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月，天生神族族长，久闻神尊之名，今日之事，还请神尊做主。”
不卑不亢的语气，眉目中正，满身正义，这位修仙界的最强者，即便作弯腰恭请，也依旧面容严肃正经，看上去仿若正义的化身。
“做主？昔日妖界没落时，修仙界未尝没有落井下石，趁人之危，而今日，我绝不会让魔界落此地步，如果天意如此……”
断臂的血液化作纯粹的魔力被重新收回体内，崇喉白着脸色将断臂处缠起来，只是抬头看着林启玄走过来，脸色难免变得更差，伴随这一步步走得迫势之极，再出口的言语却带着同归于尽的意味。
“那这恶果，就让大家都尝尝！”
“崇喉，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这就是胡搅蛮缠。”对于崇喉的言语，林启玄显然有些错愕，显然想不到魔族能无耻至极，自己不好过，也要拉着别人一起。
“你们修士不是总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天下的生灵，命运不是连在一起的吗？还是说，人类就比魔族更高贵？！”
“你？简直……简直闻所未闻，现在是你魔族入侵我界，怎么反而，变成我们的错了。”林启玄有点被崇喉这无耻的话惊到，以至于说话时，直喘气。
两人的气势又开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两边所剩都自顾自后退了出去，将整个广场都空了出来。
或许是方才林启玄说的话，又或者是砍下崇喉之臂得震撼，一刻前诸多修士投放在我身上的怀疑和恶意视线，此刻消散得一干二净。
但我此刻没在意这些，而是看向崇喉的断臂。
真奇怪，方才那断臂流出的血液里，我好似感觉到了一丝死气。
实际上有死气存在并不怪异，所有生灵在受到危害性命的伤害时，身上都会诞生出若有若无的死气。
奇怪的点在于，对方将手臂缠起来之后，那死气就立马消失了，瞬间无影无踪。
崇喉的伤不可能在眨眼间就好转了，按理来说这丝死气会跟随他很长一段时间，就算浮现出来也没什么，但现在却好像故意要藏起来。
林启玄和崇喉还在对峙，一来一回的，已经开始有红脸得倾向。
“所有附身修士的魔族全部交由天乾宗处理，参与此次围剿的魔族都将右臂留下，我会暂时封闭魔界与修仙界的通道，现在，留下右臂的魔族可以回魔界了。”
话落，空间开始震荡，天门的回响使得时间停滞了两秒，而这两秒，足以让在场所有魔族得右臂全部落地。
“你同意这样的结果吗？”嚎叫声瞬间盖过崇喉和林启玄的吵闹声，让这一人一魔含在嘴里的话一下子吞了下去。
新鲜的魔族血液又一遍浸染千岚宗的广场，纯粹的魔气升腾半空，黑色的雾气很快将半边天都遮住。
和这黑色的雾气刚好衬映，我现在只觉得心情十分的不好，以至向林启玄问出的话还没得到完整的回应，只不过刚说出“这……”
我已无耐心听下去。
“那好，走吧，赶紧走！”说出的话用上了神力，音量听着不大，但足够在每个魔族的耳朵里炸响。
不过两个时辰，所有的魔族都离开了，魔界和修仙界的通道也已经封印完成。
两界冲突算是勉强解决了，我却并未打算停留下来，崇喉身上的那丝死气让我联想到了一个十分糟糕的事情，我必须立即去将这件事搞清楚。
但在此之前，却先叫林启玄叫住了。
随之一起的，还有千岚宗的掌门段干戊。
“神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您重生以来，几乎都在千岚宗，抛开个人，千岚宗上下到底如何您心中应当是有数的，还请不要，对千岚宗感到失望。”
虽然是大乘修士，但段干戊的年龄实际上已经非常大了，若不能飞升，也许很快就会耗尽寿命，就地圆寂。
和闰愚这一战我没看到他们到底孰强孰弱，但单从这老头的气息判断，他内里受的伤只重不轻，不消个几百年肯定是好不起来的。
也就是说，他再也没有机会飞升了。
如今千岚宗毁了大半，修士十只余三，实力大打折扣，沦落到九宗十六派的末流也不一定。
这样的千岚宗，经不起一点风浪，而至于他所说的话。
“我不对任何生灵失望，也不为任何生灵偏颇，这一难是修仙界之难，不在于个体，各宗派守望相助，此难千岚宗定能安然度过。”
说到这里我下意识看了千岚宗剩余的修士一眼，尤其是记忆中还算熟悉的几人。
有伤有亡，剩下的，也是惊魂未定，即便面上表情压制着表现平静，可眼里的情绪却很多很浓厚。
而她们，看向我的眼神跟看向林启玄和段干戊没有区别，那是仰望强者的眼神，不同的是多了些疑惑又胆怯，以及更多的陌生。
全然将我看作了另一个人，包括剩下的很多修士，无论陌生还是熟悉。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庆幸，她们的眼神又一次证明我是我，可我又没有一丝喜悦，只觉得有什么流逝，无法阻止。
