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按理来说第二次实战演练的评级成绩占期末总评的一半,但因为沙河星的军演临时取消了,只根据那些天的训练情况无法给出准确评级,所以导致他们的期末考成绩直接决定他们能否升年级。而期末考的考核形式采取跟综合测试一样的形式,同时追加了书面考试,但难度提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让A班的那几个混子也罕见地开始抓紧认真学习了起来。

头号混子是这样说的:“要是不能升学万一跟阿蓝分开了怎么办,而且去了其他班伊斯特见不到我会寂寞的。”

二号混子:“他巴不得你离他远点,不过沈老狗要是都能过,我不过也忒不合理了。”

三号混子:“她俩这是要卷死我,我今天就住这教室里了,大不了谁都别想好过!”

最后导致几乎全班都在教室里复习。毕竟如果光是像综合测试那样的实操考核的话,她们完全觉得不在话下,但是追加了书面考试就难说了。先不说自从进入学院以来,一份书面作业都没交过,更别提课程范围那么多而她们连要考些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阳曦提议让班上成绩好的同学给大家稍微辅导一下,每个人擅长的科目都不一样,所以临时辅导小组聚集了很多人。把各科的重点内容全部笼统地顺一遍,也不至于对着题目发懵。

她们班文化课成绩最优异的除了季大小姐无疑就是繁秋,她一个人担任了三门课程的辅导。

所有人都觉得,如果是繁秋的话,期末考试肯定没问题,毕竟她唯一的短板就在近战上,她那纤细单薄的身板训练了这么久也没训练出什么肌肉,力气小的跟莫陌有一拼。

但这话可不能让本人听到,虽然繁秋不会像三剑客那样跳起来打人,但是会小小的忧郁一阵子。

但这可是分校五百人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校花啊,谁那么可恶敢让她伤心难过,必被揪出来暴打一顿。

繁秋是典型的古典美人长相,学习努力又刻苦,总比别人多了一丝温婉的书香气质,眼睛澄澈明亮,只是因为笑容总是很浅淡,比平常人多了一分易碎感,任谁看了都很难不涌起保护欲。

她将军政理论课的大致内容拆分讲解过一遍之后,站在一旁:“还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苏粒率先鼓起了掌,非常热忱:“繁繁讲的太好了,我觉得我又能过了,好感动。”

繁秋只是淡淡地朝她点头示意,见没人有问题了就准备从讲台上下去,轮换别人上来。

不像那些情侣那么乖张地到处换位置,繁秋老老实实地跟室友们坐在一起,因为江乔去找习亚铃了,莫陌跟牧楠单独占了一排,她身边只剩林翳,正沉浸于跟三剑客另外两人互卷的埋头苦学中。下一个科目是宇宙编年史,由阳曦负责。

这是她少有的不擅长的科目,所以她听的很认真,虽然莱恩教授讲课的时候她也听的很认真,但宇宙历史这种东西,每个人的认知与看法不一样,侧重点总会有些细微的偏差。

阳曦:“星际元年是从第一次星际大战开始计算的,龙族将虫族驱逐到白玫瑰星系之外的小行星带之后,星际秩序开始迅速建立,最早是由克拉罗夫在与各星系主星进行谈判后,将卡塔尔星系与缪雅星系联合起来,形成了最初联邦的雏形……”

每讲到一个重要的年份,繁秋就要思索一番是对应深海哪个岁期。毕竟深海到现在依旧很封闭,跟星盟的交易往来也仅限于以物易物的形式。

深海的岁期没有统一的时长,就像星盟规定的纪年无法对每个星球都适用一样。各个星系的恒星大小不一,距离不同,星球公转周期也不一样,但为了统一纪年,星盟规定的年的时间是521天,对于某些星系的星球来说,一年只度过得了两个季节,有些星球却是四季都轮换了两三回。

深海的岁期是按照那个时期执掌深海的祭司的名字来命名的,祭司活了多久,对应的岁期就有多长。深海大部分时间处于一种幽冥晦暗中,像一片死海,最冷的时候水蛛会吐丝将自己包裹起来,等寒潮过去,人鱼就会去捡水蛛的丝茧来织水纱。

