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趟茅房。”
明清野向袁行歌点点头,神色少见的沉重,看来是已经知道了夏路回的事情。
而袁氏姐妹谈话太过入神,都没察觉帐篷里明清野已醒的动静。
待人回来,她们才全部进了帐篷,袁行歌将明清野昏迷之后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现在夏路回被抓走时的情形只有青铁知道,她伤的也不轻,正在这营里疗伤。明清野,你要再去详细问问吗?”
“不必,让她好好养伤,我先去见那个六皇子。”明清野等医女给自己换完药才拉上外衣穿着整齐:“毕竟让他再这样误会下去,怕是会对我越恨越深。”
“好,我带你去。我就知道你行为端正,绝对不像那个六皇子所说压在他身上轻薄了他。”袁行歌笑道,她还是有些不敢看明清野这幅锐意凌厉的长相,尤其那双凤眼睁开时,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制。
“嗯。”明清野将医女端来的要一口喝完,苦涩在口中蔓延,也抵挡不住她心里难解的混乱担忧。
阿回……
别怕。
……
“母亲,你在想什么?”袁瑄汝没跟上去,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收拾好明清野的衣服打算抱去烧掉时,她注意到自己母亲从明清野离去后就坐在床边一直沉思。
她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
袁离珏抬眼,似乎才发觉这帐篷里还剩下一个她,便沉声道:“在想明清野,我总觉得,她醒来睁开眼的样子很是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哦……”母亲想事情一般不许旁人在侧打扰,就算有人也会视若无物,袁瑄汝也不明白,就静悄悄退了出去。
再说袁行歌带着明清野一路往关押风今的帐篷走去,后者的样子免不了惹许多女兵侧目,都想着军营里能让左翼将军陪着,又如此俊美的女子,怕是朝廷来的贵客,许是皇女也说不定。
平常人哪里见过皇族,现在也是不清楚事实才没敢胡乱跪拜,害怕这尊贵之人不喜张扬才穿一身便衣出行。
袁行歌哪里知道自己属下们都把明清野当成谁了,只管带路:“他就在这里面。”
“嗯。”明清野掀帘进去。
她这一路话都少的可怜,完全没有平日那样痞气又圆滑。
进去后她便看见那六皇子被绑在一张软椅上,背对着她们,此时怕是认清了自己的境况而恹恹垂着头。
男子五官没有女子灵敏,还是无神时发现旁边多了一道人影,风今瞬息傲然抬头道:“那登徒子抓来……”没有。
明清野手上早就抓了一把匕首,俯身给他割开了身上的绳子:“军中守卫森严,六皇子即使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这绳子就不用绑了,我们好好坐着谈话。六皇子觉得如何?”
被美貌迷惑略有些呆愣的风今无意识揉着因为被绑在椅子后面而麻木的手腕,语气都比刚刚缓和了不少:“挺,挺好的……”
“我名清野,姓为日月明,在此先给殿下赔个不是。昨夜情况危急,在下也是害怕周围有人把手,才扑上去捂住了您的嘴,后来又打晕了您。”明清野拱手行了一个郑重的礼:“六皇子可以放心,这之后在下并没有行不轨之事,况且当时您身上还有里衣,只是挽起了裤腿,我也行装整齐。深夜之时,什么都未看见,我与六皇子,清清白白。”
“你说,说这些,本皇子就得信吗?”风今看着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脾气,真真是明白了二哥曾给他说的一番话:如雪,你性子如此欢脱调皮,嘴上更是不饶人,但也要知道,这世间,就是有人让你不得不注意自身言行,发不了脾气,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口的女子。到那时你就知道情爱的滋味,足以让你在刹那间敛起身上一切傲气。
这难道就是二哥所说的,情爱……六皇子才过了冠十八的礼,尚且未经人事,光想想脸就噌一下红了。
袁行歌还以为明清野这一番话把人气的连话都说不出口,连忙上前调解:“殿下,明清野的品性整个军营都是知道的,她独宠自家夫郎,别的男子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触碰。昨夜定然是无奈之举,如她所说也是克己复礼,况且也没人知道,不会让殿下清白受损。”
“夫郎?你成亲了?”风今抓住了这一字眼,顿时停下了遐想,瞪着明清野问道。
“是,在下已有正夫。”明清野应道,那张脸上也没有更多的表情。
风今这才发现明清野的视线一直落在地上,丝毫不对他有所留恋,更别说如他一般为对方的容貌惊艳,认清这个事实的风今没有暴跳如雷骂此人目不识珠,反而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忐忑难过。
“你,是何身份?”风今心中扭捏,抓着衣摆强迫自己问道。他本不该这样对一个冒犯他,还已经成亲的女子和颜悦色,但他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
他幼时起便想着以后要嫁一个世间罕有,又如母皇一般威严沉稳的女子,可惜这十八年,南晋女子没有一个让他能动心的,除了那百战百胜的赫连月稍稍能入他的眼,母皇也有意撮合。
但十多年的相处,完全不及现在这惊鸿一瞥,他从未体会这般心动,若是要嫁,自然也是要嫁自己喜欢的。
风今眼神逐渐坚定决意起来。
“我如今暂代青阌右翼将军一职。”明清野不知道他问这个作甚,但还是依言答道。
“那你夫郎是何身份?”
