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里面的男子换好了衣服,袁行歌才进去坐在上座,目光如炬,刻意压低嗓音威胁道:“殿下也该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是何处境了吧。接下来本将军问话,还希望殿下能一一道明,省去我让人动刑的功夫。殿下身为男子本就身娇体弱,又身份尊贵,必然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这军营里的刑法可是能活活褪掉一层皮,殿下应该不想尝试。”
“请问殿下名姓?”
那男子冷哼一声说:“风今。”
“原来是南晋六皇子,失敬。”
袁行歌知道南晋女皇五十岁就禅位于嫡长女,不问政事,最小的六皇子则被太上皇抚养长大极受宠爱。
袁行歌也是头一回见南晋皇族,之前只在情报里看过名字罢了。
“听说六皇子深得南晋太上皇宠爱,又怎么会出现在军营?”
“……本皇子只是,想见识见识沙场征战,本以为军队会势如破竹攻进你们青阌,不曾料到这一战僵持了这么长时间。”风今咬着牙说:“本皇子在满是女兵的军营里待了那么久,昨夜想趁赫连不在,出去在江边洗洗……谁知你们青阌人不识水性还会派人偷袭,偏偏在本皇子洗浴处上岸,那个将本皇子看光的女兵呢?只要你把那个混账交出来,本皇子就能让赫连退兵不再攻打你们!”
风今从未受过如此大的耻辱,哪怕那时正是深夜,就连月光也刚好被乌云遮掩,但是……但是他能感觉到那女子紧紧压在他身上,隔衣相触,而且谁知道他被打晕的时候那女兵做了什么。
他要将那女子碎尸万段才能出这口气。
而袁行歌的惊讶尽数掩藏。她可是听说这人是被明清野捉拿的,难不成……
唉!明清野怎么这么倒霉,偏偏招惹了一国皇子,要是处理不当,南晋怕是从此绝不会善罢甘休。
袁行歌只能先让手下给南晋放出绑着手信的箭矢,说明风今所在,让她们不要动夏路回一根汗毛。而她自己匆匆赶到营帐给母亲禀报此事,到时便看见左衡秋在外等候。
“你还来做什么!”袁行歌如今极不想看见这人。
“莫要对师姐这样横眉冷对啊师妹,我只是来辞行罢了。”左衡秋本来靠在木桩旁,见她来了就挂上伪善笑意站直了身体:“一同进去吧。”
“……”袁行歌狐疑地看着她,这人甘愿就这么走了?
“我听说明将军夜袭成功,还抓回来一个俘虏,不知是何等身份?”左衡秋进门前问道。
“我正要跟母亲禀报。”袁行歌挤开她先进去了,走至主帐中,向袁离珏行礼道:“母亲,孩儿已经审问清楚俘虏的身份,乃是南晋六皇子风今,因为贪玩跟着军队前行,昨夜偷跑出来洗浴被明清野撞到,才被我军俘虏。”
“皇子?”袁离珏没想到这人来历这么大,不由得思绪万千。
左衡秋跟在后面,闻言便说道:“大将军,属下听说,明清野的夫郎也被掳走,现在是南晋的俘虏?”
“你从哪儿听说的?”袁行歌皱眉道。
“伤兵营里不是已经传遍了,我也是路过听见的,这可是件大事,明清野那么看重她的夫郎,要是醒来定然会拿着南晋皇子换那一个平民男子。如此,也太不值当。”左衡秋背着手满眼可惜:“南晋六皇子极受宠爱,足以挟持他让南晋退兵,还能就此谈判为青阌谋夺更多利益。可以说有了他,就捏住了南晋及赫连的命脉。”
“大将军难道不是如此想的吗?”左衡秋看向上位的袁离珏。
袁离珏暗沉的双眼与她对视。的确,从大局来看,一个风今换夏路回太不值得,对青阌,对战事没有丝毫益处。
若是舍弃夏路回,拿风今谈判,战事可免,边境可安稳几年,甚至几十年。
“明清野醒过来没有?”袁离珏问道。
“女儿已给四妹传去口信,要是明清野醒来让她第一时间告诉我,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袁行歌担忧道。
“走吧,我们一同去看看……”袁离珏正要起身,又看向一旁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的左衡秋,说道:“左衡秋,你的懿旨调令本将军已经收到了,你随时都能离开,不必再来告知。”
“是,多谢将军。”左衡秋俯首,眼珠微转,心中暗叹了一句老狐狸,看来只凭这番话让袁离珏跟明清野就此离心是不可能了。
袁离珏让她随时离开,但只要她在一日,怕也会在军营里处处受掣,一言一行都会在其监视之下。
罢了,这一遭虽然失策,但阌朝的计划进展顺利,要不了多久白将军就会病亡,女皇也有了禅位之意,等二皇女上位,才是彻底打垮袁氏的时候。
左衡秋退了出去。
“母亲。”袁行歌行至袁离珏右侧,现在才想过来左衡秋话里的意思:“左衡秋意在离间,我们得换明清野的夫郎回来才行。”
“我知道。”袁离珏也没有纠结过:“时刻注意南晋的消息,我们先沉寂不动,要急也要是她们先急。”
“明白。”
到了伤兵营,袁行歌问明明清野在何处才带袁离珏到了帐篷里,袁瑄汝不知为何在营外面蹲守,眼神空空,连她们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不知在想什么。
袁行歌走过去轻咳了两声,又踢了踢她的屁股,才把人唤回了神:“四妹,让你看着明清野,你怎么在这里蹲着?”