只有星系中的行星轨迹互相错开,恒星的光热才能照耀到远处小行星带的深海,那时候海里沉睡的生物都会苏醒过来,上岸狂欢。因为等待阳光的时间太长了,差不多是星际纪年的十年,但深海里居住的人鱼们会将外界的十年,归为他们的一年。所幸人鱼是长寿的种族,不然加上行星带转移,卫星更轨等可能改变星系星轨的问题,可能一生都见不到几次阳光倾落。

在繁秋的印象里,月姬这个岁期,用了89年,已经是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了。但星际元年的时间要更早一些,可能要追溯到骸珊十七年左右。

阳曦开始讲解各个星系的划分和政权建立,讲到普莎银星系的时候停了一会儿,“普莎银星系与黑海星系相隔五百万光年,中间有无数游移的彗星与小行星带组成的复杂星群,那些星球因为环境恶劣沦为荒废星球,连虫族都无法适应生存,唯一能在星群生活的种族,只有深海人鱼……”

其实起初深海周边环境并没有那么恶劣,小行星带的行星数量也不多,深海能接收的光源远比现在多。但也正因为如此,很容易遭受陨石彗星的冲击,处于两星系之间,也很容易被侵扰。

于是骸珊祭司利用潮汐的力量将弱小的彗星,行星及卫星吸引过来,重塑了深海周边的环境。但使用改变星球的力量总归是有代价的,在人鱼漫长的生命里,骸珊祭司没能活过三十岁。

期末考核这种东西来势汹汹,实践测试的同时又夹杂着一些书面考试,有人上午刚打完架手还麻着,下午就要去写那长篇大论的星际编年史。

实在是让人苦不堪言,本以为考完就可以放松下来,但期末总评成绩关乎她们能否顺利升学,A班对升学率的要求是百分之百,所以稍有不慎就会被扫到其他班去。

这东西出成绩又出奇的快,学院不会将成绩公布,但终端会提醒她们错开时间去罗迪那里领纸质成绩报告。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确实很搞心态,虽然诺亚斯的学生们心理素质都不会太差,但罗迪这人出了名的嘴欠,学生要是有什么郁结,准跟他脱不了干系。

繁秋去总务处的时候是下午,天葵星进入夏季,阳光透过星球防护罩过滤照射进来还是烫的吓人。总务处单独有一栋洋楼,跟教授们的办公楼挨着,学院里的主要建筑除了图书馆都是围成一圈绕着训练场的,为了不让学生在训练时有懒可偷,周边的绿化没有超过一米的。

繁秋很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总觉得空气中的水分在不断地蒸发流失,让她脆弱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同样不喜欢炎热的还有吸血鬼小屁孩,总务处办公室的帘子拉的死死的,光线昏暗,房间内的智能模拟系统按照主人的要求孜孜不倦地吹着潮湿冷风,整个办公室唯一不会觉得冷的,除了罗迪本人,可能就是桌子上被玻璃罩护着的小花苗。

罗迪很喜欢同人套近乎:“啊,繁秋你来了呀,稍微等一会儿,我把报告打印出来,你先随便坐会儿,我这里很凉快对吧。”

他操纵着被杂物挤到桌子边角上的智脑,在疑似学生信息的系统里翻翻找找。

繁秋礼貌道:“谢谢,我站着就好。”

毫不夸张地说,杂乱到基本没什么地方下脚,更别说坐下了。

报告打印需要花一点时间,因为根据其他同学的说法,报告用的纸是特种纸,不可损坏不可涂改。这种做派真让人心情复杂,要是成绩过得去还好,过不去的不能销毁也不敢乱丢,毕竟姓名信息写的清清楚楚,就差把家庭住址也写上去。

罗迪:“跟我就不用太客气了嘛,我刚刚看了一下,繁秋的期末总评成绩很漂亮,没有什么需要额外注意的。”

他自顾自接着抱怨,“也不知道学院长是怎么想的呢,招进来的第一批女学生绝大部分都让人不省心,要不是冲着是试招生人少,我都不会来管你们的。”

繁秋抓住了一点重点:“今年五百名新生都是学院长亲自招进来的吗?”

