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NO.67

烛火下信纸微微泛黄,映衬着指尖更为的白皙细腻,宛若上好的美玉一般通透温润。

谢敏诏不禁思考起这位季大人与眼前的赵棠有什么关系。

暮雪接了信退后几步离开其余的人跟着赵棠回了厢房,她没急着去休息,而是进了一侧的书房,跨进门前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谢敏诏“中郎将也进来吧。”

进门后谢敏诏随手把门合上,但并没有关紧,虚掩着,书房外的人透过门缝看的清楚。

“中郎将请坐。”赵棠绕过书桌坐下,摇晃的烛火连带着人的影子也在摆动。

“谢殿下。”谢敏诏没有推辞,规规矩矩的依言坐下,他的位置看着与赵棠隔了十万八千里一般。

检校千牛卫中郎将虽然只是一个虚职,但毕竟也是个四品官,一身银白甲胄更是衬得人丰神俊朗,面若冠玉。

都说灯下看美人比白日更胜十倍,赵棠觉得灯下看美男似乎也十分的有韵味。

不过灯下观美人这样的雅事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合时宜。

室内寂若无人,赵棠蓦然开口,晃动的烛火像是谢敏诏的思绪一般,在赵棠开口之后归于平静稳定。

“中郎将有什么看法?”问的是对于关中府的事情。

谢敏诏从椅子上起身,抬手一礼后搭话“末将长在军中,并不了解朝政,但凭殿下吩咐。”

赵棠闻言嗤笑,“中郎将过谦了,没有外人,不必遮掩。”

显然赵棠并不觉得谢敏诏真的不懂朝政,在西南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个人沉默寡言又不露锋芒,你若是追着问也许能有些收获,但是想让他主动出风头,那实在是件难事。

谢敏诏身量颀长,足有八尺余,即便是微微低着头仗着身高他也能将书案上的一切还有坐在书桌后的赵棠看的清楚。

虽然如今没有几天,但谢敏诏从其他人的言语还有隆庆帝等人的话语中大概知道了他们这一行人不远千里到关中府的原因——炭价上涨。

谢家中还未出事时虽不算世族望族,但总是有些底蕴的,家中的藏书也不少,地方志这些更是多,谢敏诏自然知道大昭八成的炭场都在关中府,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即便是目不识丁的愚夫愚妇也知道。

“炭价上涨,其因有二,”谢敏诏斟酌着说“其一最是简单,炭场开采量下降。关中府的炭场远些是在太祖时期发现的,近些的事肃帝,数百年过去,兴许有些炭场因为一些人为的原因开出的炭黑少了,此地的官员心中有鬼不敢上报玉京,只能遮掩,可大昭每年的炭黑用量不小,开采不出这么多,价格自然上涨。”

赵棠点点头,并不发表自己的见解,“那其二呢?”

“其二是,开采的炭量不变,但被关中府上下昧下,运往各地的炭量也会减少,价格也就上去了。”这话说的十分委婉,但是内里的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若是其二,那便是关中府的煤运使或者是其他官员有人中饱私囊,或者,整个关中府官场的人都参与进私贩煤炭的事中。

谢敏诏说的这两点也正是赵棠心中所想,不过她更想知道的是,如果煤运使和当地的官员互相勾结私贩卖煤炭,那那些被他们中饱私囊的煤炭卖到了哪里,卖主又是谁?

这些都要仔细查。

那个藏在背后的卖主若是大昭人便也罢了。最怕的是卖主并非昭人,而是北边的戎狄胡虏或者,卖主明面上是昭人,背后真正的卖家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的北地人。

北地物产不丰,每到冬季便对大昭虎视眈眈,他们觊觎大昭物产丰富

隆庆帝登基之初,朝中有些动荡,北边的最大的突厥便以为能够趁虚而入,与东北边的靺鞨诸部还有室韦、契丹几部联手集结重兵,屯兵数十万在陇西府一带。

那时的大昭内忧外患,主和派与主战派僵持不下,最后是隆庆帝一锤定音,决定御驾亲征。

大昭的皇帝是照着“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这个模子教养的,但这并不就代表着朝中重臣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帝驰骋刹车,“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即便隆庆帝再如何的文武双全,朝中的臣子也不太乐意让登基没多久的隆庆帝御驾亲征。只不过有时候臣子的反对并不是那么重要的,起码隆庆帝与从前的雍帝就有很大的不同。

雍帝说好听了是广开言路博采众议,说难听了就是有些耳根子软。雍帝不是一个强硬的君主,但隆庆帝却是一个十分强硬有主见的君主,是以,诸臣的反对之语对隆庆帝的决定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

