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
“这三日前才办了喜事,这又要办丧事了···”
“我就说会出事···”
“这个宅子怪得很···”
“可不是,又不是第一次出事了···”
“一个敢嫁,一个敢娶,这俩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跟你说啊,我听我当家的说,郭廉···嗜血!”
“不会吧!”
秀秀与张明远返回郭家时,郭家外围得水泄不通,大早上都来看热闹,如意和郭廉成亲时也没这么热闹,俩人根本挤不进人群中,被结结实实挡在人墙外,张明远问道,“这是怎么了?”
“在招魂呢!”
“给谁招魂?”
“说是一个小孩子!”
秀秀脑袋嗡的一声,张明远亮出腰牌,“南镇抚司查案,全都让开!”
郭家的门头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朱砂黄纸的符咒,秀秀冲进院子,隐约听见如意的哭声,霎时双腿一软,跌了下去,张明远扶起秀秀,秀秀跌跌撞撞疯了般冲进后院。
香案、祭物,边唱边跳身着异服的法师,扬幡协助法师招魂的童子,风四娘则跟另一个女人拿着小宝和张安华的衣服,一遍抖衣服一边喊他们的名字,秀秀揪着的心已经不知该如何跳动,风四娘踉跄着上前哭道,“你怎么才回来,小宝出事了!”
张明远疾步进屋,小宝和张安华双双躺在稻草扎的厚厚的垫子上,查看二人的脉搏脸色,张安华如正常人般睡得安详,而小宝的面色有些苍白,嘴唇略有青紫,似乎是中毒了,张明远问众人道,“请大夫了吗?”
“请了,大夫束手无策,昨晚睡前还好好的···”秀秀将盖在小宝身上的棉被掀开,仔细查看他的身体,如意哭道,“大姐,都怪我不好,没能照顾好小宝···”
“昨日的饮食,带我去看!”秀秀翻弄小宝的身体,掀衣抬手间,张明远隐隐闻到了一些味道,“小宝吐了?”
如意:“是,子夜时分,吐得厉害,先是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继而是黄色的胆汁,断断续续吐了半个时辰。”
张明远凑近小宝,从头到脚仔细嗅闻一遍,“果然!包大人,你不必着急,他二人应该无甚大碍。”
秀秀:“怎么回事?”
张明远:“我先回衙门取解药,回来详谈,你看好他二人,切莫让贼人有机可乘!”
已是深夜,服过解药的二人仍没有清醒的迹象,生怕昏迷中的小宝和张安华冻坏,郭廉烧了四个炭盆,这使得屋内有些燥热。
张明远:“我仔细嗅闻了小宝的衣服和床帐被褥,发现有用过幻药的迹象,这种幻药的甜气易覆于棉麻等织物上,残留的气味非常隐微,非熟知此药之人不能察知!”
秀秀:“是什么幻药?对身体有害吗?”
张明远:“寤寐。”
“寤寐?”连见惯迷药的风四娘也不曾听说过此药。
张明远:“是一种美妙的毒药!它能让人在似醒非醒间,经历所有美妙和痛苦的体验,从不适、愉悦、轻松、麻醉到中毒后的头晕、呕吐、失去意识、慢慢死亡,斟酌用量间,哪怕是一丝一忽,都会影响它的效果,所以不懂此药之人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只要量药得当,可以使人进入迷醉状态,即便遭受凌迟,也会不停地笑···这种东西极其稀有罕见,能弄到这种毒药的人,绝非常人!”
风四娘:“这药听起来不是寻常能见到的,我活了三十多年,听都没听过!谁会用这种药伤害一个小孩子呢?”
“这种毒药是从极寒之地的一种鸟类的粪便中炼得,懂这种炼取术的人,我只知道一个。”张明远万万没想到,这种帝王之家才会使用的幻药竟然在这里见到,用这种极难得到的东西迷醉张安华和小宝,实在叫他难以理解,难道懂得炼取这种幻药的不止那一个人?
秀秀:“此人是谁?”