要给特种纸塑形打印机需要的温度很高,罗迪看着那些纸从端口出来也没急着去拿:“说亲自也不知道算不算,她是在报名的学生里挑了一批来着,剩下是教务处的教授们挑的。”

“不过你们A班基本上都是她挑的呢,但就冲着这个”说着他转了转桌上的笔筒,里面似乎有纸条,但不多。“就真让人猜不透呢。”

繁秋也许对那个笔筒有印象,传闻中抽处罚项目用的,但空成这样,她也不知该作何评价,毕竟A班的人,大多数都很能闹腾。

等特种纸冷了下去,罗迪才将它们装订在一起,交给繁秋的时候说,“学院长让我提醒你有空去做个体检,毕竟天葵星的夏季很难熬呢。”

繁秋接过去,没说话。

罗迪:“虽然暑假开始了,但不要着急离校哦,还有暑期实训活动,嗯,不想参加也不是不可以,写个申请交上来就行。”

繁秋:“主任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打算参加呢?”

罗迪笑道:“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学院管理组挺不讲理的,一点都不让你们与外界联络什么的,这不是超级碍事嘛。”

他打了个响指,回答道:“因为深海内乱了嘛,虽然可能星盟那边没察觉,但我们红星对各个种族的生存发展都很关注呢。”

没有他预想中的慌乱,让罗迪觉得有些无趣,他还以为人鱼会是跟他们血族一样非常护短还小心眼儿。但这种习惯毕竟来自血脉压制,压制淡了之后,他们对同族的死活反而没那么在意了。

繁秋当然知道深海内乱了,这是在她来诺亚斯之前就注定了的。毕竟期待着能够接任祭司之职的人选,趁着寒潮偷偷离开了嘛。

*

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深海总是晦暗幽森的,人鱼和其他海洋生物蜷缩在深海最深处--梦都,那里有维持着深海种族生存的,唯一的光和热。

星际的人们习惯把能供应光热能量的固态晶岩称为能源晶石,液态的称为星沙。星沙往往比能源晶石更加珍贵,因为它在宇宙各种大型能量体附近产生,然后在宇宙中流失,游荡。曾经有人提出假设,如果从宇宙环境中抽取三个基本星球单位的宇宙物质进行提炼,能收集到分散在宇宙中的星沙1.2克左右,虽然很难操作,但人们相信这个假设是正确的。

星沙的能源比能源晶石纯粹,因为在晶石成型的过程中避不可免要产生杂质来稳定晶岩结构,利用率往往没有星沙高。

深海梦都的蓝色珊瑚林,是除了祭司和圣女以外,谁也不能踏足的禁地。那是历代祭司们的陵冢,是用玉琉璃修筑的深海幻梦。

玉琉璃,一直被认为是蓝珊瑚的幻影,它散发着幽幽蓝光,在禁地里摇曳,像极了深海里的极光。

只有祭司知道,那些玉琉璃,是她们用潮汐,从行星间一点一点裹挟回来的星沙,为了防止它们再次飘散流失,缠在了那些为了纪念历代祭司而立的蓝珊瑚上。

能源体最直接的利用方法是燃烧,星沙燃烧释放的能量能供应一个小行星运转数月,但对于适应了寒冷环境的深海种族来说,这种直接释放的能量过于灼热,所以需要潮汐一遍一遍洗刷那些星沙。星沙的能量融在潮汐里,最后只剩下一片幽光的虚影。

潮汐,是人鱼的至高秘术。但并不是所有人鱼都能拥有运用潮汐的能力,只有祭司和圣女。

祭司掌握潮汐的全部,而圣女,是能感知到潮汐的人鱼,只有当祭司死去,圣女接受了所有的传承,得到承认,才能成为新的祭司。

人鱼一直都不是耽于情爱的种族,加上复杂的环境,一个岁期内的新生儿屈指可数。祭司会去参加它们的百日宴,在抓周时放上一颗硕大无比的蓝紫色珍珠。

能感知潮汐的孩子会与珍珠产生共鸣,当他们把珍珠握在手上时,蓝紫色会慢慢褪去,只留下月牙白。这是从古至今挑选圣女的唯一办法,那个被选中的孩子因此不得不在百日时离开父母,跟着祭司住在蓝珊瑚林后的熔沙宫殿里。

熔沙宫殿里的一切都很无聊,繁秋在学习之余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就是在宫殿的角楼看蓝珊瑚林的玉琉璃到处飘摇,她期待着它们能融在一起化作蓝色的天幕,但是不能,它们被珊瑚束缚牵引着,像沙石中生长的海草一样,只能随着浪意飘摇。