“在下与夫郎同出乡野。”明清野微微凝眸,静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连日来让赫连吃了两次败仗的人。”风今面上平淡,暗地里衣摆都快被他扯下来了:“你这身份,倒也配得上本皇子,这样吧,我许你南晋驸马之位,与我和亲。等我嫁予你,这战事也能今早结束,至于位置,就让你那原配夫郎降为平夫,我不是善妒之人,他不惹我我也不会理会他。”
帐篷内一时寂静下来,袁行歌飞快瞄了眼明清野的脸色。
其实这是个好法子,既能抱得夫郎归又能让两国联姻就此平定,这对两方来说都是极好的结果。而且女子三夫四侍多么正常,一国皇子,绝没有委屈了明清野跟夏路回。
但……明清野这脸色怎么黑沉沉的,像是,难得的生气了。
“请恕在下无法答应。”明清野一口回绝:“我明清野此生只要一个正夫,绝不负他。六皇子好意在下心领,但不需要。哪怕没有和亲,我也能打退南晋,让你们不敢来犯。”
她有这样的本事,她就靠这样的本事为自己争得在这女尊世界,为一人好的权利。
和亲?笑话。
明清野脸上的漠视与不屑太过明显,这让一个表露心迹的男子脸面往哪里搁,更别说风今这个火爆脾气,当即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指着明清野的鼻子骂道:“你,你别不识好歹!本皇子和亲乃是下嫁,难不成你要本皇子去当平夫侧夫?”
“六皇子没明白吗?我的意思是,侧夫,侍夫,我都不需要,你,我也不要。”明清野用匕首拨开他的手,冷声道:“多说无益,我已经解释清楚,现在就等南晋来信。袁二姐,我们走吧。”
风今心中狂跳如同擂鼓,说不出是为明清野拒绝他的心意羞恼更甚还是内心彷徨无解更甚,见人要走了,转头厉声道:“明清野你不要后悔!”
门帘落下,也留住了两个字:“不悔。”
袁行歌跟在她旁边,纠结许久才说:“阿野,你刚刚的话未免太过决绝,风今是皇子,你委婉的说,也能让他留着颜面不是。”
“事关他的终生大事,还是尽早说清楚,让他不留痴念的好。”明清野知道风今的心思,但袁行歌怕是没能看出来,她道:“据我猜测,怕是南晋皇族催这位六皇子相看驸马成亲,但他没有属意的女子,本身就娇纵自然无法忍受催促凑合,才托了青梅竹马的赫连月带他出皇宫来此散心。”
“在他认知里赫连月是南晋最厉害的女子,而他话里话外又觉得我打败了赫连月算是这世间罕有,加上我现在这张脸,才令他以战事作赌,行和亲之事。”
袁行歌觉得有理:“那他也算是对你,一见钟情?”
