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毁坟的三户人家分别是吴家棚,袁家棚和董家棚,相隔甚远,其中董家棚子现存子孙董十郎三年前中了进士,在工部历事时,他爹一高兴重修了祖坟,没想到祖坟刚修好,他爹就死了,董侍郎只能按制回乡守孝,这刚把老爹埋进土里,祖坟就被毁了,不过,跟前两个被毁的墓不同的是,董家的墓没有被烧干净,不知是否因为是祖坟,烧起来费时费力还是其他缘由,这给了我们查找线索的机会,我们先去董家墓地看看!”今夜月色甚好,张明远将马牵出马棚,月夜里秀秀的面容皎洁清冷,看不出此刻她的气色如何,“房里备的餐食用了吗?还合口味吗?”
秀秀蹬上马,轻轻拉紧左手的缰绳,马顺势朝左转弯,张明远只得离马远点,防止被误伤,秀秀的不留情面,让张明远意识到,那日的'结盟'或许在她眼里是屈从,毕竟自己逼她拿最重要的东西作为赌注,不管自己多么真诚地起誓,无论她如何选择,自己都愿保她一家平安,可是所有人都在局中,包括皇帝都是这盘局中的棋子,谁又能真的保证谁的安稳呢。
“谁?”秀秀坐在马上隐约察觉暗黑处似有一个人影,“谁在那里?”
张明远疾步上前,将潜藏在马鹏外的小乞丐抓住,“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小乞丐一声不吭跪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秀秀下马,走到他面前,寒冬里他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看着不像是歹人,“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
小乞丐跪趴在地上,仍不开口,秀秀看了眼马棚食槽里的草料,心酸道,“你是在找吃的?”
小乞丐不情愿地点了下头,秀秀将他扶起来,小乞丐意气颓丧,始终低垂着头,“我房间里有吃的,你跟我来!”秀秀毫不嫌弃地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客房去。
“哎!”秀秀怜爱小乞丐,却对自己冷淡疏离,张明远低声抱怨道,“我们也算朋友吧,能不能对我也温柔点!”
小乞丐将秀秀食盒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秀秀将身上仅剩的二两碎银子给了乞丐,乞丐似是个哑巴,拉着秀秀的手,在她手心写下“姓名”二字,张明远惊道,“不会说话,竟然会写字?你读过书?”
小乞丐猛摇头,握住乞丐脏污的手,在他手心写下“包秀秀”三个字,那男子攥紧拳头冲出客房,不见了踪影。
“白白赔了二两银子吧,你对他施恩,他连句感谢也没有,吃干抹净拿了钱就跑!”张明远挖苦秀秀道。
“我帮他不是为了让他感恩,只是想解他一时之困。”
秀秀望着乞丐远去的方向,想到自己数次面对困境孤立无援的曾经,帮他就只是想帮他而已,就这么简单。
此刻烛光下的秀秀,独一无二,柔软可爱,张明远产生了一种抱她的冲动!
秀秀策马而去,张明远紧随其后,离开大道,转入乡村崎岖的泥路,二人下马缓行,每个村口皆设有岗哨,有专人把守,张明远一路亮出身份,才被放行。
“看来盗墓贼不可能走这条路。”
“淳化关多低山丘陵,北山南圩,南面民居比北面多,墓地的选址多远离村子,南面盗墓生火,极易被发觉,而北面多有山陵遮蔽,民居散乱,得手后又容易逃脱,故极易被盗,吴家棚和袁家棚皆在北面,而这董家棚却在南面,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董家棚墓未被烧尽的原因。”
进了董家棚,秀秀与张明远朝村子南面直行,一直走到大片大片圩田处,有两名农夫举着火把守在在董十郎家墓旁,张明远明示身份,二人跪下行礼,张明远道,“是县衙命你们在此守卫的?”
“禀大人,是保长。”
“最近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禀大人,没有。”
这一片没什么高山土丘,只有大片大片的圩田,月色好点,远处行走的人影模糊可见,秀秀心内疑惑,在这里盗墓焚墓实在太不安全了,极易暴露,她问农夫道,“董十郎家很有钱吗?”
“禀大人,他家也是近几年才不愁吃穿的,董老汉···噢···瞧我这嘴!”农夫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董先生的爹原先跟我们一样是务农的,董先生争气,三年前中了进士,县衙特地拨了款给董先生的爹修祖坟,结果坟刚立好,董先生的爹就死了,下葬的时候我们都去董家帮了忙的,他家清贫,县衙拨了款给他家办丧事。”
“那奇了怪了,穷人的墓也要盗,说不过去啊?难道是私仇?”
“董家可跟谁结怨?”
“董先生是读书人,他娘和娘子都死了,也没剩什么亲戚,家里就他爷俩,大人您看,他们家除了董先生,都在这儿了,村子里是没什么仇人的,不知朝廷里有没有。”
“只有董十郎爹的棺材被刨出来,烧得只剩几块焦骨,其他亲人都只是被砸毁了坟冢,这的确像是仇家干的。”张明远举着火把在墓周仔细探查,并未发现贼人线索,“我们去吴家棚和袁家棚看看!”
来到袁家棚时,朝阳正欲从天际边露出,一夜即将过去,太阳还未出来,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秀秀忍不住颤抖取暖,张明远将自己的斗篷从马背皮囊中取出,递给秀秀,“你气色本就不好,若是生病了还怎么帮我!”
为了孩子,她不能生病,秀秀没有犹豫,直接披上斗篷,“抓盗墓贼原也在你们镇抚司职权范围内?这天下还有你们锦衣卫不插手的事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只要求我帮你查逆党,盗墓贼的案子跟逆党有关?”
“袁家和吴家的墓主皆在江南做点小生意,算不上豪富,倒也在应天府城郊置办了房子,但要说他们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倒不见得,费那么大劲掘坟,冒着风险烧坟,只能赚取蝇头微利,图什么呢?”
“你有没有发现,被烧毁的都是刚下葬不久的新坟?”
张明远似受了当头一棒般恍然大悟,“是!”
“勋贵势豪之家宗族众多,不仅有祠堂,还有守墓之人,他们的陪葬品更加值钱,却也值得冒险,而平民百姓的陪葬品价值不一,盗墓贼若不是冲着陪葬品而来,那似乎只有几种可能,想要找到墓穴里的某种东西?想要毁掉墓穴里的某种东西?为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会在平民小富之家呢?是因为平民百姓的墓穴比较容易盗取吗?”
张明远松开缰绳,突然转身面向秀秀,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秀秀!你真的很聪明!”
张明远的兴奋似乎不是因为自己帮他抽理出头绪,而是自己和他想到了一起,他的眼神有了一种欣赏和亲昵,这样的眼神,自己曾在刘非的神采里体悟过,秀秀蹬上马,“原来你早就有推断!到袁家墓了,快查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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