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沈意照顾沈母,也能让沈意有些事做,程叙在街口开了一家书店。程叙只有一个要求,说要书,数之不尽的书。
“书店而已,又不是图书馆。”
“不行,这是我这辈子最接近知识的时候。”
“知识不能通过空气传播。”沈意笑着忍不住提醒。
程叙白了他一眼,“我有钱,别管我。”势有一种这个暴发户我当定了的决心。
沈意见状忍俊不禁。
程叙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沈意被看得不自在了,问道:“你笑什么?”
“啧啧,你看你,笑起来多俊郎。明明可以当阳光开朗大男孩,非要做什么外热心冷霸道总裁。”
沈意羞赧,视线看向别处。
程叙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钱,给他:“店你就按照自己想要的布置。”
“你给我的实在太多了……”
程叙耸肩,“傅家的钱,最后都会失去,即便你不处心积虑的据为己有,它也会流向其他地方。”
沈意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对情节有重要影响的事情,无论如何避免,都是必然要发生的。”
“我妈脑梗也是必须的吗?”
程叙点头。
他想起脑海中过往的种种,急忙说道:“可是她还活着!”
“但她没有醒过来。”醒不过来,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只有让他母亲去世,他才会觉得自己孤苦无依,世间再没有知晓他是什么样子后还爱他的人。他也才会在最后醒悟,对傅闻枫所做的种种都是一步步推开这个最爱自己的人。
傅闻枫家庭最终还是会破产,父亲中风去世,母亲大受打击,疯疯癫癫。她从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变成囿于钱财的普通人。她最终要变得跟他一样。
她需要钱,才能给父母更好的生活。所以她会对他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依附他,但是又控制不住的去爱他。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她握紧了他的手。
这是她习惯性制止他抠手指头的举动。
自从沈母从医院出来,他们的肢体接触开始变得频繁,谁也没有挑明,谁都在心照不宣。
沈意低头,摩擦她手心里的纹路。他在抑制自己,想要更深一步的想法。
他不敢让她知道他心里想着怎么定义这种触碰,如果他将这种行为定义为牵手,而她则说这是一般朋友的关心呢。他更不敢让她知道,他不仅想跟她牵手,还想跟她拥抱,亲吻……
“程叙。”
“嗯?”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的情绪变化。
程叙只是笑着,不说话。
他有些着急,握紧她的手像是怕她要走,“你怎么不说话。”
“你最近还有梦见以前的事情吗?”
他摇头,“几乎没有。”
“那你喜欢的是我,还是傅闻枫?”
“你!”
“你怎么能如此确定呢?”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了心口,“因为只有面对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这里的跳动才让我感觉到自己还真实的活着。”
程叙想,如果在场有第三个人能看到沈意此时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个人一定会清楚的看见“喜欢”的具象化。她出神的望着他的眼睛,不明白此刻内心的悸动是主观存在,还是小说作者的客观设定。我是女主角,所以必然会爱上男主角吗。
“你这什么表情。不相信吗?”他抬起另一只手抚平了她紧蹙的眉头。
她反应过来,用他无法察觉的借口掩饰内心的慌乱:“我只是在想,我喜欢的究竟是以前的沈意,还是现在的沈意。”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哪一个都是我。”他握紧她的手,眼里的慌乱根本掩饰不住他嘴上的坦诚。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知道他的阴暗、肮脏还爱他的人。他已经不再想着离开了,程叙的相伴给了他在这个世界留下来的理由,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没有人比程叙更了解他,没有人在知晓一切,被伤害后还愿意亲近他。他不在意她让他“醒过来”,他只在意她能不能一直陪着他。
程叙喃喃自语:“是,哪一个都是你。”
在离开他的视线后,程叙立马转身溜进了一条小道。
她走到门前,敲了敲,开门的人不是桦姐,而是一个男人。他长了一双浓眉大眼,左半边脸上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从眼睛下方几乎蔓延到嘴角。
也许是因为这道疤痕,这男人索性留了一脸的络腮胡,疤痕有一半都隐藏在胡子里,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程叙心里直想发笑,多么脸谱化的一个形象,这小说作者水平可真次。
她要找的人刚好送上了门,“桦姐在吗?”
