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早年身世凄惨，净身入宫之后，若不是蒙得当时仍是太子的皇帝青眼，怕是早就已经死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了。
然而，得到皇帝青睐的陆源却逐渐野心膨胀起来，不仅撺掇着皇帝将被祖宗废弃的东厂制度重新建立起来，甚至还当上了东厂的都督，最近更是水涨船高，借着皇帝的势掌控了大半个京城，就连京城之外的许多大城市也隐隐有被陆源掌控之势。
如此一来，皇帝自然容不得他。
皇帝捧起陆源的本意，只是想用他来牵制在朝中独大的护国将军一脉，却未曾想到一不小心竟养出了一头胃口极大的豺狼，正对着自己的位置虎视眈眈。
于是，皇帝便想方设法打算除掉陆源。恰好，自己从前最为‘宠爱’的妃子，如今大病初愈的皇贵妃，便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毕竟这位皇贵妃，不仅是当今护国将军的亲妹，其容貌更是与陆源从前深爱的未婚妻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她的重要性，自然可见一斑。
若是利用得当，说不定能一石二鸟，一下子除去两个心头大患，岂不是妙哉？
为此，他还在陆源演戏之时，故意做出一副被蒙骗的模样，不仅满脸感动地准许陆源继续出入迎华宫，还许诺事成之后的大赏。
不过最近，皇帝这里却遇到了一件怪事。
“你是说，有人秘密往乾清宫送信？信里面还讲了陆源与护国将军密谋之事？”
“正是如此。”侍奉的大太监恭敬垂首。
“这就奇怪了……”皇帝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眼。
究竟是谁，送来的这信呢？他倒也不是没有派人去查过，可竟什么都没查出来。那前来送信之人身手敏捷，抵得上宫里十来个武功高强、装备精良的侍卫，潜入防卫重重的乾清宫也如入无人之境，竟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其人之踪迹。
“如此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究竟会是何人？”
要说奇人异士，皇帝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陆源手下的人。可问题是，陆源又怎会做出这般自掘坟墓之事？
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皇帝紧皱眉头，想破了脑袋，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
“本宫要你去做的事情，你做的怎么样了？”迎华宫内，顾霜笑眯眯地问着小施。
“娘娘所吩咐之事，小施已全都安排妥当。”小施垂头低声道。
“那就好。”顾霜满意地点点头，又好奇地看了小施一眼，“我让你去做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还让你去乾清宫送信，你就不怀疑吗？”
“小人早已说过，只要是娘娘吩咐，哪怕是刀山火海，小人亦会办到。”
闻言，顾霜不由微微蹙起眉头，“那如果我要你做的事情是有害于兄长的呢？”
小施眼皮子都不抬，只平淡道：“如今小人所效忠的乃是娘娘，并不是将军。”
嗯？
顾霜察觉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专注地看了小施一会儿。
“娘娘？”察觉到顾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小施不由诧异地抬起头，大着胆子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顾霜回过神来，只面不改色地摇头，而后重新慵懒地倚靠在美人榻上，眼眸半睁半合，似乎昏昏欲睡一般。“本宫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是。”小施再度垂首，恭敬地应声。
等小施走后，顾霜才悄悄睁开了眼睛，纠结地看了他离去的方向一会儿，而后微微鼓起了腮帮子。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陆源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护国将军策划了小半年，然后终于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打算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动手了（雾）。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逼宫嘛。
反正护国将军手握兵权，陆源则控制了半个朝堂和半个后宫，这两位要是真的联手，所带来的能量确实非同一般。
他们协议动手的那一天，顾霜正没有形象地懒懒倚在美人榻上，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躺得歪歪扭扭，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小施进门之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副大喇喇的模样，不由在心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只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端倪。他一路走到顾霜跟前跪下，低声开口道：“娘娘，将军和陆公公打算在今天晚上动手。今夜恐怕兵荒马乱，还请娘娘安心待在迎华宫，等将军前来接您。”
“嗯。”顾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又撑着下巴，看着小施面色凝重的模样，微微眨了眨眼睛，“小施，你觉得兄长和陆公公今晚有多大的胜算？”