“浅显之情不足道。”明清野摇头道:“若他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我的意思,好好听话跟赫连月回去。”
“人家要是听话也不会到这里来了。”袁行歌见明清野真没那个意思,认准了一个夏路回,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要是这个当事人都摇摆不定不知该怎么抉择,那她们更加难办了。
只能说明清野果断决意的性格太对人胃口,也不枉她费心结交。
伤兵营内,一瘸一拐走进来的青铁被两名看守发现,扶着去了放置了两名伤兵的帐篷,又叫来了医女查看治伤。
“百人将身上都是皮外伤,唯有这腿骨骼错位,应是被人恶意踩踏所致,待我给你扭转过来,再固定住好好修养,伤筋动骨三十天,这一月百人将可不能乱动啊。”医女十分头疼道:“那位明将军就是不听劝的主,伤口又撕裂了,这回要是再不好好养着,怕是要留下病根,那胳膊就不好使了……”
“是……”青铁忍得了疼,但回想起昨晚的情形,眼中挣扎尽显。
明清野走后,她们就如往常一般入睡,西房也熄了烛火。但青铁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害怕左衡秋没有打消羞辱夏路回的主意。
果不其然,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夜色如墨,外面传来一声门闩落地的声音。军营女兵大多能拿到利剑,从门缝伸进移动门闩轻而易举,这一声也让没有熟睡的青铁立刻惊醒,起来时又牵扯到尹望搭在她身上的胳膊。为了不打草惊蛇,青铁立刻将他的嘴一捂:“静声……”
外面的脚步声杂乱,俱往西房去。
青铁悄悄穿上衣物,下去没有穿鞋为免发出声响,捡起一旁的剑走到门口细听外面的动静。
那些人应该就是左衡秋派来的人,正撬着夏路回的房门。
青铁正要出去打退那些人,但搭在门上手却顿住了。
要不然,再等等……就等到那些人闯进去,夏路回惊慌时她在挺身而出。
反正……反正他也有保命手段……
青铁咬牙收回手继续静观其变。但她不知道,左衡秋给手下的命令是,取了夏路回的命。
左衡秋说的话一向是半真半假,趁明清野不在来偷袭是真,毁夏路回清白是假。只要青铁因为她的话有那么一丝迟疑,那夏路回就会命丧驻地,倒时明清野回来得知夏路回死讯与她反目成仇,左衡秋渔翁得利一石二鸟之计大成。
再看那些被派来的亲卫已经撬开了门。明清野不在的时候,夏路回都会辗转难眠,觉浅易醒,刚刚大门的动静其实已经惊醒了他,而现在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起身悄悄穿衣,猜想是不是驻地有毛贼出没。
“何人在外面!”夏路回高声喊道,希望能吓退贼人,又能让东房知道外面的动静。
外头一静,夏路回已经下了炕披上了外衣。
本以为无事了,谁知房门被狠狠踹开,月色也不忍再看,尽数躲进了层云。五个一身黑衣面色凶狠的女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不由分说就拿剑刺了过来。
夏路回惊慌后退,厉声道:“何人!”
他之后无处再躲,眼见因为最后一丝月光倾泻而泛着寒意的剑尖已到眼前,他刚要拿起枕头底下明清野留下的匕首拼死反抗时,身后有一女兵开了口:“先等等。”
“听说明清野这夫郎是个俊郎如谪仙的妙人,死了多可惜,倒不如掳到外面快活快活,再杀也不迟。”那人声音刻意压低,里头的下流之意令人作呕。
但这句话让夏路回松开了匕首,那为首之人也放下剑桀笑:“说的有理。”
她先一步上前将仿佛认命了一般不作抵抗的夏路回胳膊一抓:“倒是听话。”
夏路回的脸埋在暗处,突的抬手抓住她的手,肌肤相触,声音里透着微弱可怜:“我,我听话……能不能不杀我,求求各位……”
“小美人儿,这可不行。不过我们定能让你爽快,然后痛快上路,嗯……”这人话语黏腻,让夏路回掩在暗处的面容布满厌恶,眼里更是狠绝。
这种人……死不足惜。
又过来一个女子轻声道:“东房没动静,看来是睡的沉,别色心上头在这里闹,堵住他的嘴带出去。”
这女子说罢就上手掐住夏路回的下颚随手将桌上一块布塞进了他的嘴里:“走。”
几人又悄悄要出去,虽然不知夏路回之前怎么不再尖叫以唤醒东房青铁和隔壁向许,或许是受到惊吓怕了,这样的局面也是她们想要的。
正要从大门出去进入山林时,突然一支暗箭射出将抓着夏路回手臂的女子瞬间定在了墙上,箭入心口一击毙命!
