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好在李晋云时刻记得越凌临行前的嘱咐,于是这一刀她亦保留了两分气力,她腕骨急转半寸,刀锋便朝左面偏开了,令江浸月逃脱了头破血流的下场。

可那木刀依旧重重劈在了江浸月的肩颈之处,一声闷响,江浸月的锁骨裂了,令她登时歪过身子痛呼出声。

而强行改变刀势的李晋云亦是手腕顿感刺痛,几近握不住刀,好在这几年她筋骨打熬得十分健壮,仅是只痛不伤罢了。

“好一套绝不回头的刀法!在下今日又增长了见识!”尽管在切磋中受了伤,江浸月面上却不显一丝愤恨,她踉跄着退后三步,却拄着长剑大笑,坦荡荡地称赞着对手的本领,“果然武道一途千奇百怪,有意思,真有意思,我还不成器呐。”

“……阁下的剑法也很厉害。”李晋云亦由衷夸奖道。

今日的门派大比她确实也好奇的瞧了瞧,江浸月才来不久,本事在外门弟子中却已然是个中翘楚。只可惜萧时晴几乎不收带艺入门之人为内门弟子,江浸月如若有良师亲自指点,恐怕今日胜负难言。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江浸月现在无意继续寒暄,她当下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破解李晋云的刀法,忍着痛单手抱剑行了个礼,嗖的一下即运起轻功飞驰而去。

同时,山间还回响着她的笑声——

“好对手!着实是好对手!”

“你……等等……”李晋云再是心思不挂脸,也忍不住哭丧了脸,她还没来得及想出封口的办法呢!

余下数月,李晋云虽面上不显,每日却在战战兢兢中度过。

萧时晴为人古板方正,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私底下偷偷习武之事,不知道当会如何处置?若只是赶下山,那正合她的意,她亦很是苦恼应当如何离开这鹤唳山;可万一……万一要是废了她的武功,那她真是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了。

尤其她当下人尚在鹤唳山,乃是任人鱼肉的情形,所以她每日清早在山门前洒扫之时,开始暗中观察,寻思如何逃出此地。

可叹的是下山的路确实仅有一条,且此路崎岖狭长,每隔百米就有武功高强的鹤唳山弟子把守,以她现在的本领恐怕是无法强行冲关下山的。

除非得萧时晴亲自允许,谁人要下山,亦只能强闯。

好在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分毫波澜,平静得就像那晚的切磋全然不存在一样。

正当李晋云刚放下心,那江浸月竟然又找上门来!

又是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这武痴怪人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李晋云的房门,她抱拳行礼道:“李师姐,在下伤已大好,这两日苦思出了破招之法,技痒难搔,还请师姐指教!嚯!看剑!”

见鬼!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理之人!李晋云还来不及大惊失色,亦来不及穿上外袍,只能草草拾起木刀应战。

刹时间狭小屋内布满了刀光剑影,二人有来有回,战况好是焦灼,木刀仓促架住剑锋时,刀柄缠布应声而断,李晋云赤足踏着满地月光,应对着江浸月在方寸间织成密密剑网。

数十回合后,二人背抵墙壁喘息不止。

江浸月手中长剑直指李晋云眉心,只差半毫长剑即可穿颅而过,而李晋云手中木刀则堪堪抵在江浸月腰腹之处,若是真刀,这一击足以将她拦腰斩断。

“多谢李师姐赐教。”江浸月对此次的平局并不满意,她踌躇一二,终究开口道:“李师姐对敌经验似乎不多,错过了许多次击败在下的机会,着实应变生硬了些。”

李晋云当下正迷糊着呢,听闻江浸月这番结论后,她也立即清醒了过来,谨慎地点了点头,以表示江浸月这番评价颇为中肯。

“闭门造车乃是习武大忌。”江浸月痛心疾首道:“李师姐这般好刀手怎可如此蹉跎岁月。”

萧时晴不许李晋云习武,这在鹤唳山不算是秘密,她在此处仅是一名小小角色,亦无人在意此事,所以李晋云亦坦诚地对江浸月说出了自己的为难之处。

江浸月笑道:“是了,也不怪李师姐不擅对敌,没有活靶喂招,是极难体会到何为时机,何为距离的。”

李晋云也正苦恼此事,不过这并不是目前最紧要的,她语气顿了顿,抱拳道:“多谢阁下守口如瓶。”

江浸月摆摆手,极为真诚地含笑道:“鹤唳山庄有全天下最好的剑法,在下一心求武,只为武道而来,在下平日习剑已是苦恼缠身,其余闲杂之事,在下不想放在心上。”

“阁下的求武之心令人佩服。”李晋云再次由衷地夸奖道。

“今日斗胆,实有一事相求。”江浸月忽然鞠躬行了一个大礼,露出了可掬笑容,“李师姐一身武艺既非出自鹤唳山,在下便斗胆说些僭越之言,鹤唳山庄人人习剑,专注于剑道之上,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在下所求,乃是武艺之极致……”

看来江浸月接下来说的话确实颇为敏感,说到后面,双目透露出些许迟疑之色,李晋云只觉场面尴尬,只好也回礼道:“阁下定然能如尝所愿。”

“不,再继续这样练下去只会与在下的心愿背道而驰。”江浸月坚定地摇头道,“在下为求武道,走遍大江南北,见识了各色绝学,鹤唳山的剑法固然极强,于武学一道上亦不是天下无敌,庄主令众弟子枯守寒山,这无疑亦是闭门造车!”

