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们都活过来……”
谢行川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莫名让纪聿安有些毛骨悚然。
纪聿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什么,身后的水池里却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警惕地回头,便看到一只干枯的手从血池中缓缓伸出,紧接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挣扎着爬了上来,他的皮肤溃烂不堪,露出下面黑红的肌肉组织。
这是死物!
“好啊,原来在这里!看我斩了你!”
忍着恶心,纪聿安拔剑而去。
‘只有你才能救自己。’人头滚落,尸体无力地倒下,溅起粘稠的血水。他又想起了那个少女说的话,在这个幻境里,只有自救。
剑身微抖,肮脏的血被洒落在地。
头骨到底在何处?
没等他思考,一个又一个死尸从血池里爬出,如同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鬼。他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身上的血不断滴落,在地上几乎要汇聚成一条红色的小溪。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哭泣。
“剑舞灵风动,威光破魔踪!”
碧空化作一道道凌厉的剑光,所到之处,死尸皆发出凄厉的嚎叫。
纪聿安身如游龙,穿梭在群尸中,黑色的血溅污了他的衣袍,本来出尘的道长此时更像是一个浴血的鬼魅。
“爹爹!”
最后一具尸体倒下,纪聿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身后的孩童大哭。
“不要死,不要死…”
他闻声猛地一回头,这才看清男孩手中捧着的兽瞳正在散发幽蓝的光芒,谢行川的脸也被这光映的诡异万分。
“复活”的尸体跟这兽瞳一定脱不掉干系。
“我的好师兄…你哪搞来的这邪乎玩意儿…”
纪聿安全然没有注意到后面原本倒下的尸体又站了起来,刚感叹完,背后就传来一阵刺痛,纪聿安闷哼一声,钻心的疼痛使得他全身都有些发麻。
那爪子似乎已经扎扎实实地刺入了肩膀,纪聿安没有回头,只猛地一挥碧空,将身后死尸的手臂斩断。
“你抬头好好看看,这是你的父亲吗?”
纪聿安没有见过这样的谢行川,他有些生气,忍着痛走过去扣住了孩子的肩膀,拽到跟前,举着剑强迫他抬头看眼前的场景。
剑刃所指便是那群原本应该死去的人。
孩子捧着匣子的手有些抖,他没有回话,只不停地哭。
被刺穿的伤口止不住的疼痛,纪聿安气息有些乱,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那刺鼻的味道让他又开始头脑发晕,不再管那能自由活动的尸体,拽起谢行川就快步往回走。
男孩不知是不是太过虚弱了,竟没有怎么反抗,就低着头被拉着走。前面的纪聿安眉头紧锁,如果师兄再不想通,可能他们两人都得死在这。
手中的匣子被夺走,男人握着他的手用剑指着被放在地上的匣子。
虽然纪聿安自己也不太确定,头骨是不是化作了这颗兽瞳,但是谢行川的脸色已经越发苍白了,现在只能赌一把。
“这里是幻境,都是假的,只有你把剑刺下去才能出去。”
见谢行川还是没有反应,纪聿安有些急,握着男孩的手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有人还在外面独自战斗,我们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
“外面有人在等我们,相信我。”
肩膀上的疼痛在不停的加剧,纪聿安一咬牙,干脆松了握着男孩的手,有些颤抖的背过身去。后面的死尸正在缓缓逼近,他不再回头,也没有再多的言语,全靠男孩自己想罢。
随着死尸的靠近,那股难闻的腥臭味再次扑面而来,纪聿安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尸体丑陋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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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川只觉得眼前一阵迷蒙,周围的沙子被风吹起,钻进他的衣袍,让人十分不适。
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沉,思绪还未完全清晰就被冲过来的纪聿安抱得整个人晃了晃。
“太好了师兄!我就知道你能想通的!”
对面的男子兴奋地说完便把却邪剑塞入自己手中:“我们在幻境里的时候,多亏涂山辽在外面护住我们的肉身争取时间,不然大家都得交代在这。”
看着前面已经开始布剑阵的师弟,谢行川的身体也自发的动了起来,却邪如同烈日破云,随着一阵清脆的剑鸣,化作一道流光便朝着巨蝎尾巴攻了过去。
“什么幻境?我是睡着了吗?”