“小心,有人偷袭!”捂过夏路回嘴那个女子刚喊出一声,又是几道冷箭让她躲闪不及,正好倒在夏路回脚边。云层散去,那女子吐血挣扎的惨相刚好印在夏路回眼中,她挣扎着抓住夏路回的衣摆,眼睛仿佛要瞪出来一样看着他,应是希望他搬救兵。
却只见男子嘴角轻扯,无声说了两句话。
活该……
你们都该死……
“快,快,撤!”其余三人不知道暗箭从何处来,她们已经连死两人,就是要杀夏路回都顾不上了。
离夏路回最近的女子腿上中了一箭,顿时跌在了地上捂住腿痛吟,一道身影从丛林中闪出,两柄弯刀瞬息结果了这人的性命。
来者正是得知明清野住在驻地,摸清了连川河直接到驻地的路线,渡河前来暗杀明清野的赫连月。
她收起弯刀看向门口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看身形是个男子,她不喜滥杀无辜,也就没叫手下要了这人的命。
而且刚刚情形,五个女人围着一个男子,怎么看也不对劲,赫连月知道军营的一些腌臜,便走过去寒声说道:“这几个女人对你有不轨之举,如今是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感恩戴德?我只向你问句话就放你离开。”
“……多谢姑娘相救。”夏路回不知这人的来路,但救命之恩的确是:“姑娘想问什么?”
“青阌新来的那个明清野你可知道?她就住在驻地,你告诉我她的住处就好。”赫连月擦了擦自己的弯刀然后归了鞘。
夏路回瞳孔一缩,立刻回道:“我不知道。”
察觉他异样的赫连月笑了笑:“看来这救命之恩不及你为青阌着想之心,也罢。”
她正要动手将这男子打晕,不让他坏事,就见后面墙角出现一人。
“来者何人,胆敢在此劫持明将军的夫郎!”青铁持剑走出,本以为是那几个女兵,待看见赫连月时脸色一变,暗道一声糟糕。
“明将军的……夫郎?”赫连月的眼神顿时亢奋起来,弯刀一出就抵在了夏路回的脖子上:“明清野呢?叫她出来,否则小心这男子性命不保!”
“住手。”青铁被这突发情况弄得不知该怎么办:“明清野……并不在驻地。”
“那看来是白跑一趟了,不过得一个明清野的夫郎,我看她明日如何嚣张。”赫连月正要伸手抓住夏路回,后者却拼着脖颈被伤也要躲闪开。
“别碰我,姑娘,若是你碰了我,就会是我身边这三个黑衣女子的下场。”夏路回脖间疼痛,但却稳着声色:“我命带不详,肌肤相触就会必死无疑,虽然看起来像是诸般巧合,但我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只是我绝不会让你碰到。”
“如此,也算还你救命之恩。”
青铁捏着剑神色难言,而赫连月的眼神在夏路回跟地上三具尸体之间徘徊,最终哼笑一声:“有意思,但我必须将你带走,否则不会留你的命,你自己选。”
“我跟你走。”夏路回自知逃不过这一劫,立刻果断道:“能不能再不伤别人性命?”
“这是自然,我还要留着人替我通风报信呢!”赫连月给了手下一个眼神,手下立刻提剑架在夏路回脖子上,沉声说了句跟我走。
而赫连月则神色带着几分疯意冲向了青铁:“明清野的手下,就算我放你走,也不会就让你这样轻松离开,你也杀了我南晋数名将士,断你一条腿,也算祭奠她们在天之灵!”
青铁远不是赫连月的对手,几个招式之后身上就添了许多刀口,最后被击倒在地时右腿又被狠狠一脚踩断,她疼的眼前泛黑,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夏路回被南晋带走。
完了……
她不该迟疑,不该!
尹望杨七躲在房内听外面没了动静才赶忙出来,见妻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被杀,哭嚎着扑了上去:“妻主,妻主,啊!”
