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奴知晓,奴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刘氏说道,闭上了眼,沉默了一下,“奴知道的太多,而陛下又是早产儿,天生体弱,奴不认为奴能在那样的环境保下腹中的孩子,奴甚至不能确定……奴能否保全自己。”
“但奴认下谋害李女郎的罪名就不一样了。奴会被下罪,但缺乏证据,而仙蕙夫人与陛下也都还活着,那么达成的结果只有运作一下就会是奴被圈禁,奴腹中的孩子不上玉牒,但都性命无忧。不上玉牒,虽与皇位继承无关,但也不会有人想害她。而且相关人都知道这件事并非奴所为,即便只是因为愧疚,也会对奴生下孩子多有照顾,至少不会真的受到罪人之女的待遇,即使还是会受些委屈。”
“因此奴找上了李女郎,告诉对方,奴可以把她被害一事揽在自己身上,要求是她安置好奴父母不让这些事牵扯到她们身上,以及照顾林稚。”
“所以你究竟知道些什么需要这样小心翼翼。”林思眉头微皱,她相信刘氏没有说谎,但能找上她母亲合作就代表,害李仙蕙的人比她原本想象的强。
“陛下了解平清皇君吗?”刘氏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不熟。”
“平清皇君有一个寄托了父母祝愿的名字——吴悠,小字长乐。只是自建安年那场旧事后,就再没人这么唤他了,而他也做不到真正的无忧,甚至陷落进那场旧事之中,无法逃脱。”刘氏说道,有转而问,“陛下对建安旧事了解多少?”
“知道些。”林思开口,她没想到又扯上了建安旧事,怎么最近查什么都能扯上建安旧事。
“建安年那场夺嫡之争没有胜利者,即便是最后夺得了皇位的景宁帝也损失惨重,平清皇君的亲族在那场斗争中都死了。”
“这个我知道。”
“那奴说点您不知道的吧。建安旧事中涉及了数十位皇女,这些皇女来自林氏宗族,虽然移到了建安帝名下,但其父母亲眷都还在的,夺嫡一事,各位皇女都损失惨重,但不及建安帝那一道要了她们命的命令。”刘氏依旧在重复林思知道的,史料上有记载的内容。
“你想说什么呢?”
“这些皇女包括其子嗣虽然没了,但她们原来的亲人,包括随皇女死的皇夫的亲人可都还有在的呢,如果陛下您是他们会不怨吗?”刘氏轻声说道。
原本浮在林思身边的散漫消失,她一下正经了,她还真忽略了这些人,不过……
“继续说下去。”林思让刘柏宁继续。
“不止她们怨,平清皇君也怨啊,可是怨谁呢?是得了皇位的景宁帝,还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建安帝?可这两位一位是皇帝、一位是未来皇帝啊,这些人能做什么呢?”刘氏说道,“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目的为何,毕竟奴没经历过那场旧事,不太能理解他们,但奴知道平清皇君与这些人关系不错,常有见面。”
“所以,你想说什么。”林思又一次问出了这句话。
“您应该知道的,那场意外发生时,恰逢李女郎寿辰,翎王府举办了场小宴,翎王府来往的人可不少。而一出事,翎王府就直接封闭了,所有人都被控制了起来,直到平清皇君出现开始彻查,如果存在毁灭证据,那么要么是翎王,要么是平清皇君。”刘柏宁答。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且,你不觉得你的说法太荒谬了吗?这比是你下手还荒谬。”林思其实有些相信了的,但没表现出来。
“奴可以将奴知道的全说了,由陛下您自己判断。”刘氏挺直了背。
“首先,这场宴会是临时举行的,因为翎王惹了李女郎不开心,特地举办了个小宴来哄李女郎开心,请帖都是临时下的,晚上的宴会,中午才下帖子,请的是李女郎与翎王的熟识,其中包括林氏宗族的一些人。”
“其次,李女郎出事后,翎王府被控制了起来,翎王担心李女郎所以没查,但要求护卫把所有人控制并且不得移动,整个翎王府都被围了起来,直到平清皇君出现,开始查这件事。”
“其实这场意外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只是消息断了,所有知道些什么的人都死了,而平清皇君的说法是审问时什么都没说,自杀了。并且平清皇君还以一些理由哄着翎王打杀了涉及这件事的所有人。”
“最后,先帝不相信什么都没有,也查了一遍这件事,结果您应该知道,平清皇君开始了养病。”
“那你为什么不认为是平清皇君做的,而是他包庇了对方。”林思问,有点奇怪。
“因为奴了解他,平清皇君不爱翎王,甚至把翎王府的事当乐子看,但他不会主动出手去害翎王和他的孩子。而且如果是被害得是翎王,父子血缘在,即便是不喜,他也会选择维护翎王,但奴与李女郎不一样,我们是外人,即便是我们的孩子也与他无关,毕竟是姓林的,又不是姓吴。”刘氏说道,平清皇君真是矛盾,或者说当初那个名唤吴悠的清俊男子早也死在了那场旧事,活下来的只有一个生不如死的平清皇君。
“所以你是想说,害我母亲的是参加了那场宴会的某位建安旧事皇女的亲人,而皇祖父包庇了对方。”
“是,不过这只算冰山一角。”刘氏说道,“还是那个问题,陛下,对平清皇君,对建安旧事了解多少?”
