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隽正比比划划地向卜都解释一会儿要做的事情,时不时笑两声。
黑则咬紧牙关,目光注视着远处的如千真和南天星,这种放任危险分子和千真大人单独交流的行为令人难以忍受。
但是,当南天星的资料和云图一起发来时,如千真严肃地说过了,她有把握能把南天星拉入队,就算不行也能自保,不可以立刻拿下南天星,也暂时不要让季隽知道。
可半夜三更,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是灵力者也看不太清如千真二人究竟在做什么。
好在风里的变化,只要放出少量灵力就能感知到。
南天星匕首出鞘的那一刻,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重重落下。
因为如千真说过,如果没有冲着一击毙命去,那么南天星就一定能被自己说服。
尽管不知如千真该如何办到,但黑还是选择相信。
事实证明,如千真确实不负众望,领着改头换面的南天星回来时,南天星安静平和得像一尊雕像,简直一反常态。
本想问如千真是不是可以开始验证的季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南天星大惊失色:“你谁?!”
又恍然大悟道:“千真姐你的本命能力是空间系吗?”
卜都慢悠悠地惊叹:“大变活人。”
南天星罕见地不说话,如千真和黑进行了复杂的眼神交流之后清了清嗓子,亲昵友好地拍了拍南天星的胳膊,介绍道:
“没有,这才是一路陪着我们的人最真实的样子。”
“给你们介绍一下,他的名字叫南天星,以前是做杀手的,但是被我挖过来了,现在是我们可靠的伙伴。”
“南天星?”
季隽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哦,我记得!是十三年前的那个杀手吧!”
如千真也好,黑也好,乃至于南天星,都以为季隽记得的会是杀手榜上新晋之星,但说出口的回答却多出了意料外的几个字。
“十三年前?”如千真问。
“是啊,那个时候我才七岁,我的私人老师从双其城回来,我缠着她给我讲讲旅途中的故事,老师就告诉我,杀手组织似乎又在暗中征集人手了,这次还有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
“老师说,那个小朋友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据说是向星宫祈求回应,星宫震动了。”
“父亲母亲也确实感知到了星宫引发的灵力动荡,我就问老师,那个小朋友成为了新的星宫之主了吗?”
“但是老师告诉我没有,星宫只是震动了一会儿,就再次陷入了沉寂。”
“如果星宫之主是组织内部人员,那么势力格局一定会重新洗牌,但如今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那个杀手组织以后不一定会特别优待这个孩子了,说不定还会为了防止意外斩草除根。”
“听说那个孩子给自己的与名叫做南天星。灵界的大家都知道,与名越是与天空、天体有关,越是说明此人心高气傲,或者背后的家族对他寄予厚望。”
“所以老师说,这个小朋友和我没有什么不同,也是怀抱着理想的孩子,只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难事,小小年纪就要吃尽苦头舍生忘死才能活下去。”
“我那时候就想着,父母对我说过很多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如果他能活下来,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我还想,等我以后有出息了,要努力帮助这些小朋友,让大家不用那么辛苦,开开心心地长成理想中的大人。”
“没想到,居然这么有缘,”季隽手指交握,惊喜不已,“一直努力到现在还被千真姐收编了,你想触碰的星宫终于来到你的身边了耶!”
南天星久久说不出话。
这种陈年旧事,居然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能记得这么清楚。
尽管当年星宫震动,可就算是双其城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是谁搞出来的动静,更多人则只是听说最老牌的那个杀手组织有新人呼唤星宫,有点用但还是失败了。
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得知了自己的与名,还不带歧视眼镜地讲给了另一个孩子听吗?
教师这个职业,什么时候也卧虎藏龙了?
季隽的星星眼盯得人受不了,南天星只好硬着头皮冷冷嗤笑了一声:
“你怕是不知道,我之所以被如千真收编不是因为我努力。”
“而是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还捏着我的把柄,没有不跳反的道理。”
说完,南天星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同样满脸写着一言难尽的黑,双手插兜穿过三人径直朝小土墩上一坐,还不忘摆摆手说:
“星宫的威压不用顾忌我,你们折腾吧,我不会出手了。”
“那你可看好了南天星。”
季隽完全没把眼前之人和她的性命威胁联系在一起啊!