“别哭喊,我没死,扶我起来,我要去军营。”青铁的腿已经有了几分扭曲,但她顾不上那么多,被扶起来就要出门,外面却传来马蹄声,她无比熟悉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她疼的脸上全是冷汗,苍白无比,但看着来人是又恨又怕:“左衡秋!是你,是你设计的对不对!你说那些话扰我心绪,又给南晋透露明清野的住处,撮合赫连月今夜前来偷袭!好一个计中计,是我,是我小看了你。”
“我哪知道竟是这般巧合。”左衡秋都不由得感叹赫连月来的及时,这个计划进行的天衣无缝,甚至还有意外之喜,她踢了踢脚下的尸体,笑道:“如今在你看护下,夏路回被俘,这也有你的错青铁,你跟我已经是一丘之貉,同为害了夏路回的罪魁祸首,别想尽数推诿给我。”
“啊,我怎么能骂自己,不好不好。”左衡秋忍不住大笑:“你已有把柄在我手里,跟随我,我保你荣华富贵,不听话,那我就能让你众叛亲离,万劫,不复。”
“你……阴险小人……”青铁只恨自己一时糊涂。
“今夜的事你知我知,你的夫郎要么你自己安排好,要么我帮你处理。成大事者必须心狠,这是我教你的第一个道理。”左衡秋冰凉的视线扫过躲在青铁身后的两个男子,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敢动他们,我就跟你鱼死网破。”青铁的血性被激了出来,回视过去也是凶狠的杀意。
“这眼神我喜欢。”左衡秋摸了摸马身幽声说道:“你也不必担心向许那一家,他们早已被我派得力暗卫下了安神散,至于这几个蠢货,死了也就死了。”
青铁越是跟这毒蛇一样的人接触,就越是心生寒意。这左衡秋着实谨慎,行事滴水不漏。刚刚她也只是为保尹望杨七才说了狠话,但其实也是知道左衡秋不是认真要杀了她的夫郎。
若真要鱼死网破,她无法撼动左衡秋,但自己却真的会名声扫地,最后说不定还会死于非命。
只看能无声无息的给向许下药就知道左衡秋身边高手如云,她绝对不是敌手。
“我明日就要离开军营返回阌朝,你就留在这里,天已经泛白,你现在就骑上马去报消息,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说。”左衡秋看着东面微白的天色轻声道:“我一走,副将就空了出来,此次金四海跟随明清野夜袭,这位置怕是会落在她手上。空出来的都尉,我会助你拿到手。这战事啊,快结束了,等回了阌朝,我自有你的去处。”
“万事皆掌于我手,明清野,我们也阌朝再会吧。”左衡秋向着那天边的飞鸟叹完,就转身隐入小道上。
青铁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将尹望杨七的手握住:“我已是不得已之身,你们千万保全自己,以后也莫要跟夏路回走的太近,莫要多言。现在回房里好生待着,关好门,不要出来。”
“妻主,您还有伤……”尹望杨七早就吓得两眼呆滞,脸色比青铁还苍白,只是对妻主的惦念让他们关切出声。
“无妨,我去了军营会救治,快回去吧。”青铁看着他们进去才用完好的腿翻身上马往军营驾马而去。
一夜惊险。
“青姐,青姐?”