要是这两人输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毕竟成者才为王，而败者，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小施只微微垂眼，轻声道：“将军定能旗开得胜，从昏君手中夺得大权。”
他这副模样，仿佛把之前顾霜让他去做的事情全都抛诸脑后了似的，一张清秀的脸上除了对护国将军盲目的信任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是顾霜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深深看了小施一眼，而后微微弯起嘴角，眼里也泛起了一点点笑意，让她乌黑的双眸霎时生动晶亮起来，像天上的星子一样璀璨。
“你真的不问我之前让你去给皇帝传了什么信？”
小施微微垂首，语调如古井般无波无澜，只平淡道：“小人何曾给娘娘传过什么信，还请娘娘莫要妄言。”
顾霜被他噎了一下，不由悻悻然瞪了他一眼。她稍稍沉默了一会，又哼了一声，冲着小施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本宫一点都不想看见你这张苦瓜脸。”
不知是不是顾霜的错觉，方才的一刹那，小施的眼底似乎掠过了一抹极淡的笑意。但等她仔细看去时，却发现小施仍是那副忠仆的模样，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好像清澈见底，却又好像迷雾萦绕。
“小人告退。”小施恭敬地对她行了一礼，便躬身退下了。
但是小施没走多久，却又进来了。
在顾霜诧异的目光下，他低头恭敬道：“娘娘，陆公公来访。”
闻言，顾霜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陆源来访？这家伙，今天晚上就逼宫了，现在居然还有闲心来找她？
“娘娘，可要见陆公公？”小施轻声确认她的意见。
“……算了，让他进来吧。”顾霜朝他摆了摆手。其实本来也拦不住。她刚来的那天，陆源不就不顾阻拦地跑进来了？
小施领命下去。
顾霜稍微等了一会儿，就见到陆源微笑着走了进来。
他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潋滟，泛着温柔多情的涟漪，仿佛要将人溺毙在其中，永世不得脱身。
如今，这双能够诱惑无数男男女女沉迷乃至堕落的眼睛，正专注而温柔地看着顾霜。
“娘娘今日可还好？”他仿佛还在担心顾霜的身体一般，脸上带着些许担忧。
“还行吧。”顾霜含糊地应了一句，“多谢陆公公关心。”
陆源笑着点头，又关切地补充道：“这天气眼看着冷了下来，娘娘可要记得多添些衣裳，免得受了寒，又要受那疾病之苦。”
“本宫知道的。”顾霜说着，又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再说了，就算本宫不记得，底下还有下人在照看不是？他们总会记得的。”
陆源淡笑道：“娘娘所言极是。”顿了顿，他又温柔地看向顾霜，“只是，都说人心隔肚皮，底下下人终归不是娘娘肚子里的蛔虫。若是娘娘有任何不便，尽管来找臣，臣必定尽心竭力，为娘娘效劳。”
他这话说的，就好像顾霜这里的人会奴大欺主一样……
虽然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像青芽之流，据说是皇帝的人，现在是受了皇帝的吩咐要好好监视她，才维持着表面上的忠心。但如果护国将军谋反失败，恐怕青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尽心尽力了。
不过对顾霜来说，其实这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想到这里，顾霜抬头看了陆源一眼，“本宫听说今晚要起风了，怎么陆公公不去忙，却还有闲心在这里跟本宫闲聊？”
陆源只微微一笑，“比起娘娘来，那些亦不过只是小事。今晚臣不便出面，少不得要在娘娘这里叨扰一晚了。”
咦？
顾霜听懂了陆源话中的含义，顿时吃惊地睁大眼睛，“你今晚不去帮忙吗？”
陆源微笑着优哉游哉道：“哪里。陛下底下的人个个皆是良才，不过是起风些许小事，哪里用得着臣插手？”说着，他又带着些许深意地看了顾霜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何况还是托了娘娘的福，陛下对今晚的大风早有预料，一早便有了准备，就更不必臣出面了。”
一听他这话，顾霜顿时傻了眼。
什么情况？陆源早就知道她给皇帝通风报信的事？
见她一副震惊的模样，陆源笑着摇了摇头，感叹似的开口道：“娘娘对陛下还真是深情厚谊，竟不惜出卖自己的亲兄长，也要保住陛下。啧啧，还真是令臣艳羡不已啊。只是可惜……”他突然话锋一转，一双潋滟的双眸亦随之流转，漾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波，迷惑人心，“娘娘的这份心，陛下却看不到。”
顾霜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就见陆源脸上带着笑容，温柔地一字一顿道：“恐怕待到将军被擒获之时，便是娘娘被问罪之日了。不知娘娘是如何想的？”
“那你呢？”顾霜皱着眉问他，“你不是也参与了谋反？难道你不会被追责？”
陆源微微勾起嘴角，轻笑道：“娘娘说差了，臣可没有。做下大逆不道之事的乃是将军，臣可未曾参与。”
“胡说，你前几天明明还在跟兄长商量要逼宫的事情……”顾霜下意识地进行反驳，但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
陆源依旧温柔而耐心地看着她，“娘娘明白了？”
顾霜咬住嘴唇，眉头轻轻蹙起。
她总算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
蠢作者写完论文 答辩之后回来啦……QAQ小可爱们还在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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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