不过刘氏没等林思回答,又问道:“为什么建安帝要杀了那些皇女?平清皇君和那些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知道?”
“不能说知道,只是了解一点,陛下知道昌懿帝姬吗?”刘氏问,还提了一句题外话,“如果她还在当初的第一美人还不一定会是李女郎呢。”
“你见过她?”林思当然知道昌懿帝姬,建安帝的女儿,被送往圣殿山的建安帝的亲生女儿。
“奴怎么会见过昌懿帝姬呢?她是奴上一辈的人,奴只是见过她的画像而已,即使建安帝不允许有她的画像留下。”刘氏说道。
林思听见这话反应过来,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直接表露出震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
“就是您猜的那样,建安帝虽然把昌懿帝姬送走了,但还是希望未来继承皇室的子嗣来自她的血脉?”刘氏轻飘飘的说出李仙蕙意外之下潜藏的黑手。
“为什么啊?”林思不能理解,既然想要继任者是自己的血脉,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唯一的孩子送走啊。
“为什么?林氏皇族,出了名的深情与无情啊,您的父王与皇祖母不就是吗?”刘氏讽刺道。细数林氏这数十位皇帝,要么就病态的只爱一个,要么就滥情到一个也不爱,而无论那种感情都不妨碍她们纳其他的人摆在旁边。这边痴迷纵容自己的恋人,那边又一个一个新人不断。
也不难理解,在朝曦这种制度下,作为建元血脉族人的林氏皇族,在朝曦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这一点在皇帝上尤其明显,皇帝拥有绝对的权威,无论她下何等离谱的命令,众人都要遵守,而杀死皇帝的必须是拥有继承权的林氏血脉,其他人弑帝需夷三族,有时夷三族的还包括参与弑帝的相关人,即使那个皇帝臭名昭著。
特别是朝曦有圣殿山,游离于皇权之外,却不得背叛皇帝的直属于建元帝名下的组织。圣殿山不听皇帝调令,却维护林氏血脉对朝曦的统治,帮助皇帝掌控皇权。
“什么意思?”林思还是不太了解这些东西,因为和她无关。
在朝曦制度下,除非她死,否则什么都不能动摇她的地位,特别是现在的朝曦只有她一个正统的嫡系继承人,任何让她非正常死亡的人都是要夷三族的,而且她现在未成年,按朝曦规矩,圣殿山需不惜一切代价保她性命,如果她出事,圣殿山也需要死至少一个主事人。
“意思就是,昌懿帝姬来历不正。”刘氏说。
“昌懿帝姬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有名的男娼越荏,但昌懿帝姬却是记在裕安皇君名下的。而朝曦的规矩虽然开放,但也不能接受皇帝的生父是个和无数男男女女都发生过的关系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活着,还在不停的……”刘氏停了一下,她是没法继续说不下了,毕竟这事是真的离谱。
“而且不单单如此,建安帝得位不正,她的皇位多有倚仗裕安皇君。因此在孩子大了,容貌开始显现时,她是不敢留下孩子的,毕竟那时她还受制于裕安皇君,她姐妹也都还活着。”刘氏说道。
永平帝没什么本事,就是子嗣颇丰,孕有三女一男,而建安帝是中间那个,最不受宠的那个,可偏偏她娶了家世出众、人又聪慧的裕安皇君,并在对方的帮助下,得了皇位。
“所以你的意思是,母亲被害背后还有昌懿帝姬的人?”
“应该是建安的后手,而非昌懿帝姬的人,这些事之所以不为人知就是因为昌懿帝姬从未表现出对皇位的**,如果不是奴觉得平清皇君不对劲,查到了,奴自己都不敢相信呢?”
“什么意思?”
“意思是平清皇君其实被蛊惑了,奴不了解其他人,但平清皇君奴这边是知道的,他身边有人反复的告诉他,不能忘记建安旧事里死去的亲人,要报仇,可能还佐以药物来使他情绪极端化。”刘氏说道,因为被选为翎王妃,她被皇室接管,有时会住在皇宫,时常见到平清皇君。
“没人发现吗?”林思惊讶,难以理解,荒诞的可笑。
“为什么会发现,这很合理啊,毕竟死了亲人,人变得有些极端也不难理解啊。”
“怎么做的目的呢?”林思下意识的反问,其实她大概猜到了,但这太难以置信了。
“目的就是让建安帝血脉昌懿帝姬的孩子再次登上皇位啊,虽然目的各不相同,但所求结果相似。毕竟相比于杀去圣殿山报仇还是等那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对方离开圣殿山,让建安帝血脉以皇位继承人的身份是最可行的报复了。虽然这尤其荒谬,但你不能指望一些失去理智的人想清其中可笑之处。”
“你……有证据吗?”林思已经相信了,但还想看看……
刘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呈给林思。
“里面是一块清如观的信物和一把钥匙。奴查到的东西就在那里。”
林思接过匣子,打开,一块翠绿的刻有清如二字的玉佩映入眼帘。
清如观明面上一个道观,实际干的是帮人保存东西的活,只要你给的起钱不限时间,而且他们只认信物。
“朕会照顾好漱雅,希望你保守好秘密。”林思说完离开。
刘柏宁看这林思的背影,有些沉默。
李女郎,这个孩子最后还是查到了这里。那么她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为了确保林思的皇位,为了保住林稚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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