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色祭5

雨大了起来,不时伴着些雷声,轰隆隆。都说北方的秋日是天高气爽的,可眼下这天气却像是入了隆冬。

族长嗫嚅着半晌没答话,一旁的萧玉峋向孟昀含投来探寻的目光,孟昀含便将自己所见所想都说了来。

陆庭自是机警,听见说那灵牌的诡异,未等萧玉峋吩咐便去了立牌位的里头,将那几个红字牌位端拿了出来。都是些个武将,平日生杀之事也见得多了,对着排位自然是没有多少害怕。

可是族长就不这么淡定了,刚刚还一副沉默状,这下看着被拿出来的牌位,也顾不得小人不小人的身份了,忙地奔了过去,“使不得,使不得,官爷您这是要连累整个村子的呀。”

说着就要将那牌位拿过来。

可族长毕竟年迈,哪能真拿得过来,只一伸手便被陆庭阻了回来,陆庭大步向前,将几个排位排在萧玉峋面前的地上。

孟昀含瞧着上面,都是什么红啊、翠啊的字儿,看着竟都是女子的名字。

萧玉峋抬起头来,声音没来得有些严厉,“族长不解释解释?”

族长一脸恼羞之色,可能怎么办呢,横竖打不过啊,他只得说到:“贵人们可真是胆儿大啊,这些个牌位都是兰村里的凶神,怕是冲撞了跟着倒霉啊。”

“凶神?”萧玉峋一副根本不信的神情,他在战场上看过多少死人的场面,又有几个能马革裹尸还的?要说凶能有那些死在沙场上的人凶?

族长一张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此时真是比那打蔫儿的柿子皮还皱得厉害,“贵人不知道,这些个都是命格阴阳之人,死后立上红牌头,正是驱恶避凶啊。”

“阴阳命格?”

“正是啊,阴阳命格,大巫师说女子本为阴,若是生辰对着阳寿时辰,那便是阴阳命格,阴阳相冲,是大大的不好,容易招来邪祟的。”

又是大巫师?这个大巫师懂的还真多,可怎么就没算出今日自己要遭逢如此劫难呢?

孟昀含细瞧着那几个排位,眼神忽地停在一个刻着红娘闺字的排位上。这排位的颜色相较于其他几个都要更新一些,而且其他几个上面的漆色多少有些发沉,甚至有掉漆的痕迹,而唯有这个漆色却很新鲜,透着些亮儿。

孟昀含看向族长,指着红娘排位,“这个是新添的?”

族长有些恍神,大约是没想到孟昀含会问这个,讷讷地点了头,“啊,是的。”

“多会儿添的?”

“也,也就一月前吧,记不太清了。”族长似乎并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

孟昀含心里一咯噔,原来这儿还有一条人命,一月之间,这村里居然死了三个人,她看向族长,笑道:“族长可能真是年纪大了,月余前的事儿都记不清了呢。”

明显孟昀含这话是揶揄来着,可那族长居然顺势下坡般地说:“是啊,可不是老了记性不好么?”

孟昀含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可立在一旁的萧玉峋却没得这功夫试探他,直接问道:“为何而死?怎么死的?”

族长眼神有些躲藏,脸色也略显尴尬,“她,她也是阴阳命,估计是受不得闲言碎语,自个儿自缢了!”

孟昀含嘴里像灌了一口冷风般,只觉得心都跟着凉寒了,因为这个就自缢了?这是有多不爱惜自己的命?生命诚可贵啊,想她在章城,受的风言冷语也不算少,要像她这样不得死了好几回了?

孟昀含不禁叹了口气,只在心里道了一声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族长这边暂且是问不出其他好歹来了,萧玉峋便又命陆庭到村里四下探访去了,想着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孟昀含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这个村子处处透着怪异,可究竟怪在哪里,她细细默想了阵儿:就是透着一股子阴气。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少见得很,这会儿雨停了,天色又有了些亮堂。萧玉峋交代了几人看守祠堂,便出了祠堂去,孟昀含眼下无事也跟着出了去。她心里还想着那大巫师家的书那么多,这会儿又想回去看看,刚刚那黑皮书她只看了大概,这会儿再去翻翻说不定有新的发现。

可两人刚一前一后地出了门来,没走几步,便见着一个女孩从面前呼啸而过,后头一个老婆子跟着追去,嘴里还念着什么“阴阳命”的话。

两人相视一眼,萧玉峋不由分说也追了去,他步子大,一个女孩子哪里跑得过他?一马当先地拦在了女孩面前。老婆子紧跟其上,孟昀含则是落在了最后。

老婆子追到眼前,见着乱舞的女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着谢。孟昀含一跛一跛地追了上来听得萧玉峋正在询问她们口里说的阴阳命的事。

