知道了,于是弱弱的点头,但很快又抬眼看向他,“寒江,能不能不要放火?一树一木,生长不易,这样的山林,得要上百年才能长成,若是烧了,实在太可惜了。”她知道山匪们占山劫财是必然的,龙头寨对上雄狮寨,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但因为这两只豺狼虎豹而毁坏山林,那就太不应该了。

寒江知道大小姐心善,若不然也不会对他这个山匪和颜悦色。想到今日早上为他擦脸的她,于是道:“我要攻占雄狮寨是迟早的事,你也知道,他们今日前来埋火药,也是想着将龙头寨烧了,这样省时省力的法子,可找不到第二个。”

整个岭南的山寨,哪个没做过烧杀抢掠的事?

寄颜猛地摇摇头,急声道:“不是非得烧山的!”

“哦?你有法子?说来听听?”

她虽没有走南闯北,一身经验,但在京都的四年,基本是与书相伴,各种杂书也都瞧过两眼,其中便有记录一些湘西一带的猖獗匪患。

寄颜道:“你们虽然是山匪,但也有自己道上的规矩对不对?比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明面上维持着友好,但暗中却相互倾轧。”

寒江托着腮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一旦有一方率先打破这种共处局面,那么对方便能寻着由头发难。你可以将计就计,放出消息,说龙头寨被雄狮寨烧毁,已人赃并获,他们确实做过,便抵赖不得,届时,你们的道上的人听闻了此消息,定然知道你们二者会有一番争斗,而那些也想分一杯羹的山寨与部落,自会前来拜见,与你相商。”

寒江听罢,却默不作声。

寄颜似乎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接着道:“你又再正当不过的名号,犹如仁义之师,联合讨伐雄狮寨,自然是事半功倍,而这把自取灭亡的刀,可是雄狮寨亲手递给你的。”

寄颜说罢,便紧紧盯着寒江,想知道他是否认同。

哪知寒江却一脸审视,在寄颜渐渐失去信心的眼神中,男人忽而道:“你倒是比徐三儿这个狗头军师厉害些,从哪儿看的?”

这虽是一句褒奖的话,但寄颜却听出了他好像并不高兴,她讷讷道:“是我的法子不可行吗?”寄颜有些讪然,好似她在鲁班面前班门弄斧一样。于是解释道:“我也是看书上有大概的故事,所以套用一番。”

寒江不得不审视着眼前像只兔子般的柔弱姑娘,她的出身,眼界,思维,皆在他之上,若不是因为女子的身份与天生的体力劣势,恐怕这于她而言宛如囚禁的牢笼,压根就无法困住她。

寒江不禁恶劣的在想,所幸她是个女人,天生的良善,稚弱,需要依附强者才能生存,于是聪慧才智于她而言,只能是囿于宅院的一把利器。

只不过在她好似被否定的失落眼神中,寒江莫名不适,他觉着不该是这样,她的聪慧,不应该因为是女子而受到质疑。她合该拥有一切闪亮的色彩。

寒江正视着寄颜的眼神,那圆溜溜的杏眼,精致又略带一丝清媚,好似慢慢成熟的蜜桃般。

男人诚恳地道:“不用怀疑,这法子很好,你是个十分聪慧的姑娘。”说罢,便嘉奖似的摸了摸寄颜的脑袋。

少女明显一怔,从他口里得出了肯定的话,一时间竟有些觉得不太真实,她眸中溢出的神采,到了最后,反而有些不大好意思。

还从未有人说过她聪慧。寄颜不禁想到刚回京,那时她在岭南生活了十年,已经算得上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说话习惯几乎与岭南人无异,祖母听她带有岭南口音,便着人教她尽快学会官话,那时的佩宁,听她结结巴巴的说着官话,便忍不住嘲笑她,说她怎生这样蠢笨,像一只学舌的鹦哥儿。

她不服气,日日抓着小丫鬟苦练,后来终于不再磕巴,祖母便带着她去了世家夫人们的宴席,在席面上,她看见了一群光鲜亮丽,与她同龄的姑娘,她们言笑晏晏,口齿伶俐。和她们一比较,她的口音便再也藏不住了,那日她看着她们嫌弃的目光,在她身前窃窃私语,而她,却像个误闯者一般,一点不受欢迎。

后来,身边有了宋大人,他是探花郎出身,才高八斗,文采斐然,自是不一般的才智多谋,有时候她的一些见地与想法,在他的眼里,都成了孩子心性,不足为道。她犹记得那一日他们闲聊着,说起衙门一桩杀夫案。

