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听到这话,桑绰瞬间呆愣,书信上的任务皆是使用叠衣门本门密语书写,若非本门弟子,定识不得其中含义,适才场面一片混乱,她竟忘记了这一秘辛。
想到此处,桑绰顿感轻松,仿似心中大石移开,只要她的秘密不被发现,馋身子这话……她认了!
“付公子果然机敏过人,如此遮掩还是被你识破。”桑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听了这话,付祁臻嘴角不经意扬起几分,如同高傲的猫儿般:“小爷自然天生聪慧。”
他撩起衣摆,一屁股坐在新床之上,又一脚踩上翻倒的凳子,然后换上恶狠狠的表情盯着桑绰。
“小爷与你有言在先,你可听好了。”
他打量着满身脏污的桑绰,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你我婚事是父母之命,婚期为太后钦定,我知晓自己风流倜傥惹人爱,但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愿意娶你。这和离书我暂且替你收着,相信卫小姐总有一日会主动问我要回,而且……”
“那一天不会太久。”
“是吗?”
桑绰笑了笑,待找到花衣令牌,自己早溜了,到那时,无论是付家还是卫家,怕是此生都不复相见。
至于付祁臻……
他放完狠话就将自己的腰带绑得紧紧的,裹着被子趴在桌旁,那模样像是怕桑绰会活吞了他似的,但又不时宛若只兔子偷瞧她。
不知明日是何情形,桑绰叹息一声,龙凤花烛的光芒明灭闪烁,付祁臻的身影也隐于光晕,不知不觉融成一片红色,她也陷入黑暗,沉沉睡去。
*
晨雾破云,大地凌辉,金芒透过窗幔映上桑绰侧脸。
她尚未睡醒,在众婢女的拾掇下,一头乌发被精心挽成髻,斜插着一支莲花珍珠金玉步摇,身上也换上了玫红如意纹锦裙,等到她睁开双眼看清所处何地时,已然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从前只听闻付府世代簪缨,家世清白,竟不知晓连厅堂装饰也如此奢丽。
昨晚洞房中打落的那几件玉器瓷瓶,定也值个千八百的,想到此处,桑绰顿觉肉疼。
此时,付祁臻来到门前,身着靛蓝色锦袍,腰间系着一块品质极佳的墨玉,额间发丝被风吹乱,甚是俊逸。
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持着折扇,险些撞到门上,幸亏桑绰及时拉了一把。
“天亮了?”付祁臻迷迷糊糊地问着,睁眼瞧见桑绰,仿若见到瘟神一般,立刻向后跳了好几步,他眼周青紫淡了不少,眼下却乌青一片,左脸还有些红肿。
付祁臻冷哼一声,他不知逃婚之事为何败露,今晨与付容升争执还挨了一巴掌,遇到卫晏华自然没有好脸色。
桑绰来不及多想,便被灵犀搀扶着进入屋内,堂中坐有一男子,约莫四五十岁,锦衣华服,威严肃穆。
灵犀低语提醒:“这就是付家老爷,当朝首辅付容升。”
桑绰点点头,仿照世家小姐姿态,接过茶水轻跪奉茶,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在替嫁之时学了几招,否则怕是要丢脸了。
“父亲请喝茶。”
相传陛下得以顺利登基,付家居功至首,付容升为官清正,其门生皆是对社稷有功的良臣,故而他在百姓口中是位难得的好官,桑绰也对这位首辅很是尊敬。
付容升接过茶水,略感诧异,但见她举止端庄,大方得体,也露出了满意笑容。
他已知晓昨夜洞房两人吵闹之事,可卫家的亲事是他亲自定下,绝不可改。
付容升饮完,上前轻扶她起身。
“付卫两家的婚期乃是太后所定,匆忙了些,祁臻的祖母和娘亲在外礼佛未归,委屈你了。”
原是如此,怪不得这堂内空荡荡的,仅他一位长辈。
“你在京都举目无亲,往后付府就是你的家。”付容升向后示意,一个四五十岁的管事上前见礼,“这是付府的大管事端叔,稍后带你去库房,选件合心意的物件,就当我送新妇的见面礼。”
“晏华多谢父亲。”
付容升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付祁臻:“这个臭小子……希余回乡侍奉老母,你不愿旁的小厮侍奉,我都依你,既已成婚,要多帮外祖父整理书籍,你与袁疏交好,一点都没学到人家的长处,只知和金家小子嬉闹。”
付祁臻嘟囔回应:“您不也和金叔父整日偷着喝酒……”
付容升登时就要请家法,被端叔拦了下来。
“晏华已经嫁到付家,就是你的妻子。这婚事是我与你岳父问过神明的,绝无可能和离,你死了那条心吧!”
