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扶摇学艺5
无人应声。
随即她们的目光统一朝向她身后,方轻轻扭头,是徐之赢。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席雪白的长衣,淡雅洁净到令人并不是想到任何雪白之物,而是身体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凉风。
对方的视线明确地落在方轻轻脸上。
眼眸如星,深若寒潭。
只是可惜,这回方轻轻没空理他,端起托盘放在门口的杂物桌上离去。
本打算吃完后就回住处休息片刻,这会儿路遇岔路口,拐个弯,踏过三段由细密的石头铺就的弯曲小路,一座悬着“静守堂”三个字的学堂便在前方。
学堂前的台阶,来来往往的学子络绎不绝,极为热闹。
方轻轻走进去,见这里面跟他们上课的南北堂,别无二致。只不过大多数弟子或练字或抄字,倒像是教幼儿的识字堂。
前来的有不少家丁,识字不多。
传说中的柳师叔坐在最前方,正在一一接待询问的弟子,前方还排了三四个人,见有人来,还微微一笑,眼神示意稍等片刻。
无怪乎他们都为柳师叔说话。
柳师叔穿的是青白条纹的长袍,长发披散,眉目极为周正,有种顿感。
既有沉稳和善五官带来的钝感,又有周身书卷气散发出的顿感,像拜佛时燃的和煦檀香。
方轻轻走近,听见他说话都是温文尔雅,面对弟子所提,不疾不徐地一一解答。
弟子们站在柳师叔这边可以理解。
平日里都是受了他的恩惠,更何况白师姐双亲之事,他不是有意。
再者,就算对这件事颇有微词,也未必要做什么。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必去趟浑水,弄不好还波及自身。
这时,柳师叔解答完最后一位弟子,又怕他忘记,拿过他的《扶摇心经》,做了些许批注给他。
弟子感激涕零:“谢谢师叔。”
柳师叔含笑,问道:“这位小友,有什么疑惑?”
方轻轻瞥了眼他案几上放置的食盒。
坐在小圆凳上。
“弟子对道法没什么疑问,是对柳师叔和白师姐有疑问。”
柳师叔眉毛浓密,故而有情绪也无法轻易地将眉尾挑起,只是微微一动:“何事?”
方轻轻问:“柳师叔是否真的杀了白师姐的双亲?”
流言蜚语向来夸大其词,想知事情全貌自然得问当事人,而另个当事人已失忆了。
事实如何都在柳师叔这里,方轻轻想要起码从当事人口中听说。
柳师叔宽煦神情一变,左手扶住右手袖口,将毛笔搁置在砚台上:“何故这样问?”
“好奇,还有不平。”方轻轻回答。
这时,徐之赢踏进学堂,站在柳师叔身侧。
柳师叔默然半晌:“是真的。”
“那是否另有隐情?”
柳师叔摇头:“我杀了她双亲是真,令她情根深种亦是真。”
他的视线亦落在案角处的食盒。
里面除了扶摇的膳食,还有她亲手蒸的糕点。他已拒绝,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得将食盒放在这里。
方轻轻品味了这句话几个瞬息:“柳师叔,你有点伪善。”
柳师叔怔了怔,从未想过有人这样评判自己。毕竟大部分都是对他说“你有苦衷,亦是不得已”。
但方轻轻却没多说什么,径自起身离去。
徐之赢目送她的背影。
方轻轻走出静守堂门口,远远见几个女弟子聚着闲聊,似乎在问今日柳师叔是否接受了她的食盒。
她走过去,喊:“白师姐。”
不仅觉得对方素未蒙面的白师姐,其他人都吓了跳。
“听闻你的绣工很好,我的弟子服破了,能否帮我补补。”说罢,方轻轻举举衣袖,确实破了。
“好,那你随我去房里。”
白师姐的房跟方轻轻的不同,不仅没有院子,还是四人共住一间屋子,因为有四张床铺。
白师姐的床铺尤其的干净。
她让方轻轻坐在床边,自己则从衣柜里掏出针线,细心地捻好穿针,帮她缝补。
白师姐身上有股很淡的皂荚香,衣着首饰也很朴素,眉目温和,指腹还有点粗糙。
方轻轻注意到对面的窗口不时闪现几个女弟子的脑袋,她们是怕她告诉白师姐真相,全都跟过来了。
不一会儿,白师姐便缝补完,用剪刀剪断线尾:“好了,缝好了。师妹以后可要注意点。”
方轻轻摸了摸缝线部位,说道:“谢师姐。”
于情于理,如果她想告诉白师姐真相,需要探一下白师姐这个人。
比如白师姐是否把柳师叔看得比任何人都重。
又比如白师姐是宁可不接受真相的。
可——
方轻轻又没问,她离开了。
在窗外偷听的女弟子们全都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这个方轻轻怎么回事?真就是来补衣裳的?
