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战

清河门查好证据递交京城,过了十几天京城下发了判决。

林屈、庄霄等人助纣为虐,罪大恶极,午时问斩;玄文姝流放执州;部分官员知情不报,褫夺官位,听候发落。

送玄文姝和林净月走的时候沈清言卖了个关子:“听说执州的太守是个善良的女人,会善待像你们这样真心去赎罪的人。”

雨季终于过去,东江坝工程也根据姚莲心新画的图重新启动。

天气慢慢变冷,东江坝的工程不得不搁置下来。朝廷任命了几个新人来喆州,赈灾的官员们陆续回了京。

齐宁函、吕文昭和白晓等一干人离开时,沈清言站在长亭上看了很久。直到姚莲心催她回去,她才转身往喆州走,进城门之前又看了一眼。

十二月,东江坝的工程完成了近八成,决定停工的同一天京城传来圣旨:姚莲心回京,沈清言继任喆州太守。

沈清言拢了拢姚莲心脖子上的披帛,说一个字就能呼出不少白气来:“东江冻上了,水路走不了。走堰州是好,只是山路难走,不能图快,探路应仔细些,雪下面是坑还是路一定要……”“好啦好啦,”姚莲心这几天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到京城的。”

岐州。

九月楚怀安跟楚璇琅上书推荐定王楚珏来管商市,结果被吴莫屈和皇帝同时拒绝,没过几天大月的皇帝决定要派三王子来,楚珏也就顺其自然地踏上了从京城到岐州的路途。

一转眼楚珏到岐州已经快三个月,商市的治安也慢慢步入了正途,因利益或国籍不同而寻衅滋事的人越来越少。楚珏在岐州乐得自在,对商市也有独到的见解,楚怀安写信给楚璇琅的时候夸了很久。

“定王初来时,相信他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加起来不到五个,我也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多亏郡主火眼金睛,殿下也的确负责守信。岐州一切安好,勿念。”

吴莫屈的儿子吴昇被他爹拽了来,交到了大月三王子的手下,说让他跟着王子闯一闯,不求闯出一片天来,只要多看看外面就好。

原本一切都在平稳推进,结果十二月初十,大月京城传来消息说,皇帝病危,紧急传位给了大王子。

大月的王子中,只有三王子的母族足够强悍,听说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怒,楚怀安和楚珏怕生变故,商量着大楚的商人这天就先不去商市了。

到了晚上,楚怀安在城门上巡夜,三王子带着自己王府的卫兵骑着马到了岐州城下。楚怀安站在城墙上叫住他,三王子的弓箭迅速转到身前,朝楚怀安所在的方向射了一箭。

楚怀安皱着眉站在原地,宁远吓了一跳想让他躲开。

“空弦。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招惹我们的,否则只会腹背受敌。”楚怀安解释道。

三王子见他不躲,大笑道:“世子殿下消息灵通,今日就不让大楚的商人来商市,可昨夜还有不少大楚人留宿境城。”

他话止于此,想看看楚怀安有什么反应。

宁远离得近,在大月三王子说完的瞬间楚怀安的双手就紧窝成了拳,可是此时他越表现的在乎,送到三王子手上的筹码就越多。

楚怀安清了清嗓子:“三王子想要什么?”

城墙之外,男人声音洪亮:“我要你立誓绝不趁机攻打大月,只要你同意,我此去无论是死是活,大月都不会动她们半分。”

宁远小声骂他道:“他自己当年趁着李将军不在跟你和郡主都交过手,怎么能提的出这种要求?脸皮真厚。”

楚怀安知道,三王子也清楚,若是大楚皇帝下令起兵,楚怀安一个臣子也没办法违抗皇命的,可事态紧急,三王子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大楚皇帝可以不在乎那些人的性命,可以拿那几个商人祭军旗,可是镇北军不会。

镇北军一向标榜爱护百姓,这一层道德枷锁要锁住统军的将领楚怀安,也要锁住整个镇北军。

楚怀安没沉默多久,大声回答:“我楚瑭,一年内绝不会攻打大月。”

三王子咬了咬牙,一年,是楚怀安给他结束内战的时限。若一年以后的大月依旧是大王子与三王子相争的局面,镇北军并不能保证不会去添一把火。

“好!世子爽快!”说完三王子带着他的护卫掉头回了境城。

楚怀安站在城墙上,目光跟着这一队人,直到再也看不到。

回到房间,楚怀安就开始起草奏折。大月内乱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到京城了,他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下令攻打大月。至少要在圣旨传下来之前让京城的人知道境城现在有大楚人,但愿那些人不要稳坐京城,视人命如草芥。