这时,桑绰才注意到一旁的炭盆里飘着残灰,依稀可见字迹。
昨晚的和离书?!
这个笨蛋!又被发现了……
付祁臻撇了撇嘴,瞥见旁边的桑绰,立即侧过身子,展开折扇挡在左脸。
昨夜还信誓旦旦,笃定不久后她会主动求和,这才几个时辰,连和离书都毁了。
桑绰心想,花衣令牌,寻常人怕是听都没听过,若说可能知晓此令牌者,怕是只有眼前的付容升了。
“既然不用回门,这几日就让祁臻带你四处走走,散散心。”
卫晏华的父亲卫承为大盛护国将军,威名震世,他常年驻守边塞,军功赫赫,以三万精兵御敌数十万,为大盛立下汗马功劳,卫承曾发誓敌人不灭,永不回朝,为大盛守好疆域,其妻毅然跟随,也是一段佳话。
卫家无亲眷在此,便也无回门之礼。
桑绰应了一声,携灵犀一同退下了。
*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锦鲤戏于其中,极具江南韵致。满园种着京都各种奇花异草,芳菲争妍,别有一番趣味。
假山后仿似有一小屋,桑绰远远望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书房,但相距甚远,桑绰也未细看,与灵犀东一搭西一搭地聊着。
管事端叔忽然走近,唤住了她:“少夫人,有您的一封信。”
“多谢。”桑绰拿过信件,指尖摸到了角落里叠衣门的标志,便想寻借口离开,却被端叔拦下。
“少夫人看着甚是面熟……”端叔蹙起眉头苦思,“像是在哪儿见过。”
桑绰一惊,瞬时镇定下来,与灵犀对视一眼,坦然道:“端叔莫不是认错人了?”
端叔闻言一愣:“也许吧……”却在离开之际再次拦下桑绰,“少夫人是否曾排队领过付家喜饼?”
桑绰与灵犀尴尬对视,才说谨言慎行,现下又露出破绽。
她并没有慌乱,反而笑了笑:“听闻付家喜饼味美绝伦,我不常在京都,见队列如长龙,这才按捺不住,真是羞愧。”
谁曾想端叔却是一脸喜悦,眉梢一翘,满脸热情地说:“此喜饼是老奴亲自调的馅料,祖传秘方,少夫人真是识货,老奴这就给少夫人再取些!”说完,兴冲冲地一溜烟跑掉了。
桑绰松了口气,回到新房支走灵犀,这才撕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问好信,仅有寥寥数字,多是空白。
她取出茶水在上面倒了少许,原本消失的字重新浮现——是于姣姣的道歉之语。
“原来她昨日不去替嫁,是去救任务失败的萧师兄。”
只是,萧长易堪比叠衣门副门主,所接的任务都与皇亲相关,数月杳无音信也是常有的事,他武艺卓绝,智谋过人,竟也会失败?
桑绰咬着喜饼来回走动:“花衣令牌……”
此令牌至关重要,若是她的话,定会放到一重要之处妥善安置,寻常大户人家若有宝物,不是放在书房就是密室,付府有无密室她暂且未知,不过书房……好像在何处见过。
“方才经过的假山后面,那间屋子倒是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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