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踹了你一脚?”
“嗯,劲儿真大。”陈嘉树回家就捞起衣服下摆,温良那一下真是不客气,他的肚子现在还是隐隐作痛。
他正在和上次帮他查消息那家伙打电话,对方虽然嘴巴上说查消息违规,但还是帮他查了。
确实复杂,单拉出来一个就能讲几天几夜。
简直是以温良为中心发展出了一个堪比地铁线路的复杂关系。
沈木青,温良现任对象,经历过父母离婚、母亲再婚、继父家暴、母亲再次离婚,在他上大学后母亲再嫁。
他高中以前因为各种怪异行为被记过、劝退。高中倒是正常学生模样,上了大学后偶然认识温良,两人没过多久确认关系恋爱,一直至今。
温良是单亲家庭,上头有两个姐姐。原本是徐州人,却跑到临海读书。
他现于临海大学任教,和周围人的关系一直处于友好平淡。直到前两年忽然冒出个从青浦来的交换生,柳生。两个人的关系明显区别于他人,没过多久两人又变得生疏。
而在同龄学生中,柳生关系最好的是陈嘉树。而陈嘉树正式在温良身边登场,是在柳生发生意外之后。
还有张凛,荣盛现在的东家,温良的学长,大学时期就对温良照顾颇多,每次温良有事都会帮忙。
“这是什么万人迷小说吗,感觉复杂狗血又没有逻辑。”
“你好意思说这种话吗,装失忆骗人家玩。”
陈嘉树反问道:“我没失忆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除了失忆还有别的理由吗?”
对面的人没吭声。
陈嘉树确实出了车祸,他也真的不知道之前的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死了。
事情的经过就像梦一样朦胧,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在温良家出的事,后期疼的恍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连谁是凶手都不清楚。
沈木青难对付,于是陈嘉树选择到温良面前晃悠找证据,没想到温良也是个不简单的,看见他回来居然不怕,甚至想反过来利用他这个“死人”。
开始陈嘉树觉得非常有趣,以为自己能在找到证据的同时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只是没想到对方身边的“英雄”还挺多。
多到他都差点插不进去。
想到温良今天的那番话,陈嘉树问:“那个柳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小时候走丢过,父母报过案,那个年代小孩丢了多吓人,好歹是找回来了。”
“怎么丢的,丢哪了,又是怎么找回来的?说清楚。”
对面呵呵笑了两声:“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以为是现在啊。又不是什么霸总小说,助理三五分钟就能把一个人查得明明白白。”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谁说得清楚,那时候连电器都离生活很远。
“行,跪安吧。”
挂了电话,陈嘉树把桌上的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叠照片,拍摄时间是今天,内容赫然是温良。
陈嘉树拿出图钉把照片钉在墙上。
白净的墙上钉着不少温良的照片,总体来说零零散散,比起对面那面贴满照片的人物关系墙来说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手机上,正有人给他汇报温良今日动向。
陈嘉树莫名烦躁的心情终于在知道温良一整天行程时好起来,他哼起歌,慢慢整理手上的照片。
等汇报结束,他回复,
——再加一万,以后把东西整理精细再发给我。
——收到。
陈嘉树打开天气预报,把未来十五天的天气都看了个仔细。临海不久之后会经历一场延绵的清明雨,他也许可以趁机和温良拉近关系。
他把玩着手上的飞镖,随手一甩就扎到墙上的照片。看着飞镖正中人眉心,他扬起嘴角。
大人有些话说得对,比如不要三心二意,一心一意才能事半功倍。
.
