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我不过刚解开林墨雪的桎梏，楚江寒的剑便直向我而来，剑势逼人，前所未有，明晃晃的要取我项上人头。

只是他的剑到底慢了点，在落下之前，我已将林墨雪拉到面前。

“放了她。”剑来的快也收得快，刚刚还明明是一眼空洞，此刻看到林墨雪，却突然迸发出极深沉的感情出来。

我对刻印并没有多了解，用术法控制感情，这本身就就让人难以理解。

“你我旧仇，今日且不提，我只想知道，你此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时，我看着楚江寒的眼睛，想要从中发现点别的。

“不管怎样，夙泠，她也曾是你的师妹，你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很奇怪，看上去好像恢复了意识，但总觉得对方还被什么控制着。

只不过，放是不可能放开林墨雪的，反而收紧了手中白练，指尖点进眉心。

虽然失去五识，但身体中的魔力波动却并不平静，不是主动，反而像是被外界什么所吸引，即便已经封住丹田和静脉都无法完全阻止。

魔族的高级术法，像是在楚江寒和林墨雪身上种下了什么因果一样，难缠。

“师妹？徒弟和师傅？楚江寒，你真悲哀啊！”

话落，我解开了林墨雪的限制，并将五识重新放回她的身体，将那识海中的魔族彻底唤醒。

“你放我出来，可笑的神族，楚江寒，还不快动手……”

魔族出现的瞬间，我便清楚的感觉到楚江寒神魂的震颤，那仿佛整个身心都被吸引一般，意识还未回归，身体已经下意识听从对方的指示而要出手。

但我却先一步将手放在林墨雪的头顶“你若动手，她必死无疑。”

这是两条相反的命令，是听从刻印者的命令动手，还是为保护刻印者而放弃，我很好奇这结果。

而结果不过两秒便展现在我面前。

楚江寒停手了，但意识却还想动手，分明剑已收回，眼中却是杀气满满，渡劫期的灵力震荡，一波又一波迸发，又艰难的将之压制。

“蠢货，她不敢随便杀我，动手！”

魔族的声音不小，似乎笃定为了林墨雪的神魂我不会轻易动它，以至于不断叫嚣着让楚江寒动手，我没有阻止，只是在观察楚江寒的反应。

渡劫期修士的直觉显然依旧存在，楚江寒只是盯着我放在林墨雪头顶的手，他在判断我是不是真的不会杀她。

我没辜负他的期待，指尖悄然浮现缕缕白光，光很淡，但其中威力，我相信他能感觉到。

“愣着干什么，楚江寒，我命令你动手。”

魔族还在不断下达指令，楚江寒手中的剑伸出来又放回去，伸出来又放回去，反反复复，直到他终于将满含杀气的双眼抬起来看向我。

杀气中的纠结很明显，像是在挣扎夺取控制权，而我也是在这时将那缕白光甩向了他的眉心。

神力穿过大脑，不含杀意的东西总是难以防范的，所以成功探到了他识海的情况。

但，并没异样。

明明没有魔力侵蚀的痕迹，那在争夺什么，挣扎什么？

想不明白，但下一秒，对方手中剑已抬起，可剑尖却不是指向我，而是转向，径直刺进自己的身体。

楚江寒这一剑丝毫没有留手，他手中的剑本不是普通灵剑，一见血，剑上灵力就瞬间在他经脉里炸开，眨眼漫天血雾气，倒地上的更是成了血人。

“什……什么……发生什么了”这一边变故不仅让手中魔族变了脸色，连魔族那边许多魔都瞪大了眼。

“刻印，怎么会，刻印不可能失败。”一时轻微的骚动，都在楚江寒出声时熄了下去。

“小……小泠儿。”微弱的声音传来，我看得清楚，楚江寒这一剑就是冲着要自己的命去的，灵气从破碎的筋脉中逃逸，身体中的生机在急速消失。

这样的结果，是我没想到的，我不知道是矛盾的命令让他恢复了一点清醒，还是我的力量对他的识海造成了影响。

可无论哪一种情况，都让人想不到他会选择自杀。

手中的魔族在楚江寒倒下后好像哑了，半响不出声，我并未放手，只是带着疑惑拖着它慢慢靠近楚江寒身边。

血液将楚江寒身边石板全浸红了，踩上去有些黏黏的，连带着血腥味也变得更浓郁。

随后低头所见的双眼，明明灭灭，像快熄灭的蜡烛。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嘴角带着笑，只是视线掠过林墨雪时僵硬了一下，随后艰难的细声说道“师傅我，犯了一个小错，只……差一点点。”