如千真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天气也不是很热,但是回想起来真是心惊胆战,好在直到现在一切都在按照预想进行。
“你在一边歇一歇,我们现在开始吧小季。”
如千真瞧着黑拉着卜都一起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南天星旁边。自不用说,除了黑的其他人已经把便携守护阵的功率开到最大了。
“你过来。”
季隽小跑向如千真,不知是不是眼花,如千真一直佩戴着的尾戒上双星闪烁了刹那,再想多看两眼已经不行了。
空气倏然停止了流动,一切都定格在了原地,心跳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下一刻,震天撼地的威压以碾碎一切的气势降临,四下里尘土飞扬,大地颤抖。南天星眉头紧缩,挥手增强了阵法对守护阵的辅助,斜睨了岿然不动的黑一眼,又注意到了目瞪口呆的卜都。
嘴张得可以塞一个鸡蛋进去了,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还不如先关心一下摇摇欲坠的便携守护阵。
要是现在碎了,不久之后净之原上就会多出一摊被辐射穿透的肉泥。
就算是季镇出产的顶级附石,仅仅一块也经不住星宫无常之门打开造成的消耗。
看卜都这副呆样,第二块附石还没反应过来续上就要被如千真亲手杀死了。如果是之前,自己一定乐得看如千真畏首畏尾最后还误伤同伴的场面,但现在好歹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南天星板着一张脸,眼瞧着黑要出手,抢先一步将卜都划进了阵法范围。
“不谢。”
对没能起到作用的辅佐官玩味地丢下一句之后,南天星不再看黑的脸色,有更加引人瞩目的东西现世了。
一扇巨大的、没有任何花纹雕饰的大门,出现在了威压中心,这阵仗可比当初如千真横空出世要大得多得多。
只见季隽一手挡在眼前防止狂暴的气流伤到眼睛,努力从指缝中看向了传说中的无常之门。
身边衣角翩飞一脸平静的如千真真的是星宫之主,这一刻才有了震撼的实感。
“小季,你来推开试试。”
季隽一愣,站着都有点站不稳,走过去推门吗?
但是如千真已经让开了道路,季隽暗自鼓劲了一把,点头答:“好,那我推了。”
迎风上前的道路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不知为何,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存在开辟了正前方的道路,自己只需要一步一脚印地走过去,自信满满地推开那扇门就好。
不知是什么材质造就了无常之门,手下一片冰冷,体温无法传导过去。摸起来十分厚重,但沉甸甸的感觉又不像是普通的石头,或者说不像是具有实体的物质。
“很奇怪是吗?”如千真像是看穿了季隽的思考,在大门被推开的瞬间淡淡地补充道,“三宫大门的构成材质,名为责任。”
即便风声呼啸,天地动荡,季隽还是清楚地听见了这句话。如千真依旧带着从容的鼓励,示意季隽继续下去,星宫之门已经敞开,可似乎隔着泡沫一般的一层膜,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季隽伸手试探,泡沫膜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然而再怎么用力也进不去分毫。
“这层屏障叫做自我。”
季隽闻声收手,只见如千真闲庭信步般地走上前来,再一回头无常之门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威压一起荡然无存,只余下了龙卷风过境一样的现场。
要是有人不幸经过边缘地带,大概会被吹成沙人。
无常之门,来得轰轰烈烈,去得不声不响,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如千真笑了笑,缓缓道:
“你确实是实打实的红莲神女,想要推动三宫大门,除了拥有者和被认可者,非要说天下还有谁可以做到,就只有创造了三宫的红莲神女。”
不远处的三人此刻也齐齐围上来,卜都一马当先关心地绕着季隽上下打量。
季隽却有些委屈道:“但是我没有能进去,这是为什么呢?”
没曾想,听得这话,如千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本来你也进不了吧,我还没有认可你,你也不是星宫之主。三千年前你自己定下的规则,没想到三千年后真的对你自己也产生了约束力。”
“让你继续试试是我自己想看,不是验证红莲神女的必须步骤。”
“能推开星宫大门,足以见得你是那唯一的意外了。你要是直接进了星宫,我可得物归原主退位让贤了。”
玩笑话出口,逗得季隽忍俊不禁,气氛松泛了许多。
相比之下,南天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很想不解风情地讽刺一句,见证是见证了,但合家欢来得未免也太早了,现任的红莲神女实在是太天真,也不趁机问问,星宫现在是不是可以认可自己了。
如千真那一脸欲盖弥彰的放松,明显是为这样重要的话题轻轻揭过而庆幸,毕竟避免了背上多疑的指责,似乎星宫不太擅长应付朋友的责怪。
但自己反而在这件事上能理解一向随性的如千真,如此慎重的理由很简单:
对三宫来说,一旦认可了,就意味着永久,而永久认可的人当中,哪怕只有一个人起了背叛之心,一宫就会瞬间崩塌。
高不可攀、至关重要的一宫,会因为区区一个人类的念头,立刻从世界上消失。
每认可一位新人,无疑是将全世界的命运扔上赌桌加码再加码。
因此,某种角度来说,对世界最负责的当属临引。
目前为止,没听说有任何一个追随者被允许进入月宫。
而如千真也做得不错,星宫只有忠心耿耿的辅佐官,风险大大降低,看上去暂时也不会认可自己,够谨慎,很好。
羲规渊则是最让人大跌眼镜的。
日宫的殊荣真的如同日光一般,照耀到了太多人。尽管有资格自日之行宫步入真正日宫的都是精锐力量,据说就算是侍女也是万里挑一,但人数还是令人恍惚。
也算是日宫的绝对自信吧,用人不疑,恐怖到荒谬的凝聚力。
南天星不想置喙这些人的生存方式,只希望加入了如千真一方,但愿以后不会和这位神女有过多交集。
还有如千真所说的,完全治愈伏殊的方法,羲规渊好像知道些什么。
既然如此,赶紧解决问题回曦都,还有正事要做。盼望星宫之主好好使用自己这把利刃,别让自己这株受制于人的墙头草倒得完全没有价值。
好歹,也是赌上了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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