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稀少,雨水繁多。
温良打着伞,他走的很小心,尽量避免地上的积水处。
雨下的大,可视范围小。温良抬头也看不清晰远处的便利店,他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
温良有时会觉得奇怪,连便利店都有了,怎么没有跑腿和外卖平台。
便利店也只是便利店,连自动扫码结账都做不到。
这个世界看似与现实没有两样,其实并不是。为了减少内存,虚拟世界是以进入的客户为主展开。
总之,会省去很多没必要的东西。
像是温良,他生活在中国,所以中国以外的国家就没有构建的必要,除非温良要出国。
或许是温良不同于现实的行动发生了蝴蝶效应,让虚拟世界的科技与文明的顶点仿佛就停在这个时间段。
可单个生物体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温良不想通过研究南非的蝴蝶来验证自己突然冒出来的猜想。
没必要,这和他未来的生活无关。
虽然他也没想好离开沈木青以后要做什么,但总不会和物理学有关。
雨水把温良的裤腿染成深色,慢慢要浸上他的膝盖。
温良的腿脚冷的发麻,但他依旧走得稳稳当当。
或许走得稍慢,但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膝盖的刺痛一直持续,温良感觉到腿发软,于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以为缓过劲,他接着往前走,没走两步就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地上,这是温良今年的第二跤。
手肘撑着粗糙的地板砖,他坐在盲道上,觉得到处都在疼。
温良紧握着自己的伞。
雨已经大到看不清路,他不能再被雨打得睁不开眼。
在生机盎然的四月,充沛的雨水和气温十分适合植物生长。
不过这些给温良带来的只有疼痛和无力感。
他在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
能依靠的也只有他自己。
“哥!”
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抬头也只能看见个大概轮廓。
是谁呢?温良猜是陈嘉树。
江鹮不是早就说过吗,最近这边好像搬来了个帅哥。
这个人说要帮他,所以一定会往他身边凑。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陈嘉树发现温良调课后,就来这里盯温良。
他最开始只是来看看,在附近的便利店待一会就打道回府,一点都不耽搁。
反正他安排了人一直盯着。
陈嘉树猜温良一时半会也不会出门,毕竟外面雨那么大,对方的膝盖大概受不了。
陈嘉树已经很久没和温良联系了。开始他没太在意,想着马上就要复试了,温良到时候肯定会去学校。
没想到对方没去。
那场复试陈嘉树表现很好。因为他是跨专业考试,所以老师们的问题并不是很难。
复试结果是今天下来的,他通过了,不过并没有分到温良那里。他专门去问,对方说是温良今年不收人,所以把他推荐到过别人那里。
“那么多人给他发邮件,他却只同意了你的,”那边接电话的是温良手底下带的学生,“估计是温老师遇上什么事了,只能临时把你推了出去。”
“这样吗。”
“不要那么丧气,温老师可是把你挪到咱们学院教授的手底下了,人家教授厉害着呢。”
“那我的运气很好啊。”
“那可不!”
陈嘉树不以为然。
那天之后,他就没再去温良家附近。
陈嘉树白天做着自己的事,或是打拳或是和人赛车,可晚上他总是梦到自己在温良家的场景。
梦境到来的悄无声息,陈嘉树总会在沈木青拿刀捅入他腹部时痛醒。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不会因为梦中的疼痛醒来——梦在延续,他已经梦到温良回来的场面。
按理来说,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可每天被捅一刀还是对他的精神状态造成了一定影响。
梦境也不随他的意,他看见温良进门后和沈木青咬耳朵的画面只觉得怒火中烧。
陈嘉树越来越烦躁,连极限运动也不能调动他的情绪。
横竖做什么事都烦,他干脆开车到温良家附近。
刚到便利店附近,盯梢的人就告诉他温良出门了。
陈嘉树告诉盯梢的人可以走了,他准备亲自开车去温良住的小区。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对方出门,陈嘉树有些迫不及待地和对方见面。
因为大雨,陈嘉树的车开的不快,于是他很巧的看见了温良本人。
对方站在人行道上,正不紧不慢地往便利店走。
烟雨朦胧,陈嘉树只能看个大概。
但他猜温良的膝盖肯定不像看起来那样无事,毕竟那天他只是不小心压了一下,温良就好像痛到要死掉一样。
他想,膝盖痛成这样,那天在他家跑来跑去应该废了挺大功夫的。
陈嘉树正在思考要不要和温良在便利店来一场偶遇,对方忽然就倒地上了。
“草!”