楚怀安当夜写完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出。

在京城得知大月内乱的第二天,楚怀安承诺不战大月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一时议论纷纷。有人说楚怀安安居京城三年,早已不能战,答应三王子是顺势而为;有人说楚怀安亲手放弃了一个报仇的好机会,大月屡次来犯,大楚损兵折将不计其数,直到李西河镇守才消停了几年,楚怀安此举愧对于李西河和镇北军;极少数人提到了那几个被押在大月的商人,得到的结果往往是周围人的沉默。

“是她们自己非要跑到大月去的,死了就死了。难道要镇北军放弃这么好的战机?”终于还是有人说了这句话。

楚璇琅跟齐知易在兵部门口的馄饨摊上吃馄饨,身边有人大声议论。他们知道这里是兵部,也许就是刻意说给一看就绝非常人的楚璇琅和齐知易听的。

齐知易从冒着热气的碗中抬起头,楚璇琅面不改色,端起碗来把汤全喝光,碗放在桌子上的声音不大不小,旁边的人一直注意着她们这边的人,听见声音全都看了过来。

楚璇琅盯着他们中间的那个人,声音不轻不重:“如果我们跟大月打仗,你会上战场吗?”

那人支吾半天,顶不住周围人的视线说:“我当然会!”

楚璇琅继续问:“你是京城人?”男人狐疑地点了点头。

“我看你不过二三十岁,三年前镇北军就曾在京城招兵,你那时为何不参军?”

男人身边的人一个个哂笑起来,楚璇琅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眼睛转向他旁边的人:“你呢?你刚才说那些商人死了就死了,那她们的家人呢?打仗的时候死的将士呢?她们也死了就死了?”

男人被楚璇琅的语气吓到,连忙撇清干系:“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曲解。军饷不就是靠着我们老百姓的赋税发的吗?瑞王世子若真在乎那些在曾在岐州战死的将士,就该为她们报仇!”

楚璇琅气得头疼,齐知易拽了拽她的袖子:“别说了,我们走吧。”

二人转身想走,那人却觉得她们理亏不敢理论,大声叫道:“兵部的大人们在京城待的久了,是不是忘了沙场是什么样了?还是说你们两个臭丫头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

齐知易噔噔噔跑到他跟前举起手来,男人以为齐知易要动手,来不及反抗,只能交叉着两只手在身前作防御状。

谁知齐知易只是把他的衣领揪了起来:“战场上,风不会吹散血的味道,那股味道只会更浓。以少战多,还有可能几百个人里死得只剩几个人,周围全都是人的残肢,血太多了,分不出那条胳膊是战友的,哪条腿是敌军的。尸山血海把人围在中间,天地茫茫,血色一片,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你既然不知道沙场是怎样的残酷,就不要轻易说出口。”

齐知易的声音有些颤抖:“参军之人或想挣军功,或想杀敌,说到底是在镇守边疆。镇北军现在有七成是岐州、寒州和周围县的人,她们的家人就在身后,没有人想莫名其妙的打仗,因为打仗真的会死人。我们大楚打仗从不是为了让谁心中快意,保家卫国,仅此而已。”说到最后齐知易双手抓住那人的领子,一滴眼泪砸在了他的脸上。

齐知易在前面走得飞快,楚璇琅没有追上去。路上碰到一个兵部侍谨,给了她一封信,说是黄静兰送来的。

楚璇琅回到书房打开信件,黄静兰措辞小心,先东扯西扯了一大堆,最后才在信中说此为绝佳战机。

只要派人去把那些人救出来,趁机拿下境城,就能一路打到大月王都。

楚璇琅捏了捏额角,跟黄静兰想法相似的人不在少数,可现在不仅仅是那些商人能不能救出来的问题,传位大王子这件事楚璇琅觉得也有诈。

她回京的时候,大月的探子说朝政已几乎被三王子把控。退一步说,就算大月王真的传位给了大王子,三王子若想反,恐怕兵不血刃就能拿下,这算什么内乱?

可是三王子却在临走时专门找了楚怀安,逼他立誓。

按兵不动本是良策,只是楚怀安被逼着立了誓,消息传到京城,中间被歪曲多次,在京城百姓看来,他就是怯战了。

楚璇琅叹了一大口气。难道他又要被辜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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