这男人莽声道:“不在。”
“如果她回来了,请让她来这个地址找我。”她从包里拿出公司名片,又在背面写上家庭地址。
桦姐第二日一早便来找来了她的家庭地址,程叙开门,没邀她进去,让她在门外等着,进去拿了一叠钱出来。“不好意思,拖了那么久,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太忙了没把尾款给你。”
桦姐没化妆,脸上的斑点和皱纹都跟她这一身青春靓丽,鲜艳怪异的衣服极为不搭。黄色的头发在早晨的阳光里就像是路边干枯的杂草横七竖八地散落在肩头。
“呀,妹子果然是有钱人啊。这可是富人区呢,怪不得给钱给得那么大方。”她边说着,边往里头探。
“桦姐,”她适时挡住她的视线,阻碍她想进一步探索的心,“很感谢你救了沈母,我们的合作也该结束了。”她说的客气疏离,打发的意味尤为明显。
桦姐谄笑道:“下回再有这么好的事,可别忘了姐呀。”
桦姐是沈意父母楼上的租客。也是这本小说里有着重要戏份的人。
沈意失踪后,她就让住楼上的桦姐一直跟着沈母,以防沈母不测。
但其实不止这一次,在此之前的有很多次,她都安排了人跟在沈母身边,结果就像是她在傅家努力了很久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傅家破产一样。傅爸永远没想过培养自己的独生女做企业的接班人,只想招个赘婿管理他的江山,还美名其曰不想自己的女儿吃苦。
她只告诉了沈意,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但是她没说,只有这一次,男主角消失五年后,这个世界有了一点点不一样的变化。
时光飞逝,转眼沈意都做了一年的书店老板,这期间程叙在傅家拼命作,加速把公司搞得岌岌可危,把别墅卖了后搬进了沈意的小房子里。用程叙的话来说,早死早超生。自己还能提前做个准备,转移部分财产。
“我虽然不能像以前有钱得那么豪横了,但还是能在这里过得衣食无忧的。而且哦,我风火轮保住了!”她挂在他身上,撒娇的使劲蹭。他们早已决定在一起。
她口中的风火轮就是她的那台红色法拉利。
沈意笑着把她搂在怀里,任由她胡言乱语。他想,全世界都是假的也没有关系,她是真的,她的嬉笑怒骂也是真的,最重要的是,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她使劲钻这个世界的空子,妥帖的安排他俩的生活,他在她计划的每一个未来里。她跟他说,我们绝不会再过以前的生活,我们再也不会彼此伤害,我们要在这个世界做路人甲,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他忘情的听着,她绘声绘色的跟他说着日后平凡的日子。他没有听到过她说她爱他,但他觉得那些对未来的描述已是最动听的情话。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日常他除了照顾母亲外,便埋首于无穷无尽的书海里,而程叙总是早出晚归,不管做什么,回来都会告诉他。
他往往在处于这种幸福安逸的时候想起她说的那句话,“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他有好多个瞬间都想要问她一件事,每一次开口之际,他都退缩了。他不敢说,怕声音惊扰了幸福,让它从眼前溜走,更怕幸福带走眼前的人。
但是她总能轻易察觉到他笑容底下的不安和躁动。
她带他去看了这个小说的女二号。来到目的地,她颇为严肃且认真的说:“你确定对她真的没有感情吗?”
彼时,她口中的女二号正在去医院上班的路上。但是对于他来说,那就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他的梦境里,从来都只出现过母亲和程叙。
“我根本不在意她,也不想知道她是谁。”他有些着急,他怕眼前的心上人误会,“我没有一丝关于她的记忆。”
但是程叙说,按照事态的发展,母亲住院会是他俩第一次接触,她是医院的护士,会因为看出他身上妥帖的西装,价值不菲的手表,而接近他,并想法设法的留在他身边,因为相似的童年,成为他解语花,最后又成为他的枕边人。他起先是背着傅闻枫,后面光明正大的带她登堂入室。
“你不要说了!”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将嘴巴挤压成一个金鱼嘴,不许她再多说一个字。
“我现在绝对不会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他做的,甚至可以说是上辈子的他,但是他也确实说过,无论哪个他,都是同一个人。
“唔唔唔……”程叙空闲的手使劲捶他,他还不放开,只得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他吃痛后放开,但还是哀怨的看着程叙,像是祈求她不要因为以往的事怪罪他。
“我只是问问你而已。”她揉着腮帮子,使劲瞪他。
他死皮赖脸的凑上去,学着她平时撒娇耍无赖的方式,环抱着她的腰,“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还拉我来看她。”
“因为要把我身上发生的事情转移到她身上呀。”程叙收敛了情绪,解释道。
“那就这样做好了。”
他很冷漠,程叙看他的眼神一瞬间也变得很冷漠。但也只是一瞬间,快到让他几乎捕捉不到。
她转身看着女二号停在站台等公交车,“她原来也过的很苦,开始也确实是为了钱接近你,但是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是真的掏心掏肺地爱你。”
“可是我不爱她,我甚至想不起来有这个人的存在,她怎么样都与我无关。”这话,沈意说的很是心虚。因为傅闻枫,会死在沈意最爱她的那一年。
有关于她过往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那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心,他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身边,她好不容易答应了留在他身边,他们约定好了忘记一切,重新在一起的那天,她浑身是血倒在了他面前。
程叙想了可想,在他身旁说:“要不还是算了吧,其实也不是非如此不可。即便我死,也可以反反复复的活过来。”
我们身处一个故事里,即便死,也会一次次的在故事的开始睁开眼。但是沈意仍旧不愿。
“她也可以,又不是真的死。”
即便他可以不去想,那个画面还是会时不时的跳出来刺痛他一下。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笑着向他走来,突然有个人从人群中冲出来,一刀插进了她的心口。
她倒下的时候,笑容还在脸上。
那是个陌生人,无差别攻击在场的每一个人,只是赶巧了,傅闻枫成了他挑中的第一个。
“我不想你最后真的那样。”
“好了好了,我不会的,”她有些吃痛的推开他桎梏的双手,“即便你愿意我还不干呢。你都不知道,刀捅进心里,真的好痛。”她撇了撇嘴角,环抱双手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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