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真是一如既往的骁勇。”太子楚珩慢慢走到楚璇琅身后,在众人缓过神来之前抢先开口。
楚璇琅把剑扔在地上,脸上带着血回过头去朝他们笑:“京城的剑怎么如此易折?”
太子心头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身后的太子太傅王继行站出来说:“京城有许多家打铁铺,郡主在一家没买到好的,怎能把所有的都说成是易折之物?老朽真要替京城的铁匠们打抱不平了。”
王继行是太子的外祖叔,自然是太子一派,对楚璇琅这种立场不明的人,他也不愿逞嘴上威风,只打了个哈哈过去。
楚璇琅也不是蠢货,既然人家给了台阶,自然不能不下:“太傅说的是,是我狭隘了。”
言罢接过副将手里的棉布,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
自从沈清言夸了楚怀安一句“好看”后,原本就不多话的世子殿下更是闭口不言了,无论沈清言怎么找话,他也只是用“嗯”“哦”“是”来回答。
沈清言再迟钝也看出了他现在懒得搭话,旋即闭嘴。
“皇叔?”身后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还未等她们俩转过身去,身后的人就跑了过来。
“小沈大人?”定王楚珏对二人同时出现表现得颇为惊讶。
别装了,还不知道在后面跟了多久呢。沈清言和楚怀安的表情难得一致。
定王装看不见,无视二人的表情继续说:“皇叔武艺高超,怎么没跟郡主一起入深林?”
“在下喜静。”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二位走了那么久一句话都没说呢。”
沈清言瞪大了眼,这这——这个五皇子,怎么是这种人?
“定王殿下过奖了。”楚怀安面不改色,看来是早已习惯他这样说话。
“小沈大人是自己来的?”眼见楚怀安滴水不漏,楚珏接着就转头看向了沈清言,“小姚大人没一起来吗?”
沈清言曾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该自觉保持距离的,尤其少管别人的闲事。何况是秦王死后,在天下人心里除了太子以外的另一位夺嫡的人选。
行事狂悖,难以琢磨。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对他的评价还真没说错。
沈清言没搭理他,定王叹了口气,只得加入二人沉默的队伍一齐往回走。
“殿下也没跟郡主她们一起?”沈清言问道。
“唉,本王自小体弱,连弓都拉不开。别说猛兽,就算遇到一只兔子也只能跟它相视无言了。”定王站在楚怀安的旁边,沈清言隔着一个人交流实在不方便,随意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喂——”林清影躺在草地上快要被风吹的睡着的时候,听见了沈清言的喊声。
“我回来了——”林清影盘坐在原地,用半醒的眼睛眯着明明越来越近却丝毫不降低自己声音的人。
“我们都听到了!”姚莲心替林清影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既然沈大人找到了自己的帐篷,那……在下就先告退了?”楚怀安一边小声问她,一边把手里拎着的兔子递给她。
“哦,哦、那今日多谢世子陪我猎兔子了,给。”沈清言把手上的四只兔子分给了他一半,楚怀安没接。
“我带的人不多,他们大概已经猎好东西了。沈大人这里人多,我就不……”
定王拿走了那两只,“小沈大人盛情,皇叔怎能辜负?”
楚怀安沉默地朝沈清言点点头,没管定王的话,直接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沈清言没再说别的,只弯着眼睛朝他挥手:“多谢世子殿下了!”
“哎?钟小姐也在这里?”定王歪头问。
在他走来时一起站起来行礼的人纷纷看向钟凌。
钟凌一时没想到楚珏会跟她说话,斟酌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多谢殿下关心,臣女不善骑射,家中又没有一起来的姐妹,所以只能来麻烦小沈大人。”
“给你。”楚珏把手里的兔子全递给钟凌,好像是他打的一样。
当着所有人的面借花献佛,这下无言以对的不只是沈清言一个人了。
“多、多谢定王殿下……还有阿言。”就连一向游刃有余的钟凌,也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起来。
“小沈大人四周胜友如云,真让本王羡慕不已。”
不知他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一边说一边摇着扇子走了。
等定王越走越远,一直保持姿势没动的林清影摸了摸下巴,问道:“刚才小五的家人来了,她们姐妹仨就走了。你,对瑞王世子做了什么吗……”
“哈?”沈清言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过头去瞪她,“什么叫我对他做了什么?”