尽管李晋云出于种种缘由很是不喜欢萧时晴,却也理解萧时晴这一决策,她不赞同的垂下眼睑,道:“这十数年来北方战乱连绵,庄主也是不得已为之。”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另寻他路。”江浸月极为郑重其事的说道:“在下带艺入门,尤其擅长吴钩及飞砣,与我同期的还有几名带艺入门的新弟子……大家进来吧!”

语毕,两男两女鱼贯而入,李晋云一下子便认出了这四人同样亦是鹤唳山的外门弟子。

此前的门派大比上,这四人武功虽有参差,但总体上并不弱。

江浸月踱步一一介绍道:“这是秦阿九师兄,擅用齐眉棍,这位是谢青明师姐,九节鞭的功夫乃是一绝,而这两位模样相似的是林氏兄妹,照雪师弟擅铁扇,照心妹妹擅判官笔。”

李晋云被这群人弄糊涂了,只好一言不发地抱拳行礼。

“诸位,这位正是我数月前同大家说的李师姐,她的刀法大家刚才也瞧过了,我们之中尚缺一位武功去繁就简,大巧不工的伙伴,你们看李师姐如何?”

谢青明莞尔一笑:“浸月师妹何须多问,你是我们之中武功最好的一个。”

余下三人亦是连连点头,对谢青明的看法十分赞同,林照心在这几人中性情最为跳脱,她调皮地插了一句,“何况李师姐给人打饭从不手抖,想必是一个实诚人。”

“我明白了。”李晋云尽管没有越飞白那般的机敏,却也看透了这几人的用意,“你们是想邀我入伙,私下切磋各家武学。”

江浸月坦诚道:“是,依我看来,如此这般,武学境界提升最快。”

李晋云听罢这话,不觉陷入了思索。

在她眼里,“武学境界”倒也不是最重要之事,她勤奋习武,为的只是手刃仇敌那一刀——越快、越狠、越准越好。

因此,能以最快方式断人生死才是她追寻的目标。

可适才她通过与江浸月的打斗,也悟出了一件事。

如若不能一击得手,以她目前的武功进境极易同敌手陷入缠斗局面,而原因正是江浸月所说的——距离、时机。

正面对敌时的生死之别,往往就藏在三寸步距与半息时差之间。

而这这些不是她一个人往死了勤学苦练就能领悟的,她需要一齐练武的同伴,而且是武功与她相差不太多的同伴。

何况这班人私下以其他门派的武功对练,已是犯了鹤唳山的门规,彼此手握把柄,反倒成了最好的守秘人。

李晋云权衡一二,抿唇点头道:“好,算我一个。”

“好!真是妙极!”众人闻言纷纷露出欣喜之色,立即约好了下一次会面的时间与地点。

诸人约定每隔七日的午夜时分在鹤唳山西峰后山处相见,这鹤唳山三峰并立,北峰屋舍俨然,乃是众弟子练武居住之所,而南峰是萧时晴及诸多前辈长老的清修之地。

唯独西峰是一片荒山,若要从弟子居所小跑至西峰山顶开阔处,以李晋云的脚程仍需半个时辰上下,再且山的背面是陡峭的悬崖,因此极少人会特地来到这西峰山顶处,属实是违背门规,大逆不道的极佳场所。

时间珍贵,稍纵即逝,众人每逢相聚,立即以剑,或是以自己原本的武功彼此对练。

秦阿九为人宽厚,其人武功同他性情一般,宛若铁塔镇守八方,若不花上许多心思,极难进到可以攻入他要害的距离。

谢青明则是含蓄内秀,使出的剑法与九节鞭俱是姿势优雅,令人眼花缭乱,可要是稍一分神,就会莫名其妙地败在她手上。

而林氏兄妹从小习的是奇门兵器,铁扇和判官笔均是暗藏杀机。文人侠客常用铁扇,但这铁扇在林照雪使来却是步步抢攻,一招一式绝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判官笔短小精悍,林照心出手专攻穴位,银毫处处追魂,他俩若是合力,倒是有几分踏入机关暗房之感。

江浸月的武功路数李晋云已然见识过了,此人心思奇巧甚多,见识广博,鹤唳山的剑法从她手中使出来,剑锋总在出人意料处转折。

明明是一招‘鹤唳九霄’的起手式,中途却忽然化作岭南快剑的撩腕式,待人仓促格挡时,剑尖又诡异地折回本门心法,偏生多出三分不应当有的缠劲。

一招不通立即变招,在一场比试中,江浸月绝不会使出同样的招式,专打对手惊惧疑惑之时。

要是她换上吴钩和飞砣,那更是势不可挡!李晋云自忖,那夜若是江浸月掌重攥着的不是三尺剑锋,她恐怕会输得极为难看。

她不得不暗自感叹:江浸月的武藏真是深不见底,在江湖上恐怕不会是区区无名小卒。那些成名已久的宗师,哪个不是死死守着名声?偏这女子舍得抛却浮名,不顾江湖地位来到这偏远的边塞之地求武,如此纯粹之心,好是让人佩服。

同时她更是感到幸运,有这样一帮共同求进,本领迥异的伙伴,她的武功想必可以更进一步。

那报仇雪恨的目标,亦离她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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