明清野一来就见医女在给青铁包扎,而青铁恐怕是在忍受正骨之痛,这会儿仿佛没意识了一般躺在木床上一口一口喘着气。
她叫了两声,青铁才睁开眼,声音也透着虚弱:“明清野……你回来了。”
“是,你不用起来,好好躺着。”明清野见她想坐起来,连忙说道。
青铁闭目,的确无力起身,又喘了几口才说:“是我对不住你……”
“这谁也料不到,青姐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明清野自知不能怪她:“那赫连月身手不凡,鲜有人能与之打过,青姐这一身伤也让我十分愧疚。”
“不,明清野你听我说……我跟向许被下了迷药,但我从小就不被药物影响,昏沉之时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在屋内听到夏公子房内传来声响,我……”青铁神情激动,蹙眉抓住明清野的胳膊,看清明清野的面容也只是一怔,就说:“我腿脚还发软不便,等出去时便搬出你的名姓希望那几人知难而退,未曾想外面是赫连月,暴露了夏公子的身份,这是我的过错。”
“后来赫连月离开,我看到地上还有几具尸体,发现那几人是左副将身边的人,所以我猜测是左衡秋派人来下药,想要借此羞辱夏路回,让你面上无光,我……只怪我阴差阳错没能看清,否则,否则……”
“青姐,你不要激动,我明白了。”明清野眸色暗沉,原来里面还有左衡秋的手笔。为了能让青铁好好养伤,明清野就道出她也抓了敌国皇子以作交换的方法:“所以青姐不要担心,阿回能救回来,你暂且好好养伤就是。”
“那就好,那就好……”青铁这才脱力躺下,而后目光无神片刻重又聚焦:“你的脸……”
“我早就治好了,为了不引人注目才做了伪装。”明清野抬手摸了摸,说道:“如此倒好,以后就不再涂抹那些药泥,免得平日汗湿后贴在脸上,很是闷得慌。”
“好……”青铁又是虚弱闭目之态。
明清野就说不再打扰她休息,出帐离开了。
待她走后,青铁才微微睁开眼,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手的汗。左衡秋与明清野已经势同水火,但前者之意,怕是要她留在明清野身边当个卧底,随时查探袁家的消息。
好算计,着实好算计……
跟了左衡秋,她的下场又是如何,青铁不知道,也不会去想,前路漫漫,她要握紧的,只是当前。
明清野,对不住了……
……
青阌这边等着南晋的消息,南晋那边却从早上开始就乱成了一锅粥,只因六皇子不见了踪影,粮草还被人烧了,偷袭者一个也没抓到,己方却死了四人,皆是看守。
主帐里负责看守粮草的主将战战兢兢跪在中间请罪,上方的赫连大将军赫连城面色黑沉如墨:“本将军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饭桶!”
赫连月的脾气跟她母亲学了个九成像,从回来知道风今不见后就将奉命看守风今的女兵全部罚了五十军棍,如今看着下堂这些主将,气不过就是一脚踹了上去。
“赫连将军饶命……”几个高大女兵匍匐在地惶然道。
“下去领罚!”赫连城将手里的令牌捏的稀碎:“袁离珏好计谋,来偷袭的人更是好本事,女儿,你猜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人,会是谁?”
“明清野。”赫连月也对这个名字恨得牙痒痒:“除了此人,女儿想不到青阌还有何能人。”
“母亲倒是真有些好奇了,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青阌如虎添翼。”赫连城目露寒光:“下次开战,本将军亲自带兵前去会会她。”
“不劳母亲费心,明清野就交给女儿对付。对了,女儿因为如雪被抓走太过心急,反而忘了一件大事,女儿昨晚偷袭也并非一无所获,而是生擒了明清野的夫郎。”赫连月说道。
“果真?”赫连城面露惊喜:“白氏书信上说明清野极为宠爱自己的夫郎,可做攻破点,这样的话我们也能扳回一城!”
“女儿就是这么想的。如雪他,”赫连月正要说话,上位的赫连将军却咳了一声。
“我知你与六皇子年少情谊,但毕竟还未成亲,这样亲密的喊六皇子小字,会损了他的名声,以后有人处多加注意。”赫连城故作威严道。
“哦……”赫连月气闷哼了一声:“殿下也准许女儿这样叫了,女儿已经决定此次打了胜仗回都,就跟女皇求娶殿下。”
“这母亲自然十分赞同!”赫连城连连点头,与女儿私底下相处颇有老顽童之相。
“母亲,偏远了,我们该说明清野的夫郎。女儿已经派人严加看守,等会儿就去会会此人,看能不能再套出些话来。”赫连月其实是有些玩性大发,她对那夏路回满是好奇,极想知道靠近此人是不是真的就会霉运加身,碰了就会死。
若是如此,那明清野岂不是不能跟他肌肤相亲,那为何那么宠信,娶个夫郎不能用,当摆设?