“哥,我被人盯上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沈木青,不,不一定是他亲自来盯我”
“你别怕,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我会把他送进去,我保证”
“没什么值不值,我只想你好好的”
“哥,别说话,他听得见”
“他真的想杀了我”
“哥,是你吧,现在跟我打电话的人是你对吧”
“就当是我疯了,来找我,在他之前找到我”
“他来了”
温良猛地睁开眼,他望向四周,发现自己在卧室的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他缓了一会,起床拉开窗帘。
光透进来的一瞬间,温良才感到真正的安宁。
他刚才做噩梦了,主角俨然是陈嘉树。
很奇怪,他从来记不得自己美梦,噩梦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这段时间膝盖经常发痛,大概是要到雨季了。他得提前和教务说一声,把他的课全部往后调。
穿好衣服洗漱完,温良去往厨房做早餐。
平常这样的事都是沈木青在做,现在沈木青不在,他全部都自己来。
虚拟世界并没有发展出外卖平台,想要买什么吃的只能专门打电话给那家店。
温良不喜欢外面的东西,他从小吃的就精细,受不了多的香料和佐料。
所以一个人时,他宁愿自己做些难吃的糊糊,也不去外面吃饭。
吃完一碗没什么味道的土豆泥,他带上手机和U盘出门。
人的一天从床上起来开始。
洗漱,早饭,上班,午饭,上班,晚饭,加班……
温良作为大学老师,并没有那么忙碌。上完课时还没到午饭时间,他回到办公室接着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宜。
其中包括调课申请。
也有学生要做田野调查,跑来办公室问他方案可不可行。
等终于处理完,他边上的同事又因为一本书和他唠起来。
书和作者都是他喜欢的,不免就多聊了几句。
温良正和同事讨论系列书,聊着聊着就聊到题材方面。他们一个说是侦探小说,一个说是悬疑小说。边上的老师越听细节越觉得不对,怎么不像是同一个作者,于是出声打断:“你们是在聊柯南道尔吧?”
“是啊。”和温良聊天的同事答。
温良愣住了,他们明明聊的是另一位作者。
他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况变得更加糟糕,这会对他在现实的复生产生影响。
复生的条件苛刻,精神病也是不被允许的一条。
看来得尽快离开沈木青,不然等他的情况变得严重系统会判定他自杀。
“我出去抽根烟。”
和同事打过招呼,他摸了烟盒往外去,走到角落点烟。
火机还是原来那支,柳生送的。那位小朋友喜欢收藏打火机,结果却死于火灾。
那场火灾的前一天下午,温良和沈木青吵了一架,没什么意外的,沈木青又被惹生气了。
他真生气起来也不打人,就喜欢把人关在狭小的地方。
温良是下午被关进去的,晚上被放出来时精神恍惚,看见阳台就跑过去要翻窗跳楼。
连系统警告也不顾。
不过他动作没沈木青快,对方两下就扯着手把他拉了回来。
第二天两人依旧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温良下班回家时听说了火灾的事也没什么反应。
到家时沈木青正在做饭,温良靠在厨房外盯了他良久:“对面那栋楼出事了,你知道吧。”
“嗯,是火灾,好像有人员死亡。”
“沈木青,你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吗?”
沈木青回头冲他笑:“怎么说?”
温良也扯出个笑:“没事,你做饭吧,我去洗澡。”
冷水冲到身上,他打了个激灵,在水流中缓缓蹲下身。他把问题想简单了,以为沈木青只是普通的心理障碍,没想到他会极端到这种地步。
他对沈木青太了解,以至于对话两句他就明白,柳生的死不是意外,是面前的人干的。
温良和柳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沈木青大概把柳生当成一个大麻烦,所以解决以后心情非常不错。
他不知道该和沈木青说什么,他怕自己会听到让自己更绝望的话。
有时候温良会想,要是他真的和表面上一样笨笨的就好了,什么都不了解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无力。
烟燃到尽头,温良手上一烫,终于回神。
他扔掉烟,按了按太阳穴。
抬头见陈嘉树站在不远处,对方倚着墙,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见他看过来,问道:“哥,在想什么?”
温良下意识想转身离开。
“没什么,”他到底还是忍住动作,只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来这边上课?”
“嗯。”
“赶快去吧,别迟到。”说完,温良匆匆离开。
陈嘉树没动,他站在原地看着温良远去。其实他今天根本没课,毕竟已经大四了。到这边来不过鬼使神差,想看一眼温良。
结果说了两句话,人家就跑了。
经历了那种事,温良当然会尴尬,陈嘉树表示理解。
可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你不舒服就自己不舒服呗,拉上我干嘛!”孟贤躺在擂台上喘粗气。
陈嘉树摘下拳套扔给助教:“我就跟你熟,不打你打谁。”
“行吧,”孟贤爬起来做拉伸,“我的人传话了,那个沈木青不简单,公司网络和手机电脑做不到无痕入侵。”
“连公司网络都没法无痕入侵?”
“安老师说没办法,他们的防火墙是最新的,甚至很多大公司都用的他家的防火墙。不过他查到点别的东西,你要看吗?”