“但你一点也不后悔。”那双生机黯淡的双眸，有难过，有茫然，有担忧，还有欣慰，但独独没有后悔。

生机流逝的速度很快，若有人出手，其实还来得及保一条命。

但魔族还处在刻印失败的错愕中，千岚宗的修士因着楚江寒方才的背叛面面相觑中，而我……

“没什么想说的了吗？”我蹲了下来，对方面容更加清晰，死亡的气息也更加浓重。

楚江寒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或许他已经没力气出声了，他快死了，所以他只是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我看不懂这笑是什么意思，正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自杀一样。

“为什么呢？好不容易……”想不到，所以我需要有人解答。

可是伸出手时，却见对方摇头，暗下去的眼突然又亮了一下，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句话倒是多了点生气，可话落却，那生气却如烟花般，眨眼即逝，连带着眼中最后的光也一起暗下去，再也亮不起来。

不懂，好孩子？什么意思？乐之尚且算一个，手中的这个魔族算吗？齐亦贺瑛那样的坏种算吗？

想不明白，所以我只能站起身来，反手掐着魔族的脖子问“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魔族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眼中居然浮现了痛苦，方才我在识海那般揍它，都没看见它有多痛苦，现在我只不过掐一下脖子，却好像把它命要了一样。

“我在问你话，你……”

话没问完，因为我想起了天寒峰上那块石碑，同门之情，固若磐石。

是了，死老头，活该死啊！

呵，真是自信的老头。

可笑的师徒情谊，可笑的同门之情，到底怎么会认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会改变一个人甚至一个魔的本质。

但也好，死的不亏，叫我能发现了这刻印的缺陷，这术法并不是单方面的，刻印者控制被刻印者，反过来，被刻意者未尝没有被影响。

只是现在发现也无大用，这场争斗的胜负，还没有分出高下。

两界最强者的战斗将千岚宗摧毁了个彻底，不是林启玄给这广场结了结界，加之之前那龟壳法器防御，剩下的这些修士早被战斗余**及全灭了。

上面战斗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下面的魔族却又开始蠢蠢欲动。

也许是楚江寒刻印的松动，让它们有些生了疑惑，以至于有不长眼的魔族驱使着被控制的修士围了过来。

而正好，我也还没确定到底是什么让楚江寒恢复了清醒。

所以我只能将刻印修士的魔族一个个全抓过来，然后逼着被刻印的修士转而攻向其他魔族。

和楚江寒一样，相反的命令一出，这些修士全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将手中武器指向谁。

随即再次甩出神力影响他们的识海，结果也很不错，一丝神力差不多能让他们恢复半炷香时间的清醒。

后试了又试，终于找出方法，让修士在清醒的时候杀了刻印他的魔族，刻印便就解了。

但这个方法的难点在于，修士下不去手，这让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杀了自己挚爱亲朋一样，放眼望去上百修士，竟只有不到十个人动了手。

好在这些修士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知道先将自己和魔族两方的修为封印起来，以免失去意识时转剑帮敌。

当然，在收拾这群刻印修士的时候，魔族不是没有发起攻击，剩下的修士也并未躲在结界里，双方又打了惨烈的一仗。

我置身其中，没有帮助任何一方，只是按着中了刻印术法的修士和附身修士的魔族。

只是这一耽搁，倒叫我忘了，我本来是要去上面叫崇喉把魔族带着滚回他的魔界的。

但结果也并不差，崇喉并未打败林启玄，当然他也并未输，这个修仙界的第一人并未辜负他的名声，和崇喉打了个两败俱伤。

等他们都从天上掉下来，广场上魔族和修士的战斗也随之结束了。

整个千岚宗都充满了污浊的血腥味，双方伤亡都不轻，崇喉和林启玄的到来，带来了两界的大部分强者。

落地的崇喉本打算率部下再做殊死搏斗，看到我的时候才停了手。

“夙月。”咬牙切齿的声音，眼神却出乎意料得平静，分不清是太过冷血还是什么，总之很怪异。

不过此刻对方什么眼神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出于本能，我开始开始一步步向着对方靠近。

可能察觉到不对，此刻终于反应过来要后退，但是白光化作得剑刃却先一步将他得右臂斩下来。

“按理来说，留下得不是这右臂，而是你的项上之头，但魔界危在旦夕，作为魔界之主，此刻殒命怕是魔界生乱更甚，从这个方面，你应该感谢此劫。”

“感谢？！若是夙族长迟到一些，本尊早已为魔界找到生路，为此，留下这头又有何妨！！！”

“崇喉，你的生路就是杀我界修士，夺我界生机吗？我告诉你，只要我林启玄活一天，你就休想！我等宁与你魔界，同归于尽。”

没待我说话，林启玄便先走了过来，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道袍，步伐虚浮，看着伤得不轻，但说话倒是中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