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山收到教化局的消息的时候，只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讥诮的弧度。

顾昭衍……居然还真是个情种。为了个Alpha，动作这么快，但是他也不在乎了，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只等缪氏主家从顾氏那边狠狠撕下块肉来，拿到给缪瑜伪造好的信息档案，两个人就可以远走高飞，把烂摊子留下。

只是……

他转身，视线投向卧室的方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姐姐……缪瑜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自从那次他不得已，用信息素强行压制住试图用碎玻璃划破手腕的她之后，缪瑜就变得极其不稳定。只要离开他的视线片刻，她就能找到伤害自己的方法——撞墙，绝食，甚至试图吞咽任何她能找到的小物件。他不得不将别墅里所有可能造成伤害的东西都收起来，连餐具都换成了特制的软塑胶。

现在，这栋看似温馨的别墅，内部却弥漫着两人交织的信息素味道——他带着强制意味的、试图安抚控制的Alpha气息，以及缪瑜那越来越微弱、却透着绝望和死气的Omega信息素。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候都只是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或者坐在轮椅上，对外界毫无反应。

梁玉山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但他偏执地认为，这只是暂时的。只要他把所有碍事的人都清除掉，带着姐姐离开这里，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不能放手，绝不。

然而，某天清晨，他像往常一样推开缪瑜的房门，准备给她注射维持生命的营养剂时，一股浓郁到令人心悸的、带着混乱与崩溃气息的Omega信息素猛地扑面而来！

缪瑜蜷缩在床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布满冷汗，双眼紧闭，嘴唇却被自己咬出了血。她的信息素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外泄，那气息不再仅仅是绝望，更夹杂着一种尖锐的、失去控制的紊乱感！

梁玉山手中的针剂“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色瞬间煞白，一个他无比熟悉、也无比憎恶的名词猛地炸响在脑海里——

信息素紊乱！

他母亲当年，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向疯狂和死亡的！

怎么会？！他明明……明明把姐姐保护得很好！为什么她也会……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命运嘲弄的愤怒瞬间攫住了他。他冲过去，试图用信息素安抚，却发现自己的Alpha气息此刻如同石沉大海，不仅无法平息那狂暴的紊乱，反而像是刺激了它，让缪瑜颤抖得更加厉害，甚至开始发出痛苦的呜咽。

“不……不会的……”梁玉山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床上痛苦蜷缩的姐姐，那双总是算计着一切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彻底的、无法掩饰的慌乱和恐惧。

他一直以为，只要除掉那些他认为该死的人，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控制力，就能扭转一切。可现在，他最想保护的人，却在他眼前，显露出和他母亲当年一样的症状。

他一直坚信的“自然选择”，他对自己力量的盲目自信，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令他无法承受的裂痕。

梁玉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自己的房间，颤抖着手打开一个上了三重密码锁的金属箱。里面整齐码放着的不是他惯用的违禁药剂，而是几支贴着正规药品标签的抑制剂和稳定剂——这是他私下通过特殊渠道弄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从未想过真会用在缪瑜身上。

他冲回缪瑜床边，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脖颈，将淡蓝色的抑制剂液体缓缓推入她的静脉。他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药剂起效需要时间。梁玉山跪在床边，紧紧握着缪瑜冰冷的手，眼睛死死盯着她痛苦蹙起的眉头和急促起伏的胸口。空气中那狂暴紊乱的信息素气息似乎减弱了一点点，但依旧不稳定，像随时会再次爆发的火山。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把她从家族安排的联姻中“救”出来，把她藏在这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隔绝了所有可能伤害她的人……为什么她还是会变成这样？

难道……是因为他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猛地窜入他的脑海，咬得他心脏一阵剧痛。是因为他强行将她囚禁在这里？是因为他一次次用信息素压制她的反抗？是因为这令人窒息的控制和这栋看似华丽、实则冰冷的牢笼？

“不……不是的……”他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我是为了保护你……外面的人都想害你，顾家，缪家……他们都不可信……”

可是，床上缪瑜无意识的、因痛苦而发出的呻吟，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一直以来的信念，那个支撑着他复仇、支撑着他所有行动的信念——强者生存，弱者淘汰，信息素紊乱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患者就该安静地去死——在此刻，在他最在乎的人身上，轰然崩塌。