晚膳后,鹿乘如常前去方轻轻院子陪她练剑,却见方轻轻跟白师姐站在院中说话,随即白师姐神情激动地跑了出去。
鹿乘走近,方轻轻已回房间拿出两把木剑:“来,练招。”
“小姐为何会管这种事?”
男子住处六人一间,鹿乘即便跟其他弟子打交道不多,日常洗漱间亦听到。只是他并不认为方轻轻是喜欢管闲事之人。
“因为我讨厌,成为帮凶。”方轻轻将木剑扔给他。
这件事里,只要沉默,便是帮凶。
故而她是在白师姐缝衣之时递了张纸条,约她私下见面。
若她想装不知,那就继续装不知。
若她想问明真相,那就问明真相。
若她想复仇,那就复仇。
倘若待她如珠如宝的父母替她选择也就罢了,整个扶摇,谁也无权替代她选择。
次日一早,白师姐连夜下山回到养父母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扶摇,方轻轻前去学堂路上,时时有人注目。
毕竟昨天对这件事态度颇为不同,并找了白师姐的人是她,虽然她们并未听到她跟白师姐说明真相。
方轻轻没有在意。
是她说的,又如何?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修炼,方轻轻终于有丹田充盈,四肢轻快之感。
这日下午,他们齐齐站在圆场之中等候。
何长老徐徐走来,身后跟着一席白衣飘飘。
扶摇山空气明净,种植许多花果树木,在这如仙山的景色中,徐之赢的出现仍然能夺得无数人的瞩目。
自然,他姿容清绝,气质出尘。
更因为,从上扶摇以来,他的名字便是各位弟子中遥不可及的顶峰,不世出的天才。
“你们有福了。”何长老笑,拍拍徐之赢的肩,极为亲密,“今日我把你们的徐师兄带过来了。”
众位弟子的目光尽数聚集在徐之赢身上。
好奇、窥探、崇拜皆有之。
方轻轻尝试用气去感知了下徐之赢的气。
只觉磅礴而无法估量。
“光演练你们估计瞧不出你们徐师兄控气的精妙。这样,你们谁有信心跟你徐师兄比较一下。”何长老大概很喜欢徐之赢并格外引以为荣,口头都是“你们徐师兄”“你们徐师兄”。
鹿乘立马说:“弟子愿意一试。”
所有人都望向鹿乘,他也没管其他人是否有意,当仁不让地走上前。
何长老赞许地摸摸胡须:“还得俩个人。”无人举手,他随意招了两个站在前排的弟子出来。
三人走到徐之赢面前,抱手行礼。
徐之赢亦点头。
何长老并未立刻喊开始,而是朝其他弟子们讲解:“鹿乘的气有十分,刘朱的气有六分。李习的气有四分。现在我让你们徐师兄将气隐藏起来,调到十分。”
话音刚落,方轻轻就感觉到徐之赢身上的气消失了,只变成极为薄淡的一层。
“待会儿你们好好观察徐师兄的控气。”说罢,喊道,“开始。”
鹿乘第一个出手攻击,他修炼出气的时间比方轻轻长,但炼气的速度很快,方轻轻能够感觉到他的气超乎自己。
若说鹿乘是十分,方轻轻估摸着自己有**分。
但差距并不在于“气量”之上。
在于鹿乘居然从有“气”之始,就已经隐隐会控气,且剑招流畅,比方轻轻好上许多,这几日两人对招,方轻轻没有一回打得过他。
如若不是天赋异禀,便是当真有过经验。
此回亦是如此——
新手控气不稳时,每招都是用最大的“气”。
鹿乘却不同,虽然不快,但他每几招之间便会变换一轮气。
这回是七分剑气。
下回便是三分。
这也同时印证出徐之赢的可怕——
三人同时攻他。
一人四分气。
一人六分气。
一人十分气,却来回变换。
而他却每招都能用相同的气对招化解,且轻松游刃有余,姿态优美。
方轻轻扫见,徐之赢翻飞间扬起的穗子,呈淡青色。
