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法算了下时间，发现维姬头也不抬地摆弄了她的手环将近半个小时，他嫌弃地啧了几声，将目光移到舷窗外。

漆黑的背景托起点点星光，他仔细搜寻，看到了自己家——狮目星反射的微弱光芒忽闪忽闪。

机身逐渐偏斜，挡住了狮目星。

舷窗上映出维姬的身影。

顺着维姬的目光，他看到一群舰队。

巨大而沉重的飞行器像是海龟一样懒散地前进，在这浩瀚宇宙的的背景中显得恬静而亲切。

“没见识吧——那是去封锁裂痕的军队。你是不是不知道裂痕是啥啊，要不要我友情介绍一下？”

维姬没理他，而是低头捣鼓她的光脑。

哀法冷哼一声。

无论如何，李维姬身份再高大上，都不能掩盖她是土狗的事实。

一个光脑就能这样上心，真可怜。不像他，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旧的坏了就换新的，新的落时了就再换新的……区区手环而已。

维姬无意触发某项功能，一个3D投影悬浮在她面前。

哀法百无聊赖地瞄了一眼。

“昨晚最美的烟花当属秦楼爆炸”。

维姬关闭文字描述，手动转动秦楼的3D模型，对着大火后的废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哀法从她的笑中品出些诡异渗人的味道。他用发信息给对面的人：

“一个破楼有什么好看的、表情如此渗人。”

维姬放大细节，仔细端详那些焦黑卷曲的布，她说：“战损风，我就爱看。”

“你放的烟花？”

“是啊。怎的，只准自己大闹宴会、不许我英雄救美啊。”

维姬皱眉关闭哀法的信息栏，心想如何开启免打扰模式。

“那段字诀的作用是什么？”

“哪段？”

维姬瞥了眼哀法：“能不能说话。明明就面对面坐着，为什么还要用讯息。”

哀法一边删除文字一边字正腔圆地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不知道，随意吧。”

维姬调整坐姿，她双腿交叠，仰躺在椅背上。座椅根据人体曲线自动调整椅背起伏，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随意？什么意思？”哀法探身。

“就……随意，随便，随心。”维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抹了把眼泪。

“什么意思——喂！李维姬，你不要太过分，我跟着你不代表我是你的仆人！我跟你说，我刚刚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不代表我会屈从你的尊者权威、不会惧怕你那继承的玄学之力、更不会忍让你那臭脾气……”

“你再念一遍那个口诀。”维姬打断对方的疯狂输出，她说：

“念了你就知道它的作用了。”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口诀刚念完，哀法便失去自己的声音，他连哼唧唧的能力都没了，只能用狰狞的面部表情和夸张的肢体动作表达震惊。

维姬掏了掏耳朵，在心中感叹大少爷的脾气。

这年头，钱可真难赚。

“比如说，你太吵了，我‘随意’一动，这个口诀就成了禁言令——虽然你不说也会被我禁言，不过你说了，就是自己禁言自己啦。这就是它的作用，算是一个芝麻开门的万金油口令吧。”

“那些姑娘们想出秦楼，口诀就成瞬移的口令了。”

暴躁的哀法安静下来。

真相肯定不会这般轻飘飘——秦楼那么大的一片区域，光是撑起巨型阵法就十分困难，更别说运转阵法还要持续不断地注入法力……要知道，曾有一位尊者进军蛮荒却惨遭败北，紧急之下使用瞬移大阵，几千精兵是挽救下来了，但最后也留下咳血的后遗症……个中损耗也只有本人清楚。

怪不得维姬不直接通过阵法传送回王星，而是选择坐民航，想必她也没有多少法力浪费在除应急以外的事上了……

“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能回答我，点个头，我就解除你的禁言令。”

哀法收回思绪，两眼一亮。

“也岁他们为什么那么热情、急切、放心地把你卖给我啊。”

噗呲一声，哀法的光熄灭了。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在维姬期待的目光里躺回去，竖起心中的墙、孤立全世界。

谁知道也岁那个科学狂徒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哪天也岁牵头猪回来说这是他孙子他媳妇，他哀法都不会眨眼。