他顾不得多的,匆忙跑下车。
“哥——”
“陈嘉树?”
温良皱起眉头,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陈嘉树一只手穿过温良腋下把人抱起来,一只手打着伞。
“哥,你抱紧我。”他说着,有把人往上捞了一把。
陈嘉树力气大,他紧紧搂着温良。
雨水让衣服贴粘着皮肤,也让外界温度更容易被感知。
温良攀着陈嘉树的肩膀,他能感觉到后背的力道和温度。
那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和他完全不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温良的呼吸变得急促。
常年和沈木青在一起,他都快忘记和别人接触的感受,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紧张不安。
他告诉自己所有的感官都是数据使然,而沈木青人在国外,看不见这些。
不需要为此忐忑。
陈嘉树搂着人往边上走,好不容易走到车边,他打开后座车门把温良抱进去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车上没有毯子一类的东西,陈嘉树脱了外套给温良披上。
好在外套防水,淋了半天雨里面也是干爽的。
感受到温良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
陈嘉树抱抱温良:“别怕,哥,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温良说。
鼻尖有着陌生的香味,来自他身上披着的外套。外套轻薄,但是它主人的温度却不低。
可惜作用不大。
温良去便利店的路上吹了冷风淋了雨,从皮肉到骨肉都冷透了。
膝盖更是不堪,温良能听见它的尖叫声,很刺耳。像是劣质粉笔在黑板上挠出来的声响,刺得他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察觉温良抖得厉害,陈嘉树抱他抱得更紧:“去看看更保险。”
“哥,我们就是去拍个片子看看。”
陈嘉树抱着温良,感觉心里那种毛躁的、不顺畅的感受慢慢消融。
怀里的人没理他,他就接着抱着人哄,直到自己的温度把对方捂热。
“哥,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有点吵。”
陈嘉树看他呆呆的,伸手摸摸温良的脸,感觉有点烫。
“哥,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把温良放稳当,把披在对方身上的衣服拉链拉好,又给人系上安全带。
确认温良坐好,他绕了一圈跑到驾驶座开车。
途中,陈嘉树看了眼后视镜。
温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大概是不太舒服,他张着嘴仰头呼吸。
温良的状态不太对,看起来不太像普通的感冒发烧。
陈嘉树不敢耽搁,火急火燎地到了最近的医院。
医院的椅子都是不锈钢的,陈嘉树怕温良坐不稳,便抱着人去挂急诊。
陈嘉树弯腰填写信息的时候,温良的耳鸣终于退去。
他看着陈嘉树跑前跑后,又是带着他排队看病又是给他付钱带他抽血化验。
温良拍了片子,结果还没出来,人先发了高烧。
陈嘉树又抱着人去打点滴。
这几天下雨,有值换季,生病的人多,门诊没有床位。
陈嘉树给温良办了住院手续,他们运气好,住院部刚好有人出院。
床位空出来还没收拾,他们就在门诊拿片的机子附近坐着。
边上是采血处,采血的人多,护士不停地说“不要插位”“排队的往后靠”。墙壁上的光屏播放着医院这些年的成就和进步,右边的更远处是照CT的房间,广播每隔一会就喊一次人名。
等床收拾出来的时间段,温良做了皮试。
针扎进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温良没什么反应,倒是陈嘉树感觉自己手上也不舒服,他皱起眉头,搂紧了温良。
输上液,皮试鼓起的小包也消失。
温良发烧时反应会变得迟钝,陈嘉树趁着他一直看点滴,拉起他的手,轻轻摸摸他的手腕。
温良当然感觉到了,他想起自己骨折期间沈木青也是这样为他跑上跑下,每天都小心翼翼的。
可是后来还是打他、威胁他、恐吓他。
人心变幻莫测,说要保护他和上手伤害他的都是同一个人。
温良又该怎么相信陈嘉树的言行呢?
他头晕难受,看着点滴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陈嘉树感觉到温良的重量往他这边靠,他手一揽把温良搂住,抓着他输液的那只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看得出没干过什么活。中指关节上有一层薄茧,大概是写字写的。
陈嘉树摸摸温良的指节,捏捏他指尖上的软肉。
看着就是被人照顾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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