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这山……好难爬!”

越飞白一面捶着酸疼的腿肚子,一面仰头望向不远处的山巅,忍不住抱怨道:“燕山怎么比飞白山还陡峭?”

“明日的行程地势就平缓了。”李晋云安慰道,她现下手上不停,终究是好不容易才扎好了帐篷。

这是秦阿九赠与她的饯别礼之一,原本支起来是马鞍的形状,却因李晋云不甚熟练,所以这帐篷被她立得有些歪东倒西,着实不大美观。

越飞白爬起身来绕着这帐篷转了一圈,颇为嫌弃地道:“晋云儿的手艺和你人一样粗枝大叶,这能睡人吗?”

李晋云冷眼斜瞥了过去,“我初次扎营,已经不能再好了。”

“晋云儿一路从鹤唳山来,从未露宿过吗?”越飞白奇道。

“日日露宿,躲在避风之处即可,我又不像你这般讲究。”李晋云扎好了帐篷,立即摸出打火石,在茫茫夜空下生起了一团篝火,翻了整一个白日的山,她亦是有些疲倦了——

因在在双龙镇多耽搁了五个日月,原本宽裕的行程亦变得紧迫起来,因此二人只能穿山越岭而过,弃下坐骑径直从小路翻过燕山。

在突厥人和奚人的眼皮底下盗取金镞箭并非轻易之事,若不能做好万全打算,越飞白绝不会鲁莽行事。

因此二人与裴离珠她们兵分两路,李晋云与越飞白行这小路,以求早几日抵达奚人部落,为盗取金镞箭之事多作准备;而裴离珠和公输俅则是押着燕山贼快马绕过燕山,六日后再与李越二人会合。

听见李晋云将自己说得像是个武林世家娇小姐,越飞白不满道:“才不是穷讲究呢!我们这些做偷儿的人,顶上有个盖儿才能睡得踏实,要是晋云儿没带帐篷,我自会寻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躺在树上也是极为逍遥快活的。”

“那今夜我睡帐篷,你睡树上罢。”李晋云抱着双臂冷道。

越飞白闻言连连叫道:“就不就不,有帐篷自要睡帐篷,我还没有和友人挤过一顶帐篷呢!”

李晋云无奈地微微叹息,只是往营火中添了些枯枝,而越飞白见她又开始不理人了,倒也不气恼,只是哼着一些不成曲的调子,神色轻松地在周遭布置着用于预警的机关。

眼见越飞白的身影上下翻飞,一会儿跃上枝头系起绳结,一会儿又跳下地去埋设暗簧,刀客亦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何时学会的这些?”

小贼歪着头回忆了一番,答道:“大抵是两三年前?那会儿我刚独自一人闯荡江湖,遇到了个唐门弟子,她就教给我啦。”

“唐门本领就这样随便教人?”李晋云挑了挑眉。

“我也是闹得不大明白,这人好是莫名其妙,非要说我口音像是她们蜀中人,她觉得亲切得很,一路缠着我好几个月,倒也是帮上我不少忙。”

越凌乃是天府人士,即便在北地旅居多年亦是乡音不改,越飞白自小耳濡目染,就算说着字正腔圆的北方官话,也是带了些西南口音的。

“原来如此。”

越飞白听李晋云回得不冷不淡,颇为心虚地急急解释道:“我可没白占她便宜!我也帮过她不少,那会儿她被仇家追杀,还是我带着她在北方周旋了整一月呢,她为了报恩,才教了我一些粗浅的唐门本事,她这人成日胡说八道,行事又孟浪,嘴里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最是讨嫌了!”

“哦?”能让越飞白都嫌孟浪的人,李晋云也多出几分好奇,“她是说了什么?”

“说的甚么来着……噢!她说,让我随她回唐门,她定会好好待我,不用在江湖上四处浪迹之类的……吧。”越飞白说着说着,突然卡了壳,脸颊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嗯,听起来只是一个热心的朋友。”李晋云淡淡地道。

“晋云儿你怎么把甚么人都当作是朋友!”越飞白猛地站起身来,气得直嚷嚷。

李晋云困惑地扬起头,道:“我不明白你为甚么这么生气,如若你邀请我去飞白山小住,我亦不会认为你言语不得体。”

“这、这不一样!她是……她是想……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越飞白恨不得将李晋云的榆木脑袋好好晃个均匀,这愈说愈气,她只觉得脑袋突突疼。

“好,不说了。”李晋云从善如流地掏出两块胡饼,垫在篝火边翻烤起来,原本干硬的胡饼一经加热,又变得酥脆喷香了,“饿了就自己拿。”

越飞白亦是闷声不响地向李晋云扔去几个刚从树上摘下的野果子,她盯着李晋云被火光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又气鼓鼓地道:“哼!要是某日这人把我绑回唐门,晋云儿怕不是还要帮着递绳子。”

“自是不会,你若是不愿意去,我怎的也会拦住她。”李晋云现在才咂摸出越飞白不高兴了,她轻叹道:“吃完了就早些睡吧,不要闹别扭了,明早还要赶路。”

“你自己吃吧,我去睡啦。”吃了一整日的饼,越飞白看着这干得过分的干粮着实面露难色,于是吃下几个果子就回帐篷里睡下了。

不多时,李晋云亦轻手轻脚地钻进了帐篷,带进一股麦味的暖香,她贴着角落静静躺下,呼吸很快变得绵长,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漏进来,正好落在了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越飞白翻过身来,有些苦恼地盯着李晋云的睡容,她当下烦闷,不明白自己为何又无端端的发火,那稀奇古怪的唐门女子固然是惹人生气,但她也不该将怨气撒在好友身上。

寻思来寻思去,她隔了半响也没理出头绪,正欲闭眼歇息,对面那人开口了,“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越飞白猛的一惊,睡意也被吓跑了,又羞又恼道:“晋云儿好生狡猾,竟在装睡!”