……
离开千岚宗后我没有唤醒乐之，而是毫不停留的赶到了北寒高峰。
到峰顶的时候，种遥意和东方听雨正要下峰去。
“夙月师姐，你怎么回来了？叶昧前辈说修仙界的问题解决了，已经传信让坤派的同门赶过来了。”
种遥意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兴奋，连带着东方听雨脸上的笑容都明媚了不少。
只是听她们如此说，难免让我感到诧异。
我从千岚宗过来不过一两个时辰，叶昧竟能这么快就知道在千岚宗发生的事吗？
“没错，魔族已经全部离开修仙界了，你们此刻回坤派，时机刚好。”
“太好了，师姐，我们赶紧回去找师傅吧！”得到确信，种遥意笑容更灿烂了些，拉着东方听雨就要往峰下去。
“等等遥意，夙泠，我知道如今你与我认知的夙泠早已不同，但终究是你救了我们，虽然你始终坚持是出于褚乐之的原因，有朝一日，若你需要，即便需要我的性命，我也会报答这份恩情。”
我好像得了疑心病，可能是这一路过来想得太多，此刻面对东方听雨和种遥意，第一念头竟是去思索她们的意图。
下意识摇了一下头，下一秒对上两双不解的眼神，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此去下峰，对你们来说困难不小，这道防御能让你们轻松些，山高水长，再见。”
在两人身上施了两道防御术后，也没等两人再说什么，径直向着中央的木屋而去。
我已经感受到了叶昧的气息，还闻到了茶的味道，很显然，对方也在等我。
围绕着木屋生长的虹泊在这峰顶已经开得十分灿烂，只不过与上次所见不同，它们的白色花瓣已经全部蜕去，只剩下红色花瓣在微风中摇曳。
郁郁葱葱中的一片鲜艳红色，像血一样刺目，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只有进入完全的成熟期，虹泊才会从红白双色变为纯红色，但这样的成熟期极短，最多不会超过十天，地下根系结出种子后，便会进入衰退期，红色的花瓣，会渐渐褪为白色。
全部变成白色的那个夜晚，所有虹泊会随风而去，就像人界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散空中一样，被风带走，在空中消散，化作神力，反哺于天地。
它虽然是神界最常见普通的植物，但因为这个特性，它对神界也十分重要。
此刻再见，我好像有些明白，叶昧为什么要费如此气力在这里种下它。
掠过虹泊，来到木屋前，还不带我动手推门，门便已经自己打开，茶香水汽从中飘出，而叶昧，正端坐屋中矮桌前。
“来尝尝，东方听雪留给我的好东西，叫什么雪尖芽，喝着还蛮不错。”
叶昧手里端着半个巴掌大的小茶杯，说话时只嘴巴只挪开了一点点，话落后作势小酌一口，微眯着眼，看上去好不惬意。
没有接话，径直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桌前茶杯和叶昧手中的一摸一样，偏红褐色的茶，此刻还冒着热气。
与其他入口先苦后回甘的茶不同，这雪尖芽入口便带着清香微甜，但甜味渐渐淡去后，渐渐的涌出极苦的后味来。
好像也没有那么苦，只是因为先甜了，两厢比较，便觉得这后涌的苦味很重。
“如何？”叶昧眼中满含期待，润光闪烁，似乎很想知道我对这茶的评价。
“很奇特，阿星应该会喜欢。”皱着眉说完，然后便放下这茶杯，不再碰它。
这味道，有点过于不同寻常，不喜欢。
但这上头的苦味，却难得的让人心情平复下来，浮上心头的急切在此刻消散，一瞬间便好像又有了足够的耐心。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肯定很喜欢。”低头垂眸，润光缓缓隐去，说话时指尖不自觉擦了一下茶杯边沿，表情苦得很。
“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说不准，时间总是会改变些什么，谁知道呢？”不是很想去看她这个表情，只得将视线移到窗外大片白色上。
“确实，时间，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那刚好，如今我也只能问你。”氤氲茶气在眼前飘过，让我稍眯了一下眼，却并未妨碍我和叶昧的视线相对。
声音在空间里越来越远，却已经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在说“给我讲一下吧叶昧，讲讲这二十七万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