纪聿安动作一顿,一瞬间没理解他的话,手指微动,与谢行川的剑影一同袭向蝎尾。
“你不记得了?那个会发光的蓝色兽瞳?”
“……你怎会……”
纪聿安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师兄脸色极其难看,继续说着:“那玩意儿比我那个疯了的爹都离谱。”
见涂山辽得以喘息,纪聿安没等回应,收了剑就奔向另外一面头骨。
他回望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闻新桐和小狐狸,以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刺向了骨骸。
剑还没来的及落下,“咔”的一声,纪聿安怔怔地看着自行碎裂的头骨,就连在一旁与怪蝎缠斗的涂山辽都递来了目光。
它自己碎了?就说明……
“辽哥哥!”
闻新桐的声音验证了纪聿安的想法,他惊讶地回头,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姑娘是一个只会耍些小性子,蛮不讲理的涂山少主的追随者。
闻新桐已经站了起来,双手结印开始施法,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与从容是纪聿安从来没见过的,那看似柔弱的身躯,如今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她竟然自己破解幻境,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纪聿安正愣神,身边最后一个头骨的碎裂声如同一记重锤,猛地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他猛地回头,怪蝎头部的四块头骨均已碎裂,原本势不可挡的蝎尾力量弱了下来。
随着三人的攻击,怪蝎发出尖锐的嚎叫,身上的壳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不停地干瘪脱落,它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地上竟裂开了一条漆黑的缝,那缝隙如同一张贪婪的巨口,以极快的速度到达了沉睡的小狐狸跟前。
众人还没来的及反应,随着地面的震动,狐狸一下就掉入了缝隙中。纪聿安扑身过去却什么都没抓到。
没有了头骨妖力的加持,怪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原本的巨物最后竟一片甲壳都没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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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纪聿安在幻境中分别后,纯以宁并没有醒来。她在黑暗中走着,在纪聿安的幻境中,她似乎吸食了头骨的妖力,虽然那股力量蛮横又恶心,但竟能让自己维持人类的身姿。
她现在的妖力,比之前强大得多。
纯以宁追随着远处的声音找到了闻新桐。
“这一切全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失去神识。”
对面是涂山辽,他一改往日的温和沉稳,面目扭曲地指责着眼前端着药盅的少女。
男人愤怒地一挥手,强劲的力道带着满腔的怒火,瞬间将闻新桐手里的药盅打翻在地。“我就不应该救你,像你这种没用的女人,就应该让你死在那里!”他用颤抖的手指眼前人,大声指责着,说出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剜着女人的心。
闻新桐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面对男人的怒火,她一言不发,或许是已经失去了辩解的力气,只一动不动地望着男人的面容。
这让不远处的纯以宁有些看不下去,虽然她跟涂山辽相处不久,但她实在想象不出他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这种表情跟那位少主实在不搭,即便是小辽也不会如此。
“把你的神识给我,赔偿给我,这是你应该做的。”随着他的低语,涂山辽猛地伸出手,死死的掐住了闻新桐的脖子。
躲在石壁后面的纯以宁一惊,手中凝聚着红光,打算跟这个假涂山辽打上一打。可还没等她出手,闻新桐却先动了,她的手中瞬间唤出了无数银针,一抬手指,那银针便像暴雨般刺向了男人的胸口。
“涂山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原本俊朗的面皮开始脱落,露出了里面惨白的骨头。
“你不是辽哥哥,他不会这样。”一直沉默的闻新桐终于开口了,虽然她带着哭腔,但是语气却万分的笃定。
纯以宁没有想到这一梦竟这么快就破了,试想如果是自己,能对另外一个人有如此坚固的信任吗?胸口的疼痛将她拉回了思绪,原本应消失的头骨竟化作黑烟向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还没等纯以宁反应过来,那黑烟便狠狠地撞向了她的胸口。
“谁?”
闻新桐警觉地朝纯以宁躲藏的方向看去,还没等她走近,周围的环境便开始崩塌,先一步掉入了地壳的裂缝。
又是这样……
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钻入了纯以宁的身体,那力量如火焰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又如冰霜般刺痛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痛苦地弯下腰,双手紧紧地捂在胸口。
地脉强烈的颤抖加剧着疼痛,纯以宁咬紧牙关,尝试调动体内的妖力抵抗这股可怕的力量。
她似乎失败了,但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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