“虽然我没怎么见过瑞王世子,但他应该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吧?”被沈清言如此直接的质疑,林清影对原本确信的事产生了动摇。
“害羞?他?你怎么看出来的?”沈清言还是一副扭曲的表情。
“他脸红了。你们三个人一起回来,总不能只有他被太阳晒到了吧?”林清影说着抬头看了眼太阳。
沈清言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去,太阳虽大,但围猎场有很多高到遮天蔽日的树,倒不至于让人觉得晒。
真害羞了?
还害羞了这么久?
就因为夸了他一句“好看”?
林清影看沈清言变化的表情,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断了:“你果然对他做了什么!”
“我没有!”
楚璇琅带着副官把老虎抬上来的时候,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虽然三年未见,但楚璇琅入林便遇猛兽这件事早已在很久以前就传开了。
“每次璇琅回来,总会猎到这里难得的猛兽呢。”长公主看着楚璇琅,笑着说。
“……公主谬赞。”楚璇琅低头回答。
“好了,去请大家来吧,本宫刚问了猎场的厨子,说是今天猎到了不少肉质鲜嫩的东西呢。”楚琼玉没再看她,招呼自己带来的人去喊人了。
“好饿。”林清影双眼无神地盯着眼前摆放好的瓷碗瓷盘。
林清影上午跟伍嘉杏和她的姐妹们一起在围猎场玩闹,中午大概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下午沈清言来的时候只吃了两个兔腿。沈清言猎回来的兔子刚烤上,公主身边的人就来了,让她们都去猎场行宫集合。
“早上走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中午要好好吃饭吗?猎场又不是只做猎到的东西,到饭点你自己去跟厨房说一句,自然会给你们多做一份饭。”
“啊。你说得对。”林清影是真的饿到一定地步了,连还嘴都没力气了。
“给,”沈清言从手边的盒子里拿出来一个小包,“绿豆糕。”
“姐——”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容易感动,用无数方法审了无数人的沈清言特别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林清影与别人不同。
她只有在饿的时候最脆弱。
沈清言摇了摇头。
问了一圈,除了林清影,夏昙和冬雪也饿了,给三人一人分了两块绿豆饼。“吃两个垫一垫就行了,小心等会儿吃不进去饭了。”沈清言看她们狼吞虎咽,好心提醒。
这种大型宴会的菜品总是一个比一个吸引人,就是等菜的时间长,总要人望眼欲穿才盼来下一道菜。
林清影这边总是清盘最快的,就连一向讲究在宴席上快速的沈清言都没忍住跟她说:“吃慢点。待会儿坐马车回去要吐了。”
“公主。”楚琼玉喝了点酒,出来吹风清醒一下。刚在亭子里站定,身后就有人喊她。
“怎么了?”楚琼玉太熟悉她的声音,只是偏了偏头。“公主做事也太明显了些。每次不是猛虎便是狼群,谁看不出来?”楚璇琅站在长公主身侧,望着入了夜便显得更幽深的林子说道。
“是啊,每次都是换汤不换药的猛兽,可每次也只有你一个人将它们降服,那些人在你身后看了多少次,有一次派上过用场吗?郡主不愿,下次本宫便不再插手了,这是最后一次。何况这有什么不好,郡主能伏虎便能降龙……”
“殿下!”楚璇琅一脸慎重地打断她。
“哈哈,郡主也太小心了些,若是……若是三年前的那两个小姑娘在,定不会像你一样似惊弓之鸟,如履薄冰。”说罢楚琼玉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们俩胆大包天,公主岂能纵容?”楚璇琅原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是如今有个比她更敢说话、更出格的公主在,她只能暂时当起守规矩的人来。
“郡主今日回来,不也要做胆大包天的事?怎么对小孩子们如此苛责。”楚琼玉懒懒散散地回答,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公主神机妙算,臣……”楚璇琅没楚琼玉那么能翻来覆去地说道,一时心急。
“唉,说到底当年本宫并未帮上什么忙,只是每每想起李将军,总会觉得可惜。郡主,你在她手下这么多年,难道不比本宫更难释怀?”
楚璇琅的心在装到底和直接坦白之间反复否定,楚琼玉却好像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跟她闲话一般,说完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了一句“郡主以后有事可来公主府”,言罢转身回了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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