“十年前,安化王打着我朝《祖训》'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之恶'的名义,以诛杀刘谨为名起兵谋反,短短几十天,便被仇江都设计擒获,叛党被擒,余皆做鸟兽散,次年二月丙申,安化王被赐死,据逆党供述,安化王最信任的辅导官田广趁乱逃生。一年前我的密探得到消息,田广逃生后,一直网罗天下奇人高才,为复仇延募谋士,且已经投靠了宁王,而宁王叛败后,他亦身首异处,死相凄惨!”
秀秀:“他死了,这药还流传于世,难道他还有后人或者徒弟留存于世?”
当日恩师王公设计剿杀逆党,田广腐烂的尸体横斜在一众贼人的尸骸之中,恩师没能亲自杀了他,总心存疑影,自己也一度疑惧,那个人根本没死,而是带着叛党再次流亡,寻找新的复仇机会···
郭廉:“我就说不能留张姑娘,不能留张姑娘···”
张明远:“你知道真相?”
郭廉眼神闪躲,温暖甚至有些燥热的屋内,他双腿不自主抖了起来,张明远见此状,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喝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中毒!?”
风四娘:“昨夜如意又喊又叫得从新房跑出来,我进新房,并没找到郭廉,如意啊,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怎么可能没在卧房里?我还跟他吵来着···”如意说着后背阵阵发冷,“可是我出了卧房就去了大姐房里,那时小宝已经在吐了···”
张明远:“看来你嫌疑最大,要我请你进镇抚司狱吗!”
郭廉:“我当时跟如意闹得很不愉快···但不是我···我···”
张明远:“当时你没在房间,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郭廉:“我···真不是我···”
风四娘:“那你去哪了?如意前脚走,我就进了卧房,没见你啊?”
小宝和张安华中毒时,郭廉和如意在房内争吵,那么是谁在小宝和张安华的房内点烧寤寐的呢?众人都在质问郭廉,张明远看了眼屋内,将目光聚集在四盆炭火上,心里恍然大悟,莫不是将药塞在了炭里?张明远蹲身去翻检炭盆,并没有找到寤寐的痕迹,“小宝和张姑娘睡前烧的那盆炭呢?”
如意双手一甩:“这节骨眼上,还管什么炭盆啊?”
张明远一把揪住郭廉,“之前他们烧的那盆炭呢!?”
郭廉:“只剩下炭灰了,我倒在前院花圃了!”
张明远赶忙去前院检查炭灰,里面并没有寤寐燃烧后的味道,“看来你得跟我去镇抚司狱走一趟了!”
郭廉颓败地瘫坐在地上,他的人生已经够倒霉了,邻居的指指点点,心爱之人的厌唾嫌弃,他看了太多了,如今还要在这些他视为家人的面前亲自揭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将自己不堪的疮疤展示给他们看,他灰心丧气,更怕他们的轻视,甚至同情,“我真的没伤害小宝,为什么你们不信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风四娘见过的男人,没一万也有八千了,真少见你这么矫情的,男子汉大丈夫,做就是做了,你摆出这幅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给谁看啊!”风四娘撸起袖子,欲上前教训郭廉,被如意一把拦住,“现在我的小香炉还躺在那里,生死难料,他一个孩子,你忍心下这么毒的手···”听到这里,如意也被四娘的情绪感染,松开拦四娘的手,跟四娘一起去捶打郭廉,秀秀将他们制止,激郭廉道,“郭廉,你为什么要害小宝和安华!”
“我真的没有!”郭廉看着这三个女人,一腔的痛苦转为愤怒,那股力量再次从身体内涌出来,随着血液蹿行于每一寸神经,那双瞪大的眼睛慢慢充满血丝,呼吸变得不稳定,他跑了出去,众人追他到新房,郭廉打开衣柜,藏了进去,看的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秀秀这才明白,为什么四娘在如意走后进入新房,却找不到郭廉,原来他躲到了衣柜里,缓缓靠近衣柜,秀秀声音变得温和犹疑,“郭大哥,小宝中毒的真相,你···”
“我把小宝视作亲人,我怎么会害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