扶摇派的穗子并不代表等级。
代表的是功力。
越淡越厉害。
教课的二位长老是纯青色,柳师叔是明黄。
何长老继续道:“三人同时用不同的剑气出招,便相当于一个速度极快的高手。但也算不上厉害。因真正的高手,剑气在数百来间变换,招式亦更为复杂。且这是徐师兄不攻击你们,若是攻击你们,你们还得学会分一部分气来保护要害。”
“好了,可以了。”何长老叫停,“你们徐师兄没有用超过你们一分一毫的气来对你们的剑招,故而你们招被化解,却没有受冲击之感,连手颤下都没有。这种控气他十岁便已极为熟练。”
众人惊呼。
何长老倒是没忘了也夸一下:“不过鹿乘天资亦高。才几日就学会了控气。不错。”
鹿乘回到队伍末排,被夸赞脸上却波澜不惊。
相处三月有余,方轻轻知道鹿乘这会儿并不算愉快。她轻笑了下,恐怕他亦意识到徐之赢确是天才。可能天分远在他之上。
转回头时,不着防对上徐之赢的视线。
方轻轻倒也没避让。
她最讨厌小女儿姿态的害羞闪躲不敢直视。不过是男子。别人看她,她就回看别人。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对视了好几个呼吸。
直到被远处喊声打断——
“不得了了,白师姐提剑上山,要杀柳师叔!”
众人皆是一惊。
何长老猛地大吼一声,已率先提步飞奔:“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围观!”
方轻轻:“……”
一众弟子前去围观,还有几个长老,站在静守堂台阶边的柳师叔和白师姐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
白师姐用把真剑对着柳师叔,语气激动:“柳期,你骗了我这么久。”
“是我的错,你要向我寻仇,我亦无话可说。”柳师叔闭上眼,真的是副任杀任剐的神情。
白师姐的剑迟迟没有斩下去。
周围有人劝道:“白师姐,不要这样,柳师叔也不是故意的……”
“是啊,白师姐。”
……
方轻轻估计这剑也挥不下去。
她扭头,扫了眼人群,没有见到徐之赢。
来的路上也没瞧见他。
想是根本没有跟来。
相比于这些莫名其妙的情事,方轻轻还是觉得武学修为高的徐之赢更有趣些。
方轻轻扫了几间路边的堂院,弟子们都出来赶热闹,里面空荡荡的。
徐之赢应该是直接回去了。
思及此,方轻轻去第五层。
扶摇并没有规定,弟子不得上更高楼层,不过五层下的六层,是长老们的居所,弟子们都怕长老,加上爬上去一趟很累,很少上去。
扶摇山多,花草树木多,台阶最多。
从最底层到五层,一千多层台阶,幸亏这段日子她修道颇有精益,否则根本不上来。
第五层位于扶摇山这个“转盘”中间,面积却小很多,大概只有底层四分之一的面积,中间靠后是院子,四面开窗,显得洁净又空荡。
屋檐下有石桌椅,上面还有刀刻的棋盘和棋子盒。
再往前是空荡荡的广场,大约是徐之赢用来练剑的,方轻轻走到广场的边缘。
近在咫尺的山雾,没有任何遮挡,犹如悬崖。只有棵破石而出的嶙峋古松,像只瘦骨嶙峋地手抓在山壁。
古松之下,徐之赢正在盘腿打坐,一身雪白,清风吹过,他却纹丝不动。
这五层真好。
不高不低的位置,既望得见云雾,又能见到小镇,再远处的都城,再再远处的七绝山峰,连方雪城似乎都不显得远了。
天地竟是如此广阔。
方轻轻欣赏完,没忍住向前走两步,低头去瞧,深而不见底,又有阵恐惧侵染。
天地又深纵到,她落下去如渺小一物。
方轻轻退后两步。
这时在旁打坐的徐之赢才缓缓问:“何事找我?”