最终自然是以大昭大获全胜收场,隆庆帝的御驾亲征给将士们带去了无边的士气,相比突厥和靺鞨诸部骤然扯大旗组建起来的盟友,大昭的军队更为的正规,皇帝亲临战场给众将士带去无边的勇气,胜利是必然。

只不过这场胜利并不完全像记载的那样,史书上短短一笔带过的是谁的儿郎、是谁的夫郎,又是谁的阿耶。无数人的流离失所才换来了大昭北疆十几年的安稳。

若是有人想要毁掉这份安稳,任谁都不会同意的。

跳动的烛火将赵棠飘远的深思拉回书房。

透过晃动的烛光谢敏诏清晰的看到赵棠眼底的深色。不同于其他人只是从字里行间了解北疆异族,谢敏诏出身幽云十六州,对于北疆的一切更为熟悉,盘踞在大昭北部的突厥、靺鞨诸部是每一个幽云十六州人都深恶痛绝的。

这些异族的手中有着他们父兄姐妹亲族的鲜血,他们曾攻破大昭的北疆防线,烧杀抢掠,突厥、靺鞨诸部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谢敏诏此刻顾不上怨恨和深究背后黑手这么做的原因,他只想尽快抓到背后之人,让人为此付出代价。

“殿下,”谢敏诏大概能知道隆庆帝为什么要派自己与公主同行,此行危险,许多人为了眼前的私利便是王公贵族公子王孙都不放在眼里,“商人逐利,但黄白之物却不足以动官场中人的信,恐怕有更大的诱惑,万望殿下小心。”

诱惑足够大才足够动人心,没有人知道那些被诱惑迷了眼的人会做出怎样的事。

不用他说赵棠也知道,身为皇室子弟,见过最多的就是利益动人心,只要摆上足够的诱惑,似乎连人都不用做了。

“有中郎将贴身护着,想来本宫的性命定然无虞。”赵棠浅笑,看着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性命安危。

闻言谢敏诏并未多言,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像是没听见赵棠的这句话似的,但赵棠知道他听到了并且把自己的话记住了。

“夜色已深,中郎将且去安寝罢。”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赵棠十分自然的开始赶人。

谢敏诏没有多留,拱手告退,“末将告退。”只不过他也没有走远,守在了院子门口。

然而没多久轻霜端着托盘朝着院门口谢敏诏走了过去。

“中郎将”,轻霜行礼,直起身道:“中郎将白日里辛苦,值夜便换人好了,白日里殿下身边不容闪失,中郎将还需养精蓄锐才好。”

说着将茶托中的安神汤端给谢敏诏,“殿□□恤中郎将,这安神汤中郎将便不要推辞了。”

谢敏诏是人,是人便会累,便会有失察的时候。若是白天黑夜的连轴转更容易出现失误,谢敏诏不是不知轻重缓急的人,接过安神汤道谢后一饮而尽,紧接着又点了几个身手好的代替自己守在了院门口,做完这一切之后才离开回了自己仅一墙之隔的住所。

轻霜接过汤碗目送着谢敏诏离开后才转身进了书房复命。

“殿下,”放下手中的托盘,轻声唤了一声。

“回了去?”赵棠没有抬头,笔下不停,问了一句。

轻霜将另一碗安神汤端着送到赵棠的手边回话“回去了,中郎将恪尽职守,点了几个身手老练的守在了门口。”

实际上就算是谢敏诏不点人赵棠身边的周典军也会命亲卫中的好手守在院子的门口,对于公主亲卫而言,赵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只能交给他们信任的人手里,即便是隆庆帝派来的中郎将他们也不放心将公主的安危就这么交出去。

不过这样的想法自然不会在便面上表现出来,只是为难了周典军,三五不时的便要装作不着痕迹的将院子门口的人轮换,以便保证赵棠身边的人都是最可靠,最强的。

赵棠放下手中的毫笔,转了转发酸的腕子,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已经空了的汤碗,“汤也全喝了?”

轻霜点点头,“中郎将问也没问便喝了。”边说边取过边上热腾腾的巾帕敷在赵棠的右手手腕上,有些心疼。

右手被占着没法用,赵棠便腾出左手端过安神汤缓缓饮着,不再做声。

自始至终轻霜也没朝桌上摊开的书信分出一丝关注。

待饮罢安神汤赵棠才空出手将信纸收进信封,盖上独特的漆印,“传回玉京,务必要交到表姐的手上。”

我肥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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