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疗伤

十里亭。

抓捕长歌的人片刻不停,见未能在城门拦住对方,便赶赴十里亭,此处是李长歌的必经之地。

长歌明知眼下乐嫣是她手中最大的筹码,挟着她前行,不愁一路不畅通无阻,可她却依然没那么做。

她依然无法将自己变得那般卑劣。

她甩下乐嫣,只当从此山高水远,不同路之人注定无法同行,却不想再度睁眼之时,瞧见的第一人又是她……

长歌离去后,乐嫣呆立原地,心中难得起了一丝悲凉,她知道,迟早有一日,她和阿耶会登上那位置,感受无数人想要感受的高处不胜寒。

阿诗勒隼瞧她这般,不知该如何言语,心里莫名难受起来,这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他面色冰冷,眼神却软了下来,他看着她站在他的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两人的距离是那么遥不可及。

阿诗勒隼终究没硬下心来将乐嫣送回城去,她不过几句央求,他便带着她一同前行。乐嫣知道,前方的十里亭,必定有一群人埋伏着,只待长歌落网,彼时她再逃无可逃;她也知道,这年轻男子对她起了几分心思,利用他,是她的不二之选。

乐嫣一行人紧赶慢赶,直至河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长歌!”

乐嫣很少如此慌张,河边倒下的身影,静静躺着,毫无生气,她感觉心跳停了一拍,顾不上平日练习,早已刻进骨子里的仪态,未提起衣裙,便向前奔去,直直摔在了长歌身旁。

长歌素来不喜女装,这便是缘由,不说比武打斗时施展不开,单单是小跑两步,都会被其束缚住。

阿诗勒隼见状,动作快过思绪,竟先顾起乐嫣来,乐嫣的一双手蹭上了泥土,完全掩盖不住破掉的皮肉。

乐嫣将长歌翻过身来,见她的身上插着一支箭,距胸口尚有半寸,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那人放她一马,差的这一星半点,足以救她一命。

乐嫣松了口气,一颗忽上忽下的心渐渐稳了下来,这才露出弱者该有的姿态。

“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阿诗勒隼的随从亚罗抱着长歌,阿诗勒隼则是抱起了乐嫣,乐嫣身上这单薄的衣裙,到底是个美丽废物,没能抵挡住并不锋利的土地,在她的膝盖上留下了一大块看着吓人的印记。

乐嫣心里清楚,皓都、魏叔玉等人一定还在附近,他们对长歌,不如阿耶那般宽容,必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得速速离开此地才是。

客栈。

亚罗将长歌放在床上,拿来烈酒与纱布,事急从权,更何况草原人也没中原人这般矜贵,烈酒便是最好的伤药。

“长歌,长歌。”乐嫣坐在床边,轻声唤着,那箭伤看着可怖,却并不致命,她如今的晕厥,想来是从高处坠落,落入水中造成的,但这伤口也不能放任不管,箭还是要取出的。

阿诗勒隼不知从哪找了块绢布,浸了水,递给乐嫣,“你手上的伤口先处理下吧,亚罗会照顾他的。”

乐嫣仿若未闻,抓住长歌的手,拇指用上几分力,分毫不差地按在长歌的虎口处。

床上的人眉头一紧,睁开眼来。

阿诗勒隼的目光尚还停留在乐嫣未松开的手上,方才在水边,她单凭一个身影,便能认出倒在水中的是这人,想来二人关系匪浅。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走出象牙塔,只为追寻这一个人……

想到此处,阿诗勒隼的心里难免生出些许不该存在的酸味来。

“长歌,你醒了!你受了伤,我们要帮你把箭头拔出来。”乐嫣一句话点明眼下的情形。

长歌不出意外地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这女子之身,如何能让这几个大老爷们替她拔箭?她低头看去,利箭早已被削去一大半,留下的部分正好够一成年男子握住。

伤口火辣辣的痛,呼吸也异常困难,可她必须要活下去。

“何须他们!”