寒潮来袭的时候,梦都的所有生物都开始沉眠,但繁秋不行,她得跟着月姬在蓝珊瑚林一遍一遍地冲洗那些玉琉璃。

因为她还没掌握潮汐之力,所以只能用水流牵引那些玉琉璃。按理来说星沙燃尽就什么也不剩了,是无论何时都备受推崇的清洁型能源。但因为他们是用潮汐去冲洗,所以在能量散尽之后,玉琉璃总会留下一些虚影。

繁秋每次都仔细分辨着玉琉璃与虚影,但只觉得虚影越来越多,玉琉璃越来越少。这时候月姬就要离开梦都,去深海边境寻找新的玉琉璃,但从来不会带上繁秋。

她能离开宫殿的时机很简单,每年的日光浴的时候,深海里的生物从沉眠中醒来,上岸狂欢。祭司与圣女也要主持参加这场庆典,跟深海的常年阴寒比起来,岸上的阳光让人惬意得昏昏欲睡,海面上飘着庆典洒的彩色珍珠粉,鲜活明亮得像繁华春天。

繁秋对于春天的理解来自于长烟祭司,骸珊祭司的母亲。据说她拥有比历任祭司都强大的潮汐之力,时常挥动着鱼骨杖就将深海从一处小行星带迁移到另一处。但她为人行事总是给人一种随性不沉稳的印象,经常趁着寒潮溜出深海去其他星球走访游荡。

热衷于把所见所闻写成游记,讲给她的爱人和骸珊听,但骸珊跟长烟是截然相反的性格,早早就担当起了祭司的使命。

长烟的岁期在记载里并不长,跟骸珊不相上下,她向往着五彩斑斓的世界,并不认为封闭有利于深海的存续。她时常离开熔沙宫殿,审视梦都的一切,指使人将街道上的海螺屋染得五颜六色的,又或许时常在岸上,用收集来的土壤和种子培育出一些浮萍似的小花。

即使这样人鱼们也是爱戴着她的,如同爱戴每一位祭司一样,对她尤其偏爱的,可能是潮汐本身。因为原本只有祭司死去,圣女才能获得传承,成为新的祭司。但在某一天,长烟厌倦了熔沙宫殿前的蓝珊瑚林,厌倦了包裹在深色海水里的梦都,厌倦了一年只倾落一周的阳光,于是抛下一切离开了。

梦都经历了一次没有玉琉璃温暖它的寒潮,大家意识到了长烟不会再回来了,惶惶不安的到了第二年,发现骸珊已经出色地继承了一切。至于是怎样得到传承的,不得而知。

骸珊极力地弥补着母亲离开的错误,人鱼们虽然不解,但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一事实。但长烟祭司似乎还在这梦都里,因为梦都的那些海螺房依旧是彩色的,珊瑚柱上仍旧刻着她的名字,而那些没人细读的游记,只是被丢置在了阁楼。

繁秋也许是唯一有幸去读那些游记的人,于是她知道了深海之外有春天,知道了如何隐藏鱼尾,知道了除非宇宙不停产生新的星系,不然游荡的星沙总有用完的一天。

她很羡慕长烟祭司,羡慕她的博识与自由,羡慕她所拥有的敬重与偏爱。

因为潮汐没有强迫她为了族群留下,轻易便将力量给了骸珊,但潮汐并不偏爱她,因为在月姬死后,她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的力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在亲自将月姬的名字刻在蓝珊瑚林的珊瑚柱上之后,一步一步离开了梦都,离开了深海,没有长烟那么决绝,她只是狼狈。

*

出完成绩距离暑期实训还有一段时间,林翳她们打算筹办一个小型聚餐来庆祝A班全员存活。但又并不是存活的那么安稳,总有两个倒霉蛋子十分凶险地踩在线上,原本该被B班的前几名拽下去的,出卖了一点好东西,罗迪才答应将暑期实训当作是否升学的最终考核。

这两个倒霉蛋子就是时常粗心大意的苏粒以及实在班级疯狂内卷中的不幸牺牲的塔丽,恺绯用一串鱼珠打发了罗迪让他开了这次后门。

繁秋听说的时候,是有些难受的。因为鱼珠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是人鱼的眼睛。按理来说人鱼的死亡是如同鲸落一般,在下沉中慢慢被海水融成泡沫。但如果被猎捕,被虐杀,那被剜下来的眼睛在空气中慢慢固化,眼白是温润的白玉,瞳孔结成相应瞳色的水晶。