“我没有装睡,只是在闭目养神。”李晋云轻声解释着,随即她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在生气。”

“胡说。”越飞白冷哼一声。

“那为何总盯着我看?”

越飞白眼睛一转,面上神情不恼反笑,随口又扯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晋云儿长得好看,所以我喜欢看着你不行么?”

“我知道自己模样尚可。”李晋云语气平静,淡道:“以前在鹤唳山时,常有新来的弟子躲在厨房外偷看我。”

“甚么!”越飞白陡然拔高了声音,猛然坐起身来怒道:“这群白花花好是可恶!不好好练剑,倒学会跑去厨房偷看人家姑娘了!真是一群又臭又丑的癞蛤蟆!后来呢后来呢?”

“全被我瞪走了。”李晋云面色不变,颇为疑惑地问道:“我知道旁人偷看姑娘是甚么模样,决不像你刚才那般咬紧牙,你是怎么了?”

“我、我……”越飞白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刻,只好说出了一点心里话,“我是在想,晋云儿变化真大呐,一点都不像小时候的晋云儿了。”

“噢?”李晋云哭笑不得地道:“我们都长大了,自然和少时不同。”

“是啊,你以前总是一脸愁容,成日怨气大得很,活像是有人欠了你八百两银子,现在不仅开朗了许多,也愿意同别人说话了,再加上你这么好看……哼!定是会有不少人悄悄爱慕你呢。”越飞白说到后面语气又开始带了酸涩,只是她向来长得俏丽,声音也清脆,这些涩意在迟钝之人听来,实在是令人难以领会。

李晋云回忆了一番在鹤唳山的日子,平淡地摇了摇头,“嗯,这我倒是没留意,不过大仇未报,情爱之事不足以记挂在心。”

这小心眼的小贼听闻这番话,终究是开怀了,她眼前一亮,往李晋云那儿挪了挪,意欲挽住对方的胳膊,并笑盈盈道:“就是了,那些浪荡子才配不上我们晋云儿呢。”

“鹤唳山上哪儿来的浪荡子。”李晋云无奈浅笑,亦是任由她缠上来,二人就似少时那般,头挨着头地躺在这天地之间,那会儿越飞白总会兴致勃勃地指着星夜胡诌出些神鬼故事,而李晋云亦总是听得认真,没有分毫不信。

现在似乎也差不太多。

“但晋云儿也有和小时候一样的地方。”

“嗯?”

“你现在笑时眼底也还是有着碎星子!”

“呵,快睡吧。”

……

……

不过才一个时辰,李晋云被一记肘击生生拐醒。

果不其然,这人睡相还是十年如一日的霸道。

她倒抽着凉气捂住了被肘击的眼眶,只觉一阵头昏眼花,整个左眼肿胀生疼,指缝间已能摸到微微隆起的肿块。

她正要伸手推搡,结果这小贼又横来踢过一脚,要不是她躲得快,定会被踢在膝盖上。

被如此一番折腾,李晋云彻底被闹醒了,她气恼地瞪着身旁四仰八叉的越飞白,只见这人睡得口水直流,恐怕这几日也是累极。

于是她只好轻叹着掀开帐帘,悄摸了声响行出身去,她仰面躺在了草地上,看着这茫茫群星,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这世间的人多如天上的星星,这无数的星明明灭灭,多不胜数,而她的仇人还活着吗?他们究竟会在何处?

明明习得一身武艺,却无从下手,她觉得自己就像离弦之箭,明知仇人在某处,却连落点都无从揣度。

“啪。”

乍的一声脆响,蓦然打断了李晋云的思绪,她立马手腕一翻,拔出了腰间长刀,正准备出声唤醒越飞白之时,那人早已贴在她身后,一双机警眼眸中没有半分惺忪之色。

“有人来了。”越飞白悄声道:“无声无息,是个高手。”

她目力最好,刚钻出帐篷就精准捕捉到了一道瞬闪而过的人影,这人身法颇为巧妙,她亦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于是她朝着人影消失的幽暗树林朗声笑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可否现身一见?”

李晋云将刀横在身前,亦是警惕地四周察看着,可隔了半响,仍然无人回应。

正当她意欲向前探查之时,一把低沉男声从她们后方响起。

“你们是谁?”

越飞白抱拳道:“只是路过的旅人,我等明日清早就会离开此地,若是叨烦到前辈,还望前辈谅解。”

“好。”男声再次响起,却在另一方位,好在黑暗中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看来这来历不明的高人亦不欲同她们纠缠。

正当二人松下一口气,头顶树冠突然炸出漫天碎叶,一道雄厚掌力忽然从天而降!就似一道殃云,掌风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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