可那老婆子一副机警劲儿,将女孩子揽了过来,转身就要走。可那女孩拼命挣扎,嘴里叨叨着“我不去”话。

孟昀含想去拦,奈何那老婆子力气大得很,一把就把她宣开来,眼看着就要往后倾去,一只大手扶了上来。

另一只手亮出一块牌子,“我们是朝中之人,有话问你。”

可那老婆子根本不看,“我不识得字,这是我孙女,我拉孙女回家你们也要管?”说着提着那女孩子往前走去。

萧玉峋顿时有些傻眼,他堂堂御宁侯,总不能和这儿跟一农妇掰扯那字究竟是什么意思的问题吧?

孟昀含瞧得见那女孩子眼里噙着泪儿,想起来刚刚二人口里正是说着阴阳命的话,没来由地来了句:“婆婆可知道红娘?”

老婆子身子一顿,随即摆着头,“不熟悉,”架着孩子往前走。孟昀含明显觉出她是认识的,又道:“那红娘也是阴阳命来着,听说月前自缢了,婆婆可听说过?”

老婆子这下不说话了,只顾着往前走,大约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小声地说了句,“苦命人。”便往前去了,一拐弯,人影已被房子遮了大半。

撂下的这句话,萧玉峋和孟昀含都有些奇怪。苦命人?这是说红娘是个苦命人吗?想到这里,孟昀含看向萧玉峋,想着说想去红娘家看看,话还没出口,就见着他转身回了祠堂。

孟昀含慢着步子,脚刚踏上祠堂的台阶,就见着萧玉峋又出来了,一看见她,就冲她挥了挥手,示意跟上。

一行人便往村西而去。

孟昀含心里打着鼓,但还是拖着伤腿奋力地跟上。七拐八拐的,终于一处院门前停了下来。

萧玉峋对着孟昀含招了招手,“拿了红娘的住处,进去看看!”

孟昀含这才恍然,原来他刚刚是去祠堂是让人问了红娘的去处,正中下怀。

前面一个玄机军推开了院门,萧玉峋先进了去,孟昀含跟在后面。

院落不大,但是很规整,一应物件归置得整整齐齐的,想来这红娘应该是个爱整洁的人。

打里走个十来步,便是堂屋了。屋子门是开着的,望过去,孟昀含觉得那屋子倒是也十分敞亮。

进到屋内,孟昀含四下打量着,这屋子统共只有两间房,里头一间是寝房,外头一间略大些,有张桌子,还有两个柜子。柜子上放的都是些日用杂物。

比起外头的院子来,更为规整,不仅如此,桌上竟然没有多少灰尘,竟看出这是一个月都没人住的房子。

不是说红娘父母死得早,自己一个人住吗?怎么见得这屋子竟像是时时有人打扫一般?

她瞧着外屋房顶颇高,那横梁也架得老高了,伸手够了下,居然还差着五六尺的距离,想来红娘也必然不会比她高出很多吧。假如放个凳子在下面,想要把绳子穿过上面的横梁,怕是也够不着,即便够着了估计也颇有些费力。

她又走到里屋,窗柩旁一棵枯萎的桃树茬子正放在一处瓷碗里,做了这屋里唯一的装饰。只是时节不到,上面光秃秃的。

孟昀含忽然想起了那大巫师身上的桃花,这有什么联系吗?

咽下疑问,她又去寻那房梁,两间屋子一体,也是那般的高。可族长说是自缢的,这屋子也没个可以好自缢的地儿啊?难不成还真费着跌跤的危险爬上房梁挂的缎子?可也没有那么高的桌凳啊?

萧玉峋估计也是看出了事情的古怪,盯着那房梁看得出神。

这房子总归是透着一股子怪异劲儿,孟昀含又往院子处的厨房而去,想着是不是那边有什么好上吊的梁子。

她没有看清脚下,不小心撂倒一口瓷缸,里面正满满腌着一缸子的肉块。

孟昀含心中骇然,伸手就去拿里头的肉来看。

听见声响,屋里头萧玉峋也跟着出了来,见着那一缸子肉脸色也是惊讶非常,“看出是什么肉了?”

孟昀含细细闻了闻,有翻看了一番,脸上才恢复了些血色,“是兔肉。”

只是那兔肉看着还算新鲜,不像是月余那么久,那这肉是谁腌的?不是说红娘都死了一个月了吗?

难道是她的鬼魂还恋着这地儿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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