如果连他都无法保护姐姐，如果他所谓的“保护”反而成了催命符，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报复顾家，摧毁“普罗米修斯计划”，又有什么意义？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远处城市轮廓模糊，而他，仿佛被困在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充满绝望信息素的囚笼里，无路可逃。

——

顾氏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凝重。江荣青将一份刚解密完毕的厚厚档案放在顾昭衍的办公桌上。

“顾总，查清楚了。梁玉山的真实身份。”

顾昭衍翻开档案，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行字。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脸上的寒意越来越重。

梁玉山，根本不是什么毫无背景的天才。他是那个已被逐出国的缪家旁支家主，风流债下的产物。他的母亲因被强迫而生下他，将所有的怨恨与不甘都发泄在无辜的孩子身上，后期甚至患上了信息素紊乱。档案附带的零星走访记录拼凑出一个充满冷漠、虐待甚至忽视的童年。

“所以他长大后，去找了缪家主。”顾昭衍声音冰冷。

“是，”江荣青指着后面的资金流水记录，“但他不是去认亲，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姿态，索要了一大笔‘封口费’和长期的生活费。这笔钱通过极其复杂的渠道，最终秘密绑定在缪家一个不常用的海外账户上，由缪家主的一个心腹秘密打理，非常隐蔽。”

顾昭衍冷笑一声。一个对给予自己生命的家族毫无感情，只有**裸的索取和利用的怪物。

“他对缪家没有归属感，甚至带有恨意，恨其存在，也恨其如此轻易就被我们顾家击垮。但他对自己‘理论上’应该从缪家获得的财富和地位，有一种扭曲的执念。”江荣青继续分析，“我们搞垮缪家，等于断了他的财路，也打碎了他某种虚妄的、关于自身‘价值’的想象。因此，他对您，对顾家，恨之入骨。”

顾昭衍的指尖点在档案中关于“缪瑜”的部分。

“而他偏执地‘爱’上同父异母的姐姐缪瑜，”顾昭衍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是因为缪瑜代表着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光明正大的‘缪家’身份，以及那种他从未拥有过的、正常的美好。”所以在缪家倒台，缪瑜即将被送走时，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将她囚禁，视为自己独有的“收藏品”。

档案的最后，是几份被高度评价的学术报告和几项技术专利，证明了梁玉山在生物化学方面的确是个罕见的天才。

“天才，但性格极度扭曲，缺乏共情能力，信奉弱肉强食。”顾昭衍合上档案，总结道。这样一个身世坎坷、智商超群却又心理变态的敌人，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他终于完全明白了梁玉山的动机。那不仅仅是家族仇恨，更混合了个人财路被断的愤怒、对自身存在价值的扭曲认知、以及对某种“完美象征”的病态占有欲。而“普罗米修斯计划”之所以被选中，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打击顾氏，更深层的原因，或许与他对信息素、对“强弱”的扭曲观念有关。

——

顾昭衍办公室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他按下接听键，江荣青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一丝紧绷：

“顾总，监视点报告，目标离开云麓苑，驾驶一辆黑色轿车，正沿着主干道……朝着顾氏大厦的方向驶来。”

顾昭衍眼神骤然锐利起来。梁玉山主动上门？

他立刻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梁玉山想做什么？自投罗网？还是狗急跳墙，想来个鱼死网破？

“通知安保部门，提高戒备，所有入口加强盘查，但不要阻拦他，放他进来。”顾昭衍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让他到顶层会客室等我。”

“顾总，这太危险了！”江荣青不赞同。

“在他的囚禁地点动手，会伤及缪瑜。在这里，是我的地盘。”顾昭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而且，我也很想听听，他亲自上门，想说些什么。”

他倒要看看，这个躲在阴沟里操纵了一切，害得他和季容与分离四年，如今又差点毁掉“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疯子，究竟还有什么把戏。

挂断电话，顾昭衍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眼神冰冷如霜。猎物自己走进了猎人的领域，他岂有不见之理？

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季容与的号码，他顿了顿，“梁玉山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传来季容与沉稳的回应：“知道了，我马上赶过来。”

顾昭衍放下电话，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迈步走向会客室。一场面对面的交锋，即将开始。

饭来！[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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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