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便被抵在展示柜上,顾清越抽走她发间的桃木簪,乌发如瀑散落时,冰凉的银勺突然探入唇间。甜腻的豆沙在舌尖化开,混着丝缕咸涩。
"尝到了吗?"顾清越指尖掠过她沾着糖渍的唇角,"井水里的苦碱。"
玻璃柜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门外传来云四娘急促的高跟鞋声。许南星慌忙推开身上人,却见顾清越慢条斯理地舔去银勺上的残红,眼底笑意如暗河涌动。
"林家那个私生女在《商报》登了整版!"云四娘摔下报纸时,头条赫然印着「归国华侨深陷情感纠纷,非遗传承恐遭资本裹挟」。
顾清越用银叉戳破报纸上林素心的照片:"她倒是会挑时机。"
许南星盯着配图瞳孔骤缩——正是昨夜顾清越在厨房教她调馅料时,两人十指相扣的画面。镜头巧妙避开案板上的莲花模子,倒像是耳鬓厮磨。
"后天新品发布会取消。"云四娘扯断珍珠项链,"现在满城都在传你们是假借非遗名义搞同性......"
"为什么要取消?"顾清越突然将许南星拽到身前,冰凉的银叉挑起她一缕黑发,"把发布会改成直播,记得给林小姐送VIP请柬。"
玻璃门被撞开,穿中山装的男人捧着鎏金食盒闯入:"顾小姐要的民国食器送到了!"
许南星触到食盒第三层暗格时,指尖突然刺痛。青铜锁扣弹开的瞬间,泛黄的宣纸飘落——竟是张民国女校的《姊妹互助契书》,落款处两枚并蒂莲纹指印灼灼如血。
发布会当日,林素心穿着香奈儿套装踏入会场时,直播镜头正扫过顾清越为许南星描眉的画面。
"这是要坐实传闻?"林素心将请柬摔在签到处,"你们以为靠卖惨就能......"
镁光灯突然全灭,三十盏宫灯次第亮起。许南星捧着鎏金食盒走上台,旗袍开衩处隐约露出绑着红绳的淤青——昨夜试吃第27版配方时烫伤的痕迹。
"这道『千层酥』,本该用99层酥皮象征长长久久。"她当众掰开糕点,露出夹层泛黑的豆沙,"可惜有人往原料里掺了明矾。"
直播镜头转向面色煞白的林素心,顾清越突然从身后环住许南星,咬着她耳垂呢喃:"该收网了。"
大屏幕突然播放林素心助理往原料桶倒粉末的监控,画面最后定格在食盒暗格里那叠汇款单——整整八十万,汇入账户名是林家控股的外资企业。
人群骚动时,许南星忽然踉跄栽倒。顾清越接住她瞬间,藏在旗袍下的录音笔滑落在地——正是林素心昨夜在仓库的威胁:"两个女人能成什么事?迟早被卖到......"
"报警!"云四娘踹翻甜品台,玫瑰糖霜溅在林素心昂贵的套装上。顾清越却抱起许南星走向后厨,任镜头追着她们纠缠的裙摆。
暗红门帘垂落的刹那,许南星突然睁开清明的眼睛:"你早知道我在装晕?"
"不然怎么让云姨砸了那桶加了料的糖浆?"顾清越将她抵在冷柜上,指尖挑开旗袍盘扣,"疼吗?"
许南星垂眸望着小腿上伪造的烫伤,突然咬住她锁骨:"比不过你给我的'惊喜'疼。"
冰柜白雾弥漫间,顾清越摸出那封民国契书:"当年她被迫签这个时,可比你乖多了。"
许南星抓过宣纸按在她心口:"现在换你签。"
警笛声响彻长街时,许南星正在阁楼清点食盒第四层。青铜夹层弹开的瞬间,民国报纸碎片雪片般飘落——头条赫然是「沪上名媛与女教师投湖自尽,合葬棺椁惊现并蒂莲」。
顾清越从背后拥住她,腕间红绳缠着许南星的桃木簪:"当年她们没能做完的玫瑰酥......"
"现在做完了。"许南星将新品塞进她唇间,豆沙里裹着整颗酒渍樱桃,"第三十六版配方。"
月光漫过窗棂时,楼下传来云四娘的喊声:"林家要撤资!"
