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可以确定的是,罗小姐及一众仆从皆是在前往连州口岸的密林中消失,那片密林是口岸的必经之地,经余府勘察,确系有打斗的痕迹,但双方交手的时间极为短暂,不排除有熟人作案的嫌疑。”
宋意荣听着手下的回禀,面上一派冷凝,他转动着手中的茶盏,道:“余府近些年可得罪了什么人?宗族之间是否有利益纠纷?”
“回主子,如今余府的当家人是长孙余玉行,自余府老太爷一辈发迹,宗族之间很是一条心,这种书香门第里的家族行商更为小心谨慎,是以,这些年来,余府倒没有结下什么仇。”
他自然相信手下养的探子,他四年前盯上罗府开始,便也大致了解过余府。若是劫走寄颜,只为谋财,那这近一个月都没有任何风声,实在不像劫匪所为,若是为害命,这么多人失踪不见,又怎会不留下蛛丝马迹?
宋意荣眼前浮现着寄颜那张浓昳姣美的脸庞,心头忽而涌现一个最坏的想法。
不为劫财害命,她那样的女孩儿,若是落入了旁人手里,还能发生什么?
他紧紧捏碎了手中的瓷盏,目光森冷,望着窗外这一片烟波浩渺的水域,男人的眼底好似弥漫着一层浓黑的雾。
......
这日一早,天还微微亮,寄颜便被寒江带去了校练场,经过了前几日的雄狮寨偷袭,校练场这边连夜修建了一座寮亭,专门用来防守歹人渡过连江,从峡谷上山。
寄颜兴致高昂,毕竟见识了寒江那一日的身手,她真是馋得不行,想着若是当年一直跟着外祖习武,经了大武师的指点,会不会也能有不错的身手,虽做不到寒江这般遒劲有力,但只要肯吃苦,必定不会比旁人差。
她抬眼看着身旁的寒江,男人精神奕奕,明明昨晚回得那样晚,也没睡几个时辰,但却比她这个睡饱的人还要有神。寒江也察觉到寄颜在看她,于是笑了笑,道:“难不成现在就喜欢上我了?”
这些日子,他照着蓉姐的嘱咐,对她松弛有度,不经意间展示着自己的男子气概,自问成效不错,最起码她如今看着自己的身体,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排斥着让他穿衣裳,甚至有时候还会偷偷看两眼。
寒江心里有些美,寄颜却不由心中一震,她心跳怦然,显然乱了节奏,欲盖弥彰似的,女孩儿支吾地道:“我、我去练剑了。”
说着便将手中的短剑抽了出来。
结果寒江拦住了她。寄颜不明所以,“怎么了?”
寒江也不揪着方才的话题,他弹了弹她的脑门,道:“还没学会走就跑,贪心。”
寄颜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有些不服气地道:“我以前练过的!”
寒江却道:“以前练过?你这样的大家小姐还能练剑?让我猜猜,兴许还是在余家学的?回了京都就不曾了吧?”
被他一语道破,寄颜有些下不来台,她含糊其词,道:“那我也是练过的。你看我给你来一段儿!”
说着,女孩儿便逞能似的拿起短剑,静立起势,她回想起当年外祖教她的一招一式,而后在脑海里大略过了一遍,她步子后撤,挥动手臂,架势颇有些看头。
寒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较真的姑娘。寄颜稍显生涩的动作,让寒江想起当初下定决心要习武得自己。
寄颜有些吃力的跟上记忆中的那些动作,一时间手臂挥动得有些急促,导致手腕收劲儿不及,短剑差点就要伤着自己。寒江眼疾手快,几乎是下一瞬,寄颜手中的短剑就被男人牢牢的握在了掌中。
寄颜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垂下眼眸,颇有些等着老师前来训斥的意味。寒江哪里敢训斥她啊,他将剑放了回去,而后检查了一番寄颜的手腕,道:“伤着没?”
寄颜摇摇头,她把手腕从寒江的手掌中抽了回来,嚅嗫着道:“可是我以前真的会,只是太久没练,生疏了而已。”
寒江点点头,耐心地道:“我知道,方才你的动作很利落,只不过身子太过单薄,撑不起来罢了。”
“那应该怎么样?”她可不像再经历第二次爬树,若是以后遇上危险,自己连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便真的太无能了。
寒江看着她杨柳一般纤细的腰肢,恐怕两手一握还会有盈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使得上力气?这让寒江想起那日让她上树,若不是他将她托起,恐怕这姑娘还不一定能爬上去,总该有些自保的能力才对。
寒江道:“以后多吃些,长胖一点,力气自然就更大。”于是他伸手去抓女孩儿的手臂。
寄颜往后一退,有些防备地道:“你做什么?”