怪哉。
“而且殿下他应当是被明清野劫走了,现在估计也得知了自己夫郎的事,所以殿下性命无忧,就等敌营传来消息。”赫连月虽不知道敌营想法,但也知道夏路回的价值比不上殿下,还得再做打算才行。
赫连城也想到这点,叹了一声:“罢了,母亲给国都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此战,怕是无果了。你下去吧。”
别了母亲,赫连月就急走到夏路回的帐篷,因为觉得这男子乖巧又十分有意思,她也没叫人绑着他。
现在打了照面,夏路回还跟她这个抓他到敌营的人行礼:“见过姑娘。”
“你就不怕?”赫连月向他走去,眼见着他连连后退就道:“现在我得了空,想要试试你是不是在诓骗我,跟我出来。”
夏路回不知此人是何心性,听话跟了出去。
“离你多近会发生意外?”赫连月问道,向他走了好几步:“不准再退,否则我就叫人把你绑到旁边木桩上!”
夏路回只得停住,面露无奈任她靠近:“三四步即可。”
“好。”赫连月停在他面前静等霉运降临,大概几息,她敏锐察觉到咔嚓一声响动,立刻后退好几步,而她刚刚说要把夏路回绑上去的木桩竟然无兆而断,砸在她刚刚站的位置,扬起一阵尘土。
这要是砸人身上怕是得吐血残废!
赫连月微张着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你,这也太过邪门!”
“那为何昨夜我用弯刀抵住你的脖子时,并没有这等异相,之后路上更是离得近,我手下人也没出事。”赫连月为那个押了夏路回一路的手下感到后怕,这次一定要给她多加封赏才行。
夏路回垂眸道:“因为死了人。”
他神色里透着一种对人命逝去的冷漠。
赫连月这等时常杀伐的人不免全身发寒:“你……那明清野怎么活到这时候的,你们难道成了亲还分房而睡?”
“只有妻主能亲近我而不受我影响。”夏路回立刻抬眸说道,眼里也有了神采:“只有妻主,唯有妻主。所以我不会让你动她一根汗毛,若是你想杀了妻主,我拼死也要碰触你,以命抵命!”
“原来如此,好了,你妻主那么厉害,我也已经错失良机,怕是以后再也杀不了她了。”赫连月叹息道:“而且明清野昨晚夜袭,也掳走了我们南晋的六皇子。”
她想到一个可能,便问道:“这位夫郎,你猜明清野会不会拿六皇子来跟我们交换你,我觉得不可能。”
“她们手握六皇子,足以让南晋退兵还城,甚至签下合约,十几,几十年不犯边境。若是换了你,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功夫。”赫连月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夏路回神色怔然道:“我倒是希望,妻主会如你所说的这样做,不费一兵一卒,妻主也不会再受伤……”
可是他心中也有预感,妻主会来救他,哪怕是拿一国皇子来换,她也会答应。
“报——”一名女兵疾步跑来高喊道:“禀报将军,敌营又发来信箭。”
“拿给我。”赫连月展开信几眼扫完,又看向夏路回意味不明地笑道:“夫郎要不要猜猜这信上写了什么?”
“请恕我难以猜测。”夏路回说完就抿紧了唇。
“信上说:我是明清野,风今在我手上,于午时三刻在连川河畔等赫连拿夏路回换人,切记不要碰夏路回,否则伤了他,就要风今身上也添上同样的伤口。”赫连月哼笑:“明清野果真痴情,那我们也不用客气。回信,就说我会带着夏路回在连川河等候,至于殿下,也希望她们能完整归还。”
“夏夫郎,请回帐篷吧,如今你的身价可比一国皇子,我不能怠慢。”赫连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路回转头进了帐篷,坐在里面的椅子上,从被女兵闯入房门到现在身在敌营,深埋在心里的惊惶不安,如今尽数随着一滴眼泪落下。
妻主……
赫连月的声音在外响起:“对这里严加把守,切记不要接触此人,若是管不住你们下流的心思,不用本将罚,你们都没命走出这帐篷!明白了吗!”
“是将军,属下明白!”刚刚那一幕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哪里还会上赶着找死啊。
本章MVP:赫连月
亲妈采访:小月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赫连月:明清野这夫郎真有意思,另外别叫我小月月,没得叫人恶心!
亲妈(哭):怎会如此!这是爱称,爱称!阿野呢,有什么要说的?
明清野:没什么,就是某皇子说要嫁给我,还说要什么赫连退兵,唉!
赫连月:杀我手下烧我粮草还抢我夫郎!狗贼!拿命来!
亲妈嗑瓜子看戏:打的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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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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