丈夫常年醉心喝酒赌博,动辄打骂妻子,后来输钱更是变本加厉,竟要卖了待嫁的女儿,妻子怒而奋起,不顾伤病,死死拖住丈夫,换来拳打脚踢之后,不慎将丈夫撞在刀刃上,致其死亡。

衙门却重判其杀夫,将妻子判为秋后处斩。

这桩案子在当时引起不小风波,只因旁人都道,她虽可怜,却杀了丈夫,而在世人眼中,丈夫可是天,是家中的顶梁柱,纵使再混账,也不能将其杀害。甚至有人联合上书官府,杀人偿命,要将其判为斩立决。

寄颜听闻此事,不禁恶寒,她问宋大人,若是该男子杀害了妻子呢?该如何判?当得知只需五至十载,她竟是怒从心来,甚至头一回在心仪的男子面前失态的斥责不公。

宋大人却笑她孩子气,三纲五常,夫为妻纲,弑夫本就是重罪,二者不能相提并论。那个状似安抚的眼神,何尝不是觉得她不懂,所以敷衍了事。

哪怕如今想来,寄颜还觉着胸中郁着一口气,但眼下听到寒江说,她是个聪慧的姑娘,叫她不要怀疑自己。心里好似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一样,正在悄悄绽放。

寒江看着小姑娘眼神中奇异的色彩,心道,还是个不禁夸的,于是咳了咳,道:“该吃饭了。”

“嗯嗯!”寄颜灿烂的笑着,还很是殷勤的给他准备着碗筷。

两人从未这样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吃饭。寒江甚至给寄颜夹了一筷子鲶鱼肉,放在清水里的漂了一番,然后再放入寄颜的碗中。

寄颜看着碗里忽然出现的鱼肉,不禁抬头看寒江。

男人风卷残云般大口吃着饭,见她看过来,于是道:“怎么?还要我喂给你吃?”见寄颜还愣着没反应,于是放下碗,虎头虎脑地道:“还真要我喂?”

寄颜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和着白米饭,将鱼肉吃了下去。这么一吃,竟觉得还不错,鱼肉的鲜味被没有被辣子盖过,被水漂过后只剩三分辣,反而十分可口。寄颜也就没有特别在意他那一筷子口水了,于是照着寒江方才的样子,自己又试了一遍。

待吃饱喝足后,寒江问道:“三儿给你买的东西可还中意?”

寄颜啜了一口茶,点点头,“中意的。”

“给我瞧瞧。”

都是他花的银子,他要瞧一瞧也是应该的。寒江看着这一匣子满满当当的女儿家物什,他从中拿出那只兔子鼻烟壶。

寄颜忽而一顿,见他不偏不倚拿出了那只兔子鼻烟壶,正微微慌神之际,只见寒江微微摩挲着瓶身,道:“喜欢兔子?”

“嗯?喜、喜欢。”原来只是问这个啊,她还以为他是知道了什么。

寒江点点头,于是若有所思的将鼻烟壶放了回去。寄颜小声道:“仙仙买了很多鼻烟壶给我,我想我也用不了这么多,我能分给寨子里的其他姑娘吗?”

寒江心道,都是花他的钱,竟然不送一个给他,有些不开心道:“现在是你的东西,随你处置。”

说罢,外头便有人来唤寒江前去堂屋商议。寒江去了之后,让黑疤去里头把桌子收拾了,寄颜见黑疤三下五除二便收拾了个干净,于是叫住他,将一只小老鼠的鼻烟壶拿了出来,递给黑疤。

黑疤狂喜,惊道:“夫人是送给我的?”

这样精致的小玩意儿,同他这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可一点不配,寄颜捂嘴笑道:“不是的,我想让你转交给蓉姐。”他时常跟在蓉姐屁股后头打转,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她想着黑疤这个人不赖,虽说第一天抓来的时候被他凶了几句,可后来寒江说,因着这事,他把黑疤罚去扫了半个月茅坑,给她出出气。眼下,他站在自己面前,简直不要太乖顺。

让他寻了个正经由头去找蓉姐,也算是尽她一点力,去帮帮他好了。

黑疤忙不迭地点头,冲寄颜连声道谢,便冲出了门去。

午后的时光总是慵懒,这一点,山上和山下没区别。寄颜拿着其他的鼻烟壶,正打算随处走走消消食,顺便再去一趟木垛房将东西分了。

结果还没走几步,便被徐三儿盯上,隔着老远,她都能瞧清徐三儿眼里的意外。

她大声道:“我还以为这么热的天儿,嫂嫂是不出门的,正巧,嫂嫂来我屋里。”

徐三儿拉着寄颜进屋,这屋可真是热,和外边儿没差。寄颜道:“你的屋子没冰块吗?”这样热怎么受得了?