“发我邮箱。”
“行,”孟贤点头,他对陈嘉树的话向来没异议,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你追人为什么要把人家的人际圈查完啊。”
“跟你没关系。”
孟贤的手搭上陈嘉树的肩膀:“你说你查他两次,一次比一次详细,真上心了?”
“安净远没跟你讲?”陈嘉树拍开他的手,走到边上坐下。
“没啊。”孟贤就是个搭桥的,介绍两个人认识任务结算结束。
两人长久的沉默着。陈嘉树在脑中构思接下来的计划,孟贤拿着手机给安净远发消息,让对方把陈嘉树要追的那位的消息发给他。
他不认为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他妈妈是陈嘉树表姑,他和陈嘉树是亲戚,帮表兄弟把关是义不容辞的事。
手机对面那位跟他有交情,说给钱就发。
这人没什么职业操守,但专业性是有的,钱一打,word和ppt都转了过来。
孟贤看着文件,越看越心惊:“卧槽!”他一下子站起来,“陈苒你追的是个男的啊!”
“坐着吧你,”陈嘉树把人扯回椅子上,“基佬没有发言权。”
孟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眨巴着眼睛,把自己了解的消息重新捋了一遍。
他的兄弟在追人,追的是一个有对象,长相一般且大了陈嘉树将近十岁的男人!
buff叠满了。
而且陈嘉树围着人家转了那么久,却还没上手。
他不知道是陈嘉树有病,还是那个温良眼睛有疾。
“你就为这么个……绕那么大一圈子,”孟贤拿手肘捅陈嘉树,“听哥们一句劝,算了吧。玩这么大多浪费时间,看着也不经c啊,哪天——”
话还没说完,孟贤就被陈嘉树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对方动作又急又快,完全没给他躲开的时间。
陈嘉树长得高,一米九的身高让周围的人都觉得害怕,加上他那张漂亮脸蛋,学校里几乎没由谁会主动和他搭讪。
身高的差距会带来压迫感,孟贤被他面无表情地掐着,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不就多说了两句吗,不至于。”
“孟贤,想说什么就说,别跟我兜圈子。”陈嘉树垂着眼,神情锋利,“挺久没见,你都会糊弄我了。”
孟贤见他没开玩笑,脸色也慢慢沉下来:“陈苒,你找刺激也不该找上温良。你既然看了资料就该知道沈木青是神经病,是疯子。你看看那些资料,你难道品不出来他们俩的关系吗!”
“特别是那个温良,那种家庭出来的人被家暴,你觉得正常吗?”
“关你什么事。”陈嘉树松开手。
“我关心你……”
“你关心个屁。”
好吧,孟贤确实是激情开麦。刚打完拳,人容易兴奋,他激素上头自然就多说了两句。
他和陈嘉树的关系说好也好,说不好也就那样。真遇上事提两句就得了,他这次说得多完全是因为整件事看起来太抓马了。
而且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没理,他这个表弟从小就是个执行能力强的,人也疯。极限运动样样都上,免责协议不知道签了几份。
这个人大概就是喜欢心脏抽痛、不受控制的感觉。
孟贤怕他在对象方面找刺激,担心对方遭殃,这才多说了两句。
“你对人家到底是什么感情啊?”孟贤好奇。
陈嘉树:“不确定,但我确实对他很难忘。”
好一个不确定,好一个很难忘,语气之风轻云淡,让孟贤眉头一跳。
真不愧是陈家的小孩,随心所欲又极端乐观。他乍然一思考,发现陈嘉树跟温良也算是势均力敌、双向奔赴。
因为刚才那一番话,陈嘉树心里更不爽,他提包准备离开,被孟贤叫住。
“那个,就那个……”
也不知道孟贤要说什么,吞吞吐吐半天。
陈嘉树觉得他像条外出散步的狗,走着走着忽然想拉,在原地转了半天。好不容易要拉了,发现有人在看,于是站着不动。
整个大状态就是想拉又不好意思拉。
“我走了。”
“别别别,”孟贤把人拉住,“那个吧,你要是被甩了就来找我,哥们给你开导开导。”
他知道陈嘉树不打无准备的仗,但还是小小开口进行预警。
陈嘉树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资料,勾唇一笑:“他现在没机会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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