即使乐嫣与她自幼相识,相伴数年,但长歌总还是会做出一些令她震撼无比的事情,比如此刻。

毫无征兆,长歌一把握住箭身,咬紧牙关,把那支断箭拔了出来,嘴里没发出半点声响,只是身体抖的厉害,即使刻意控制,也无法抵抗住本能。

乐嫣见她以手握箭,明白了她的用意。这长歌,若是阿耶的女儿,那该多好。长歌自幼得阿耶教诲,她亦是,只是二人所习却不同,长歌更像是帅才,直接坦率,遇事有破釜沉舟的魄力,她却不同,她素来步步为营惯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才是阿耶教她的道理。

鲜血溅出,这场面乐嫣却无幸一见了。

阿诗勒隼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她抬眼便撞进了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眸,他的双手轻轻将她圈住,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奇妙起来。

亚罗在阿诗勒隼的心里一直是只呆头鹅,却也瞧出俩人的异常来。他本来对长歌这一出大为震惊,忙转头去看自家老大,谁料只看见老大那英俊的背影,单瞧这阵势,他也能猜到老大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惜他却是难得一见,他还真好奇这样的脸上露出温柔该是何模样。

“咳!没看出你还是条好汉。”亚□□咳一声,这才让阿诗勒隼放下手来,他这句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没想到这瘦不拉几的小子,还有几分胆色,说着便把桌上的酒壶提起。

“喏!”亚罗伸出手,想着这小子能忍,想来这消毒也不是什么难事。

长歌看着面前的酒壶,先是一愣,后是豪爽地接过,饮下一口,搞得乐嫣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亚罗呆呆地看着这傻小子将用于消毒的烈酒饮下,看了半晌才嚷道:“哎哎哎,这不是用来喝的!你是不是傻啊?”

“嘶~”乐嫣看长歌并无大恙,这才唤起痛来,膝窝一弯,再次被人扶住。

乐嫣被阿诗勒隼带到一旁,此处无旁人,看着女子泪汪汪的一双眼,阿诗勒隼心又动了几分。

“唐突了,这里不方便,没有侍女使唤,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阿诗勒隼话未讲完,对面的女子已然明白,脸上染上几分红晕,扭捏道:“我……我不太会用这些。”

乐嫣低头看向他手中的药与绢布,实打实地演绎着王孙贵族家中不谙世事的娇娇女,逗弄着眼前的人。

阿诗勒隼当即撕下一块衣角,蒙上眼来,道一句“唐突”,此时的他比中原人还要更像中原人些。

乐嫣轻声指挥着他,褪下鞋袜,一点点将裙摆掀开。乐嫣本意是想轻哼几声,道几句痛的,却不想这男子擦拭伤口时轻柔极了,痛楚没有几分,痒意倒是涌了上来,连带着心里都涌上了几分。

“痛吗?”面前的人突然没了动静,让他忍不住问出声来。

“姑娘?”

乐嫣的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去,听见男子的话,她温声道:“公子唤我嫣儿便是,公子下手很轻,不痛的。”

乐嫣的声音听起来软乎乎的,阿诗勒隼强行克制下去的心思又翻涌起伏,轻咬舌尖,克制的意味又强上几分。

“你也不必唤我公子,叫我阿……阿隼吧。”字一出口,阿诗勒隼就改变了心思,他来这中原,本是起了假名的,可不知为何,对她却说不出口,即使遮住了他的眼,他也难以对她说出假话来。

“阿隼?可是鹰隼的隼?”乐嫣语调微微上扬,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阿诗勒隼上药的手一顿,心里竟打起鼓来。

“我以前在书上见过,隼是一种猛禽,速迅猛,性敏锐,善袭击,尤其是鸟及兔子。”这个字,在温和的中原人的姓名里,可不常见,乐嫣并不点明,反而解读起这个字来。

阿诗勒隼向来知道中原人学识渊博,却不想连闺中女子也是如此,他是鹰师的首领,自当是配得上这个“隼”字的,只是善捕鸟与兔,正巧,他对面这不就是只小白兔吗。

乐嫣看他弯起的嘴角,虽不知对方在想些什么,却也动了几分摘下他蒙眼之物的念头,这一副好皮囊,若是愿意笑上一笑,也不知多少千金小姐要挤破头皮瞧一瞧。

只是可惜了,她现在还是人畜无害、等着被捕的兔子,哪里能这般明目张胆地色胆包天,到底还是乖乖上完了药。

夜间。

乐嫣撞上了打算不告而别的长歌,长歌的伤口依然痛着,却也止不住她那颗复仇之心。

“长歌,我不拦你,但是你能不能带上我。”

乐嫣眼中出现少有的坚定,她知道长歌的所有打算,大不过是奔赴幽州,寻找李建成的旧部。阿耶当初的确是教了长歌许多,怎么就忘记了教她“人心难测”四个字,兄弟手足尚能一朝反目,更何况是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或许长歌未必不懂,只是仇恨让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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