徐三儿嘟囔着嘴,嗔道:“嫂嫂是上我这儿炫耀来着?”

寄颜连忙摇头,“怎会?”

“这冰块可只有二哥屋里有,他寻常不用,还是嫂嫂来了以后,这才用上的。”硝石制冰虽说容易,但现在的硝石都是由官府在把关,轻易弄不出来,且现在硝石也不便宜,没有二哥这厚实的家底,谁个能这般日日造作呢?

寄颜很是意外,又有些烦恼,寒江对她,好像真的很用心。她感觉自己无法承受一个人真心的爱戴而不去回应。若是不能回以同等的回报,总会叫她受之有愧。

但转念一想,她原本过的就是这样优渥的生活,甚至比这更好,若不是他将自己抢来,她的生活轨迹也不会被打乱,这么一想,寄颜便立马清醒了过来。

徐三儿自是不知道方才一瞬寄颜心里便百转千回的。她拉着寄颜坐下,然后有些别扭地道:“嫂嫂,你说除了美貌温柔,男人还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见了明香,觉着孙友齐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儿也不稀奇,若是她救下的那个男子也和孙友齐是一路货色怎么办?她不温柔,也不漂亮。

寄颜却不小的吃了一惊,“仙仙是有喜欢的人了?”

徐三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喜欢男人这又没什么好遮掩的,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或者只是见色起意,若今后她再遇见更符合她心意的,会不会移情别恋?

还从未有女孩儿和她聊男女之间的话题,寄颜倒显得比她还生疏,但想着她是来求助自己的,于是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徐三儿看着寄颜,她也说不出来,于是灵光一闪,道:“和你一样的人!”可不是和嫂嫂一样吗?这般看着,他们二人竟长得也颇为相像,不过一个偏温润,一个偏柔美,这般说来,美人果然都是相似的。

但说完,心里的那个小魔鬼偏生与她作对一般,将孙友齐的脸盖在了官老爷身前,好叫她不要自欺欺人。

寄颜有些懵,徐三儿却慌乱的摆摆手,道:“先不说他,嫂嫂,我与你说说我,从小哥哥身子不好,爹娘怕万一哥哥没了,徐家成绝户,是以为了对付乡下吸血的亲戚,将我假冒成儿子,我一直都是以男子的身份过活,下河摸鱼,上树抓鸟,什么疯的野的事儿我全干过。还是两年前二哥在寨子里站稳了脚跟,才同旁人说明我的身份,可如今,我的习性皆与男子无异,你说,会有男人喜欢我这样的吗?”

她甚是语无伦次的,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但她心里却知道,今日孙友齐的那个眼神,让她很不舒服,还有他身边的明香,也让她不舒服,好似要求证一般,好叫她认清现实,孙友齐定是对她没心思。

寄颜握住徐三儿的手,温声道:“仙仙冷静些,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

被握住的手,带着一丝安心,徐三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于是缓缓地将心事和盘托出。

寄颜听罢,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原来戏文果真来源于生活。

她是从未想过在自己的身边,会有女子抢男人的。

“我原本都打算和山下的男人先处上一段时日。但孙友齐的那个眼神算怎么回事?他都是有媳妇的人了,呸,不要脸,这算什么?勾引我吗?”徐三儿正义凛然的恨恨道。

寄颜还真不知这寨子里的风流事,但她宽慰道:“眼下还不是他媳妇儿,你二哥不是说了吗?一开始先当作亲戚一般处一处,若是发现不合适,还可以换男人。”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寄颜有些羞涩。

徐三儿摇摇头,“那姑娘看他的眼神显然是喜欢的,我二哥说可以换男人,可没说男人还能换女人的。”

寄颜忽而觉着山下的那个男人有些可怜,被徐三儿哄骗了不说,还不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被抛弃,于是大发善心地道:“你与孙小哥相识这样久,也没捅破这层窗户纸,兴许是你会错了意呢?好啦,你不要想那么多平添烦恼,山下的男子若是个本分的,你既然喜欢,不若给他个名分?”

徐三儿被这么一劝,倒是有些想通了似的点点头,道:“行吧,听嫂嫂的。”

哥哥:妹妹,哥谢谢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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