在人们还不知道这种奇特的珠宝从何而来的时候,还会称其为玉晶,后来就随意地称呼为鱼珠了。鱼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只是因为漂亮就会有人收藏,星盟刚与深海建立交易的时候,问过能否交易鱼珠,直接吃了闭门羹。

繁秋极力劝说自己要用平常心去看待自己的同学,即使对方是屠戮了自己族人的血族。

星际鲜少有人会对深海人鱼出手,他们虽然深居简出,性格温顺,但并不孱弱,毫无疑问是海上的王者,没有人会因为想要漂亮的收藏品而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除了红星那群嘴馋的。

两个种族之间不能说不共戴天,但其实很难相安无事。

听到聚餐总是让人兴奋的,单凭三剑客三个人,就把全班的同学都拽上了,她们申请借用食堂的厨房,顺便拜托罗迪网购了些不常有的食材,说要露一手给大家做拿手的家乡菜,最后竟是动员了所有人都要做一道菜出来。

但A班除了问题少女就是大小姐,会做菜的寥寥可数,于是有一半的人在厨房外现去研究菜谱。菜谱是罗迪从星网上找的,这人厚着脸皮跟来蹭吃蹭喝,美名其曰提供一些场外援助。

厨房里热热闹闹互相不服气都觉得自己手艺最棒,厨房外面研究得仔细堪比应付期末考核。繁秋认真思索了一番有什么家乡菜是她拿得出手的,生吃海蜇头么。

思来想去也许只有海带汁适合些,于是从罗迪网购的那堆食材里挑了用得到的转身就进了厨房。

厨房几乎是林翳和沈沁然的主场,这两个人野路子出身,最擅长吃好喝好,夏风离家出走前左右也是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总不可能让她去偷营养液配方来照着做给大家吃。

沈沁然:“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苍蓝星的至高之术。”

林翳:“别玷污你的母星行吗,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苍蓝星人均饭桶,厨艺这种事情你也好意思跟我挣?你知道星际贩卖的速食食品有多少是来自尔雅星的吗?跟我谈美食,你还早了八百年。”

沈沁然:“哈!拿星球背景说事你也真长脸……”

当然除了她俩厨房里还有别人,只是都比较专注自己的菜肴,不像她们能吵出花来。

顾锦年专注地处理着一只虫族死尸,场面实在让人不敢靠近,让人好奇究竟是哪个星球口味这么重。恺绯跟苏粒有说有笑的,只是声响没那两个女人大而已,似乎在努力做一盘菜,毕竟给其他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常血族的家乡菜,就怕恺绯逮着一个人就给她脖子划拉一刀。江乔和习亚铃倒是很让人意外还会一点厨艺,在各自忙碌着。

繁秋找了一处空位,把食材摆开审视了一番。说是海带汁也只是他们通俗的叫法,因为饮品的颜色像蓝绿色的海草,加上味道清甜解暑,一直都是日光浴的时候的特供饮品,毕竟其他时候人鱼并不需要海带汁的清凉。

但这些食材跟深海的食材总是有区别的,繁秋也不能保证同样的步骤她能复刻出相同的味道,但总之做出一样来就是好的了。

她自幼待在熔沙宫殿里,根本没什么机会学习厨艺,海带汁也是在日光浴的庆典时,她看见路边摊贩做过,因为简单才记了下来。

仔细想来,她离开深海似乎也快一年了,虽然那对深海里的人鱼来说,只是漫长黑暗中的一小段时间而已。但繁秋总是会忍不住感慨,感慨她所经历的这些种种,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月姬结束之后,没有叫繁秋的岁期,今年有没有新生儿她不知道,但没有人会拿着珍珠在百岁宴寻找新的圣女,人鱼又将渡过一个又一个没有玉琉璃的寒潮。

所以,潮汐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她离开了深海,才明白当初长烟离开深海,是想为人鱼寻求其他出路,因为除非诞生新的星系,恒星作为能量体产生的爆炸会产生少量的能源晶石和星沙之外,宇宙中游离的星沙基本是固有的,总有消耗完的一天。

而深海里庇佑着梦都的蓝珊瑚林玉琉璃,到最终也只会剩下成片成片的虚影,迎接这个种族的,只有冥顽不灵的自取灭亡。

但深海之外并不适合人鱼生存,并不是说他们离开水就不能活,只是繁秋在星际游走时,发现越靠近中心的星球,与深海截然相反的温度不断消耗着她的耐力与体力,让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人鱼对外面的认知,毫无疑问是零,缺乏认知导致在水里凶猛敏捷的人鱼在外毫无生存能力,当繁秋以为自己狼狈地离开深海,又要狼狈地死在贫穷,饥饿,环境不适,语言不通时,她遇到了西奈尔。