“校验肌骨,放心,不会怎样。”寒江有些无奈,他现在就算是再想触碰她,也会收敛,那等强迫之流,他还看不上呢。
于是寄颜半信半疑的看着寒江捏着她的手臂和肩背。习武之人,在入门之前,都会有一定经验的武师查看身子骨骼,以判断适不适合习武,有些更厉害的则会通过肌骨紧实程度来判断练习何等招式。
寄颜感受到隔着薄薄的夏衫处,男人滚烫的手掌正抓着自己的手臂,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看着寒江一只手便能握住她的上臂,想着自己确实太瘦了一些,合该多吃一些,好好长些肉才是。
此时的寒江可好不到哪里去,原本睡在一个屋子里,就让他想入非非,蠢蠢欲动的,现在好了,他抓着寄颜柔弱无骨的手臂肌理,这里捏一捏,那里碰一碰,好似整个手心生了火一般,要烧到他的心里去。
他咽了咽喉头,于是绕到寄颜的身后,去检查她的肩背,女孩儿的肩圆润削瘦,虽然一团软肉绵软柔嫩,但却太过单薄,仿佛前胸贴着后背一般,叫他不敢使什么劲儿。
上身检查好后,便要检查腿脚,寒江蹲下身,想要去碰寄颜的腿。
寄颜却是想也没想,下意识的抬起腿踹了一脚身前的人,寒江半点不设防,竟就那么轻易的倒了下去,男人一脸懵的屁股着地坐在草地上,他不可思议的抬起眼看着寄颜。
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仿佛周身的空气都停止了流转,这一幕太过熟悉,寒江不知为何,整个大脑被刺激得有些兴奋,那一双凤眼如鹰隼似的,紧紧的盯着身前站着的少女。
仿佛有一段被遗忘的记忆涌入脑海,那是五六年前,在余家荷花池边的一幕,同眼前的一幕渐渐重合,只不过那时的少年,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解,甚至还有隐忍不发的怒气。
可如今,她怔怔的看着寒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生气,反而很高兴,导致寄颜脑袋一团浆糊似的,她赶忙弯着腰,伸手去拉寒江。
怎料男人的眼,比天上还未落下的星子还要亮,越发的让人心慌。寄颜小心的用手在寒江的面前晃了晃,她小声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踢你的,谁让你忽然蹲下身来碰我的腿?”但想到检查腿脚和肩背是一样必不可少的流程,寄颜瞬时垮下了脸。
她万分抱歉的看着寒江,眼中满是歉意。
山风呼啸,将草地上唯一的树吹得簌簌作响,男人百感交集的声音在寄颜耳边响起:“都记起来了么?”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流露,那些复杂的情绪,以至于让寄颜根本无法体会,但她清楚的知道,当初那件事,是年少无知的她做错了。
天光熹微,远空的启明星忽明忽暗,很快便要在第一缕日光升起时消失在黑夜的尽头,于是乎,在启明星的见证下,那一声突如其来的道歉,在寒江的耳边响起,他听见长大后的女孩儿真诚的跟他说对不起。
“以前是我不懂事,若是伤害到了你,是我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寒江...”
寒江甚至乎觉得她不需要道歉,好像她道歉了,就证明她真的让他受过伤一样,男人骨子里那一点倔强的尊严,让他口是心非的揭了过去。
他道:“坐着校验也行。”
嗯?就在寄颜没听懂他说的意思,寒江直接坐在草地上,用手掌去测量寄颜的膝盖与跟腱。
寒江霍地站起了身,道:“身体机能还不错,扎马步吧。”
寄颜:...“扎马步?”
“对。”他一脸笃定,便认真的教寄颜如何扎马步。
直至天光大亮,日出东方,骄阳铺满整座大山。寄颜累得直接靠在了树荫下,她手臂酸软得仿佛不是自个儿的一般,寒江见她如此,摇了摇头,“怎么样?该不会觉得累就跑了吧?”
男人颇有些阴阳怪气,寄颜心里一苦,真的好累啊!当时跟着外祖习武,怎就没这般累呢?她汗如雨下,整件衫子都能淌出水来。
寄颜摇摇头,气息弱弱地道:“才不会,我明日还要来的。”
寒江面上怡然自得,于是将水递给了寄颜,好心道:“可不能坐太久了,不然明日浑身酸胀,够你受的。”
寄颜喝完水,便被寒江拽了起来,男人扯着她来到悬崖边,神采飞扬的展开双臂,对着峡谷山脉,好似在感受全新的生命一般,寒江道:“太紧绷了,舒展你的身体。”
寄颜有模学样,她伸开双臂,感受着峡谷的清风,壮丽的远山,还有身体因为流汗而无比的痛快。
宋意荣在船上待了整整八日不停歇,终于要到达连州,他一丝睡意也无,看着连江两旁的高山,还有这一湾河流,他走出了船舱,身边的手下谨慎提醒道:“大人,这处的山上尽是土匪窝,您走这条水路,虽是更快些,却不大保险,不若原路返回吧?”
手下还想再劝,但宋意荣却是一刻也等不及,他挥了挥手,让手下退下,而后静默的看着两旁的高山。
而高山峭壁上,有两道人影正映入宋意荣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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