顾清越舔去指尖糖霜,将许南星推进暗室:"该让第五层见光了。"
暗门闭合的刹那,许南星望见满墙泛黄的女性手札——最早可追溯到光绪年间,最末页竟是母亲吴春燕的笔迹:
"1993年谷雨,赠南星青铜食盒,盼她寻得命中并蒂莲。"
雨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许南星握着裱花袋的手指微微发颤。操作台上散落着顾清越从沪上弄来的法国可可粉,混合茉莉香气的蒸汽从铜锅袅袅升起,在她睫毛凝成细碎水珠。
"温度差0.5度都会影响延展性。"顾清越突然从背后贴近,带着佛手柑气息的掌心覆上她手腕,"要像对待初吻那样控制力道。"
许南星触电般缩回手,裱花袋在糯米团挤出歪斜的螺旋。三天前那场仓库里的体温取暖,让所有正常教学都蒙上暧昧水雾。她瞥见对方锁骨处晃动的鎏金怀表——那是解锁民国食盒第三层的钥匙,此刻正随着呼吸起伏折射出蜂蜜般的光。
"顾老师当年在巴黎,也这么教学生?"她故意将沾着可可粉的刮刀拍在台面,瓷盘发出清泠颤音。
玻璃窗忽然被叩响。云四娘撑着湘妃竹伞立在雨中,旗袍下摆溅满泥点,"林家那个私生女收购了城西粮铺,你们要的芸豆...怕是运不过梧桐巷了。"
顾清越拨动怀表链子的动作顿住。许南星清晰看见她脖颈动脉突跳两下,像极了那夜在阁楼发现食盒里泛黄婚书时的反应。
"林素心这是要断我们节气特供的原料。"许南星抓起毛巾擦手,水渍在粗布围裙晕开深色痕迹,"四娘,劳烦把后厨三号柜的夹层..."
"不必。"顾清越突然按住她手背,指尖划过掌纹时带着灼人温度,"用我上个月存的云南重瓣玫瑰。"
许南星怔住。那批价比黄金的食用玫瑰,是顾清越准备用来复刻民国定情信物"玫瑰血玉糕"的。此刻操作间顶灯忽明忽暗,她在对方茶色瞳孔里看见自己晃动的倒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蝶。
"真要动你的宝贝?"她故意凑近嗅对方衣领,"听说当年法国领事夫人拿十克拉钻石..."
玻璃炸裂声截断话音。有个黑影从院墙翻入,相机镜头在雨幕中闪过冷光。许南星抄起擀面杖就要冲出去,却被顾清越攥住腰带入怀中。
"别脏了手。"温热吐息拂过耳垂,她看见顾清越左手摸向食盒暗格,民国特工用的袖珍弓弩寒光凛冽,"拍配方的人,该尝尝七十二道折花手的滋味。"
当夜,许南星在整理打翻的茉莉花粉时,发现操作台刻着奇怪的符号。五芒星嵌套着康乃馨图腾——与食盒第二层那张1919年沪上舞会请柬上的暗记如出一辙。
"这是青帮糕点师的密语。"顾清越突然出现在身后,潮湿发梢垂落她肩头,"写着'小心穿堂风'。"
许南星转身时险些撞上对方嘴唇。她被困在料理台与这具温暖躯体之间,嗅到玫瑰与硝烟混杂的气息:"你早知道林素心会..."
未竟的话被舌尖推入的异物堵住。顾清越将半块双色麻薯抵进她齿间,粉白交融的膏体随体温融化,暴露出藏在中心的酒心巧克力。
"比预计早三天发酵。"顾清越用指腹抹去她唇边残渣,突然扣住她后颈压下,"这才是正确的温度测试。"
许南星在眩晕中尝到1919年外滩的夜风。当对方齿尖咬破巧克力脆壳的瞬间,她终于看清食盒第三层藏着的秘密——泛黄照片上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正将同样款式的怀表系在另一个女人的颈间。
次日清晨,许南星在操作间发现整套德国进口模具不翼而飞。窗台上玫瑰花瓣摆成箭矢形状,指向城西新开的"素心茶楼"。
"游戏开始了。"顾清越将鎏金怀表塞进她领口,金属链条擦过锁骨引起战栗,"敢不敢用奶奶教的打糕技法,换他们偷走的慕斯配方?"
许南星抚摸着怀表背面新刻的并蒂莲,突然扯过对方真丝领带:"我要食盒第四层的钥匙当赌注。"
两人鼻尖相抵时,电话铃突兀炸响。云四娘颤抖的声音传来:"老宅合欢树突然开了反季花,树根渗出的...像是血。"
雨又下了起来。顾清越看着许南星冲进雨幕的背影,轻轻转动怀表机关。食盒第四层缓缓开启,露出半块刻着"许"字的龙凤喜饼——与照片中另一个女人手捧的残片完美契合。
许南星的手指在玻璃操作台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水汽在冰凉的台面凝结成蜿蜒的曲线。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雨前特有的铁锈味从卷帘门缝隙渗进来,混合着后厨飘出的焦糖香,在鼻腔里酿成某种令人心悸的甜腥。
"红豆沙要过筛三次才能用。"顾清越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法国带回来的银质筛网"咔嗒"落在她手边,"你盯着乌云看了十三分钟,许老板。"
许南星触电般直起腰,后颈残留着那人呼吸扫过的余温。顾清越总爱这样突然靠近,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将人钉在原地。自从上周在清明艾草糕里发现对方用糖霜写的"春安"二字,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在两人之间疯长,像老宅墙角攀援的凌霄花,稍不留神就缠满整面心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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