也岁？哼……他不会看上李维姬了吧。

哀法猛地跳起来——什么？！

见维姬侧目，他心虚地坐下来，悄悄打量面前的女人。

也岁是多么想不开。

他打开智脑的通讯录，只见极简的页面只有维姬一个联系人——也岁，你死定了。

哀法转念一想：按照也岁那性格，他若是真喜欢一个人，不得把对方锁实验室里？可是他没锁，他甚至都没跟过来……应该没这么劲爆，这才几天？一见钟情也不是这样的。

哀法闭着眼，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时不时因自己的猜想而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困意悄无声息中淹没他久未休息的身心……

他站在迁徙号总控室里、茫然四顾。

屏幕上显示几天前的日期——他被追杀并遇到维姬的那天。

是梦啊。

哀法吐出一口浊气，瘫坐到驾驶位上。

窗外黄沙茫茫，模糊了远处的景物。

……

也安把维姬抱上迁徙号，也岁拖着哀法上迁徙号。

虽然他们“昏倒”的地方距离飞行器不远，但足够也岁抱怨了。

“喂，说好的我来抱她的，你怎么言而无信。”也岁如是道。

“你确定你不会像前些天一样情绪失控？”也安沉稳的声音从维姬上方传来。

也安真的很难想象，“也岁”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居然还会那么狼狈……可能这就是情吧。

“都说了，故地重游——而且我犯了一次保准不会有下一次的。”

“我现在跟你换？”

一股凉意袭来，源自飞船的制冷系统——他们进入飞行器。

“……你还真是通人性。”也岁的声音里充满了幽怨。

咚——

将怀中的人放在座椅上后，也安扭身看向正在拍打身上灰尘的“弟弟”——和他脚下不省人事的哀法，犹豫地建议：“虽然，我没有指责你的理由和资格，但是我还是建议你要照顾好自己……”

“啊，我知道轻重。这点力道算不得什么。”

也安坐上驾驶座，操作仪表盘的同时吩咐道：“哀……也岁，先把他们放疗养仓里吧，我们早些回去。”

迁徙号因升空而机身微微震动。

维姬感觉到有人将手臂从她的身下穿过，然后被捞起来——又是公主抱呢。

打出生就没同人如此频繁而亲密接触过的李维姬……李维姬她受不了了——不知是有意无意，这人还搔到了她的腰侧。

腰侧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敏感点之一。

于是，她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

草……完了。

也岁说：“你醒了。”

“……我醒了。”

“我把你弄醒的吗？”

“是吧。”

维姬心想虽然我一直醒着，但是确实是你把我搞醒的。

“啊，你还真……一如既往。”

在窘迫中挣扎的维姬没有注意到“一如既往”中的深意，此时的她只想跳出他的怀抱。于是不可一世且桀骜不驯的大尊者弱弱地提议：“我……你可以先把我放下吗？”

虽然心有不愿，但了解维姬性格的哀法还是轻轻放下维姬。

“你……”

维姬抢话：“你好，我叫李维姬。谢谢你们的救助。”

也岁愣神了，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她。

看惯了着装庄重威仪的尊者维姬，此时维姬灰扑扑如同山雀的打扮令他诧异。

点点滴滴的改变他习以为常，以至于海枯石烂都不能让他动容。

海枯石烂啊……他恍惚地看了眼窗外，心突然绞痛。

久等不到回复的维姬不自觉歪了歪头，“你好？”

也岁回神，微微一笑：“你好，我叫也岁。”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我很好。”

维姬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兄弟，咱刚见面就凑这么近不太好吧。

“嗯，那我带你去疗养仓诊治一番。”

维姬不解，“嗯，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不过我觉得，我的同伴应该急需这个。”

被拒绝的也岁笑眼弯弯：“你是说哀法吗？”

也岁把维姬引回主控室，自然顺畅地忽略了还躺在地上的哀法，将其介绍给已经通过监控了解些许状况的也安。

维姬半真半假地说明了自己的经历：莫名其妙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人围攻，她与哀法共同抵御了一会敌人后就注意到飞行器飞来，随后闻到一股味道后就失去意识……

她适当地 “删繁就简”，在看到也氏兄弟俩诚挚的目光时，她有些心虚。

事实上，大尊者的讲述并非没有破绽，也氏兄弟俩很容易就觉察了其间的漏洞。

但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

更确切地说——不在乎。

今天：

α：区区手环而已……哼，没见识。

后来：

α：李维姬！你看看你一共毁了多少个智脑？！你进入阵法前就不能摘下来吗？你知不知道光是你的智脑就费多少钱？！你知不知道私人订制手环有多麻烦？！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开启阵法！开开开！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塞给维姬一台崭新的手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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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草……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