方轻轻问:“你不想知道,柳师叔跟白师姐的事吗?”
“白师姐不会杀柳师叔。”
“我猜也是。”方轻轻摸摸石砖面,不脏,干脆也坐了下来,“你其实也对柳师叔的做法不是很赞同吧。”
否则方轻轻想不清楚徐之赢莫名其妙注意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方家和徐家并无走动。
她的美貌亦无法吸引徐之赢——倒也不是说她认为自己不足以诱人。
扶摇崇尚戒欲,徐之赢既然是修道修到如此高境界的,自然也在这方面有定力。
方轻轻双腿盘坐,撑下巴。山雾时不时被风飘来,犹如仙境般,连周遭气息都令人心旷神怡得很,怪不得她总觉得徐之赢身上有股冷冬寒梅的味道。
他常年在这里吸收天地灵气,可不是如梅般偏寒而雅么?
“柳师叔不是伪善,是软弱。”徐之赢开口,“他并非是假意对白师姐好,而是不知如何说。因这心魔,他再也没下过山。也问我,如若我是他会如何做。”
“唔,所以这件事在扶摇传得人尽皆知,是柳师叔自己让弟子传出去的,是么?”
静置片刻,徐之赢:“嗯。”
方轻轻笑了下,不比白师姐。柳师叔的静守堂,人来人往,这种消息时日久了,他早该得知一二却从未加以制止,且如果他真的不想外传,一开始就可以提前告诫弟子。
“伪善之人,骗人亦骗己。他是不敢面对自己所做之事,又不敢面对白师姐。才想个法子来折磨自己,既推拒白师姐又担忧她有天会知道,仿佛天底下的委屈都是他一个人受着,用心良苦。但实则,他从未认为自己错,否则便不会下得了手。山下镇子在他眼中就是比两条命重要。他始终认为自己心怀天下。”
徐之赢睁开了眼,转头。
不同于鹿乘,还会有鼓傲气出现,徐之赢的眼是平静无波的,令人瞧不出丝毫情绪。
方轻轻也不知道,此刻他究竟是赞同,还是生气。不过,这些也不重要。
“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徐师兄。”她直白开口,这也是她上来的原因。
“嗯。”
“徐师兄你这么厉害,有没有什么炼气的秘诀?”
世上之事,想要超脱众人,三者中必有一:
拥有别人没有的;付出比人更多的;知道别人不知道的。
方轻轻会预先找好最优路径,再下苦功练习的类型。埋头苦干并不意味着好。
徐之赢摇头:“唯一可告诫你的,便是必先打牢基础。”
“所以你才在初级弟子那级呆了那么久。”
徐之赢点头,顿了顿:“其实我亦并非天才,而是比你们修行得都久,加之有外力相助。”
“嗯?”方轻轻好奇。
“我娘是剑修,我爹是医修。你已上过何长老的课,也应该知道,医修是能将气变薄,侵入他人人体。我爹便是用这种方法将气渡给我娘,我娘又渡给了尚在胎中的我。”扶摇弟子都当他是天才,每逢见他目光总是崇敬,方轻轻倒是第一个问他修行秘诀的人。
方轻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气不能脱离自身存在。但婴儿尚未离开母体之时,便是母体的一部分,他若在母胎中就要有气,待出生时,他便自然而来带走母亲的“气”。
“你不可用这种方法。”徐之赢又说。
“为何?”方轻轻问,母体传气这种事她失去了机会,找医修给自己渡气却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徐之赢很清楚地明白方轻轻在想什么,因为她的目光里充满**,或有争赢抢先的虚荣,亦或追寻剑道的热忱。
“一来,医修体质奇特,修成者少,各大世家如若有医修都会将他们养在府内;二来,医修能侵入他人,便是他气息稀薄的缘故,即便你找了医修渡气,也不会有太大帮助。”徐之赢又说,“我爹娘是另外。”
“怎么说?”