西奈尔看穿了她拙劣的幻术,将她带离了那因为未知而险些致命的窘境。据她所说,她是长烟的朋友。

繁秋一直认为人鱼的寿命漫长,妖也是这样的吗?她什么都不知道,总之西奈尔收留了她很长一段时间,还教会了她许多东西。后来有一天西奈尔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新的校区建好了,开春就可以开始招生,繁秋甚至还觉得那是无她无关的事情。

西奈尔却说道:“你不想尝试一下吗?像当初长烟做的那样,不再依靠潮汐之力,为人鱼寻找一片常年有阳光有花香的净土。”

她承认那段话中的某些字眼刺痛到她了,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像长烟一样,毕竟那是繁秋一直以来最羡慕的人。

她能顺利进入诺亚斯也许是西奈尔给她开了后门,因为她从深海出来,像一张白纸一样,星际通用语十岁的孩子张口就来,她还要仔细思考着语音语调让说出口的话听起来不太土气。

努力,她为了多少东西而这么做过,为了潮汐的传承,她在熔沙宫殿里看着蓝珊瑚林不知道看了多少年,为了不被A班这个小集体抛下,她除了训练就是去教务处找那些授课老师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地询问。

繁秋时不时反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而努力,说到底是想成为长烟那样的人吗,用尽全身力气只为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模样?但应该不是,她是为了她的族人,她得不到潮汐的承认,但想得到族人的承认。

但那样狼狈的离开,可能连蓝珊瑚林的珊瑚柱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名字吧。但这些对于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真正重要的,是找到那片净土。

海带汁不过是一些海洋植物混合着榨成汁而已,看见了印象中的蓝绿色,繁秋有些恍惚,毫不犹豫地倒进杯子里尝了尝,但味道却涩得发苦。

沈沁然从她面前路过,看着她微妙的表情打趣道:“怎么了老繁,这果汁喝进去咬你了吗?”

繁秋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榨出来又涩又苦,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种味道啊。”

沈沁然看了一眼她的桌面,“这些食材你处理过没有?因为产地不同可能跟你母星的食材的污染程度不一样哦,可以净化处理之后再试试。”

是了,还有有害物污染。繁秋单独捏起一颗小果子尝了尝,也是涩的。她闷闷地想,深海的植物就没有这种污染呢,毕竟海水隔绝大部分的宇宙辐射,才能孕育出他们这样干净的种族。

生于潮汐,死于海雾。

*

聚餐的事情从下午两点就开始张罗,罗迪坐在食堂的长凳上,晚上八点了还没等到开饭。他难得操了一回老妈子心觉得这些姑娘以后可能嫁不出去了,但想想都来读军校了,估计也没几个想嫁人的。

在他等得不耐烦,拿着筷子使劲儿敲空碗的时候,阳曦出来了一趟,还以为是通知他可以开饭了,没想到是说让他别敲了怪烦人的。这似乎是有什么讲究,但过去太久她不记得了总之不让这么做。

罗迪噎了一下,敲得更欢了。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开饭。

虽然星际习惯于用营养剂代餐,但在重大场合还是会有正统晚宴,每个星球各有各的特色。

尔雅星作为白玫瑰星系的主星,位置得天独厚,培育在大棚里的蔬菜没有那么多有害物污染,所以靠农产发家致富。论美食星球,它当之无愧,林翳一心炫技,做了一道年夜饭上才有的囫囵烧。而沈沁然不甘示弱,摆出了一盘黄金香鱼,顾锦年的炭火烤肉看起来也很诱人,但知道那是虫族肉大家都有些抗拒,江乔做的是糕点,看起来意外的漂亮精致,习亚铃简单的做了一份清炒菜心,恺绯和苏粒合力做了一份……毛血旺。这场聚餐能作为主食的菜品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繁秋拿的出手的只有海带汁,但阳曦跟她不相上下,泡了整整三壶茶。另外的几位大小姐,许夜蓝试着拌了个小菜,莫陌的点心蒸塌了,成了糯米馒头,夏风摊了个煎饼,被指责说跟卢奥星没有一点儿关系,辛雅做的炸酥糖看起来很不错,只是闻起来似乎糖分超标,周郁梓也勉强摸索出来一份炸青瓜片,剩下其他人就划分到能不能吃还是未知数的领域里去了。