“二姐?”袁瑄汝回头一看,见到她二姐跟母亲,立刻起身:“……母亲,你们过来做什么?”
“看看明清野,她的伤势怎么样?”袁行歌问着就要掀开帘子进去。
“二姐你等等,明清野的伤势挺好的,就是受了寒又失血才晕过去,现下有医女看着,说不久就会醒,金四海在里面守着呢。”袁瑄汝拉住她二姐:“就是,就是二姐要有个准备才行,明清野她……她……”
“嗯?明清野怎么了?”袁行歌奇怪地看着她。
“她变了个样子……”袁瑄汝神色纠结:“我现在都不敢看她那张脸,太……太……”
“明清野还伤到了脸?”袁行歌大惊失色。
这明清野本就黑斑覆面,如恶鬼投生,再伤了脸毁了容,岂不是难上加难,再没有男儿看得上她了。
那更要把夏路回换回来,这世上男子,像夏公子那样标志的,怕是再难寻到愿意嫁给明清野的了。
“不是!”袁瑄汝也说不清楚:“总之你进去了,可别吓着,别怪我没提醒二姐。”
说罢她松开拉着袁行歌的手,小眼神又瞟了眼袁离珏,让开身小声道:“母亲也是……”
“知道了,走吧,进去看看。”袁离珏微点了点头,跨进了已经被袁行歌掀起门帘的帐篷里。
里面金四海正守在床边,听到声响回头,立刻起身:“属下见过大将军,左翼将军。”
“起身吧。”袁离珏走近了刚要询问明清野的情况,待看到那一张脸时也不免脑中空白,未能开口说话,哪怕她活了四十多年看了无数人的样子,也难以维持镇定。
袁行歌更是当场看愣了眼。
床上躺着的人脸型微圆,但骨相优越下颌明显,眉形自然浓淡相宜,鼻梁挺俏,唇形更是精致,虽然眼睛未睁开,但在场的人都能想到平时这张脸上是如何神气自信。
明清野的五官极为好看又锋利,犹如世间名匠精心雕刻,但都被掩藏在满脸的黑斑下。如今黑斑不再,这张脸就显现出它的遗世之美,让人想多看两眼,却又不敢再看。
“这……”袁行歌咽了咽因为许久未动口中自然分泌的唾液,迷茫开口:“这是明清野?”
“回将军,正是。”金四海已经对进来人的反应习惯了。
“这……”
袁行歌还是接受不了,转头就出去跟自家四妹蹲在了一处,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连云山脉,叹道:“四妹,世事无常啊。”
“二姐说的极对……”
“这般长相,明清野为何要遮住?”袁行歌又匪夷所思道:“我可不信她去了一趟南晋得了什么灵丹妙药就把脸治好了的说法。”
“为了……不惹事端吧。”袁瑄汝猜测道:“这样的面容让人见之难忘,明清野虽然行事张扬,但是做人很低调。这张脸放在阌都,那得有多少高官家的男郎争着抢着要嫁给她。”
“明清野大概也是为了让夏夫郎安心。”
“也对……”说起男郎,袁行歌便又想到了那个六皇子,头疼道:“可现在还有一个天大的难题摆在明清野面前,那俘虏点明了要明清野。若是明清野这个样子惹得那六皇子一见倾心了怎么办,可若是照之前的样子去见,那六皇子更不会饶人,非得把冒犯了他的人杀了不可。”
“那俘虏还是皇子啊!”袁瑄汝低声惊叹,成功被带离了思绪:“明清野脸一好,就招惹了一个皇子,艳福果真不浅……”
“咳咳!”
袁行歌眼见着脚下投下一片阴影,转头一看是已经苏醒的明清野,连忙咳嗽让自家小妹别说了。
而明清野居高临下看着非议她的袁瑄汝,神色冷淡道:“袁四,这艳福,让给你如何?”
“……”
袁瑄汝知道明清野的底线,站起来连忙摆手,神色戚戚:“无福消受无福消受,还是赶紧送回去,把夏夫郎换回来最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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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风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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