“人与人之间的气是不同的。这便是我们能感知他人之气,并对他人攻击产生防御的原因。但若是两人体质、功法相同,又日日夜夜在一起,气便会类似。我家以前有对双胞胎便能够互相渡气。”
“你爹娘也是如此?”
“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也同上扶摇学艺,后来又成了亲。他才能渡气。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渡自身三层之力。”
“所以这世上才会有双修。”方轻轻终于破案了。即同吃同住同修,再以肌肤之亲渡气。
徐之赢听她提及双修,并未多说什么。
方轻轻突地抬眼,启朱唇,认真询问:“徐师兄有婚约了么?”
徐之赢瞧了她半晌,冷不丁吐出:“莫要行差踏错。”
方轻轻没忍住笑了,也难怪,是她问得太直,这徐师兄肯定认为她想要跟他双修了。
不是。
抬眸,仍旧毫不避忌地打量他。
徐之赢也从来不挪开视线,他亦是任人打量窥探从不避忌。
方轻轻直起身:徐师兄很不错,不仅有张绝世的皮囊,如今看来,性情更是一等一的好,不仅有问必答,还倾囊相授,内里是既纯正通透又刚正决绝的。想来这才是他能修得如此高的原因。
只孤冷不高傲。只寡言不绝情。
并没有多解释什么,方轻轻站起身:“多谢师兄解惑,那我便先下去了。”
徐之赢没说什么,转头闭目再次入定。
方轻轻走到台阶边上,手里攀着一小节柳枝,扭头瞧他:
乌发后的雪白纱制束带随风轻轻扬起。
方家就她一个独女,自然是要考虑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虽说她并不着急,但并不妨碍她给自己预定未婚夫的人选——让爹选那些稳妥的,不如让她来选自己喜欢的。
徐之赢光是那副皮囊就足以吸引她。
更何况,修道永无止境,变化万千,便也乐趣无穷。若能有同道同行之人,岂不是更加趣味盎然。
折下柳枝,方轻轻快步下台阶,心情格外愉悦:日后得找个机会将徐师兄弄到手。
待到了山下,围观人群早就散了。
白师姐果然没有对柳师叔动手。
她也动不了手,当着这么多人,若是她真的伤他,其他长老不会不管不顾。
这也是方轻轻认为白师姐选在扶摇山上动手是步错棋的原因,自然,白师姐可能从未如方轻轻这般想过。
白师姐决定放下一切,退出扶摇派,去山下养父母家中,眼不见为净。告别完师长和其他师姐妹后,临行前,她特地来方轻轻院子向方轻轻道谢。
方轻轻没多说什么。
一来,她跟白师姐不熟。
二来,她也不是为了白师姐才把这件事说出去,纯粹是为了自己。
只是……站在院门口目送白师姐背着行囊离去的背影,摸摸自己袖口的针线。
暮色黄昏中,身姿纤弱的身影,让方轻轻不由得想到了柳姐姐。那个为了有人替自己报仇,嫁入朱府的柳姐姐。
鹿乘不知何时出现在方轻轻身后:“小姐在想什么?”
“世上女子为何都这般循规蹈矩?总为他人考虑。”
柳姐姐以前在府里那会儿,听她有回当面顶撞长辈,吓得脸都白了。母亲忌日,那长辈不允许方轻轻入祠堂祭拜,不合规矩。
在方家,再大的长辈也没有方轻轻能说了算,尤其是方府家事,这才是规矩!
爹爹永远都为她撑腰的。
方轻轻说:“若是我,谁动我爹爹,我必定让他血债血偿,至死方休。哪怕是柳师叔,我也会砍了他胳膊,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惩治他的法子。”
夕阳落进了远处的云里,遍染辉煌。
鹿乘站在背后凝视方轻轻背影许久,难得,他在方轻轻身上望见了一丝自己的影子,更或许是丝共鸣。
柳师叔确实不得已。
可偏偏是救他的白师姐父母为他的天下大义付出了代价,讽不讽刺、可不可悲?
能力不足者,谁也救不了,谁也杀不了。
如此,便需要变强。
哪怕洗髓易经,受常人所不能苦,入府为奴,供人驱使。只为修行两种心法,有朝一日,拼尽机会,练得大乘。
鹿乘上前提醒:“小姐,该练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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