比如牧楠有些乌黑的奶油菜羹,赤觞的照烧鸡,骨头缝里透露出一点血红,庄柔柔的面条下锅后全成了疙瘩,现在融成一碗面糊糊,塔丽实在不知道能做什么,尝试煮了一碗汤,因为料加多了有些诡异吓人,千雅的水晶糕因为糖面被炒得焦糊,看着也十分多灾多难。

这次聚餐可以说是肉少狼多,当大家碰完杯之后,林翳她们几个以北风卷地的阵仗像主食袭去,动作干净利落,将最好的肉和菜迅速屯到了碗里,看得其他人一阵无语。

繁秋再试了一口海带汁,清甜的味道跟她记忆中的相差无几。但再清甜也不能果腹,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只觉深海的生活方式愈发无趣。

*

暑期实训其实没什么东西,原本是想让她们跟着星盟军队一起操练几天,但这事儿第二次实战演练的时候就干过了,再加上无疾而终实在没什么意义,所以就换了个形式。

因为懒得再按照班级分组,所幸直接500人参加统一的实战,学号奇数在A组,偶数在B组,两组模拟战争对抗,先抢夺到对方阵营的旗帜的一方获胜。

这安排怎么看都是有些随意和敷衍的,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对她们来说反而更适用。地点就在天葵星设立的沙岩战场,基本是终端收到正式的开始指令,就有人掏着武器往对方阵营冲了。

繁秋其实也想冲,但冲不过,沙岩的环境使地表温度高得吓人,像其他人一样莽撞地消耗体力的话,她觉得她会熟的。躲在战壕里,她就闷闷不乐地想,真狼狈啊。

也不知道这场实训的意义究竟在哪里,杂乱无章地一口气往前冲,把这场战役变成了单纯的打群架,刀槍棍棒,有什么上什么。主要学院里的那些老师们一放假溜得比她们都还快,不然还想着去白楼借些脉冲大炮来。

作为同窗,倒不是真的苦大仇深恨不得搞死对方,只是因为沙岩战场有它自己的保护机制,能避免绝大部分真实伤害,想要取得胜利,只能把对方终端上的连接栓拔了才能淘汰出局,所以有很多人热衷于冲到第一线去肉搏。

至少三剑客是这样,在中心混战的区域虽然看不见她们人,但放的狠话比谁声儿都大。

繁秋有心离中心区域远一点,要是能在其他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过去把旗抢了就好了,在这战场上多待一分钟她都觉得自己寿命不会长久,她久违地怀念泡在水里时的感受,可是天葵星别说海了,连个游泳池都没有。

她一边往对面扔榴弹,一边沿着战壕走,注意力不是很专注,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突然,繁秋感到一丝丝凉风吹来,正纳闷这沙岩战场野草都不长哪里来的风,仔细一看是空气中的水汽在她面前汇聚凝结起来,形成袅袅白雾。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水汽的流动,带着她体内的血液不停地循环往复,发出共鸣。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潮汐。

她不知道为什么潮汐突然认可了她,偏偏在这种时候,心中惊疑不定。

到底是传承的姗姗来迟还是深海已经迫切地需要她回去,繁秋这一瞬间被各种想法搅得心烦意乱,空气中的水汽也跟着她的意识躁动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水汽汇聚成一把水刃,猛地向B组的营地冲去,趁谁都不注意的时候,砍断了旗帜的旗杆。

守着旗帜的女生都吓了一跳,大喊了一声“卧槽”。最贱的是这种方法居然可行,沙岩战场的系统判定完成绩之后,把所有人都踢了出去。

繁秋出来之后还是恍惚的,她是想早点结束,但结束的方式未免过于草率。

实训的分数判定有两种方式,一是淘汰别人,二是夺旗。淘汰一人十分,夺旗根据贡献程度从50到500分不等。所有人看着战场外的液晶屏,每个人都是零星的几十分,繁秋一个人三位数就显得特别扎眼。

苏粒痛心疾首:“你好狠的心哪。”

繁秋缄默,认为潮汐就是要捉弄她一回。

看着众人目光灼灼,她一个脱力,晕了过去。

有点潦草,但好歹是写完这部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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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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