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沁芳园内,墨香淡淡。
顾沁月正临摹着一篇《大兴律》疏议,笔锋虽仍显生涩,却已初具骨架。
她练字并非为了风雅,而是将这当作熟悉此间文字、磨砺心性的修行。
灵魂强化带来的记忆力让她进步飞快,但手腕的力道与控制仍需时日打磨。
正凝神间,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同于往日的沉稳,略显轻快。
春桃引着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顾姑娘,吴大夫今日家中有事,由他的外孙沈大夫前来为您诊脉。”
顾沁月搁下笔,抬头望去,目光触及那年轻男子的面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那张脸……剑眉星目,温润如玉,气质清雅端方,竟与她记忆中那个因意外早逝、让她遗憾至今的现代白月光男神,一模一样!
连那微微抿起、带着些许拘谨却又不失礼貌的唇角弧度都分毫不差!
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沈听澜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越温和。
“在下沈听澜,受外祖所托,前来为姑娘诊脉。若有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他举止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雅,目光澄澈,看向她时并无寻常男子对美色的窥探,只有医者对病患的专注与尊重。
待沈听澜仔细诊完脉,写下药方,准备告辞时,顾沁月忽然开口,声音因内心的激动而微微紧绷,听在旁人耳中却像是鼓足了勇气:
“沈大夫,”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直接得近乎失礼,“不知……你可曾婚配?”
话音落下,满室皆静。
春桃和秋杏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听澜更是猝不及防,白.皙的面庞瞬间染上薄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显然从未遇到过如此直白孟浪的问询,尤其还是来自一位身份敏.感、容貌昳丽的女子。
他慌乱地后退半步,连药箱都差点没拿稳,语无伦次地拱手:“姑、姑娘……在下、在下告辞!”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都透着仓皇。
沈听澜一走,春桃立刻扑到顾沁月身边,声音都带了哭腔:“姑娘!您、您怎么能问沈大夫这个!这要是传出去……”
秋杏也吓得小脸发白,绞着手指低声道:“是啊姑娘,您、您可是夫人的陪嫁啊……”
“这、这府里谁不知道,陪嫁丫头最后都是要……”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陪嫁丫鬟,几乎是半个默认定的妾室,她们的命运从踏入侯府那一刻起,就与男主人绑在了一起,婚配自主是天方夜谭。
顾沁月看着两个吓得魂不守舍的丫头,神色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冷峭。
“那只是潜规则,又不是白纸黑字的律法规定,更不是我顾沁月心甘情愿的选择。”
她语气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潜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无比清明。
最大的障碍,并非那无形的潜规则,而是那张实实在在、捏在王氏手里的卖身契。
只要那张纸还在王氏手中,她的生死去留,便永远受制于人。
拿回卖身契,是获得自由身的第一步。
春桃急得跺脚:“姑娘!这世道不是这样的!您的身份……世子爷那边……”
“世子爷那边,我自有分寸。”
顾沁月打断她,目光转向沈听澜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问,不仅仅是情之所至,更是一次试探。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她问出那句话的瞬间,脑海中那沉寂的能量条,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沈听澜几乎是逃离了沁芳园,直到走出老远,脸颊上的热度仍未散去。
他行医问诊也有些时日,从未遇到过如此……如此直白大胆的女子。
那位顾姑娘,眼神灼亮得惊人,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娇羞,倒像是有团火在眼底烧,烧得他心慌意乱。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只当是侯门深宅里的女子行事不同寻常。
*
还没等顾沁月想出稳妥的办法拿回卖身契,她大胆询问沈听澜婚配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侯府后院,自然也飘进了王氏的耳朵里。
“哦?她竟敢打听外男婚配?”
卧榻称病的王氏斜倚在软枕上,听完刘嬷嬷添油加醋的回禀,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一抹极其轻蔑又带着几分快意的嗤笑。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所谓!”
她拨弄着腕上的玉镯,眼神阴冷:“闹了这么一出又一出,又是拦轿告状,又是攀扯旧案,我当她有多大本事,原来打的是这等主意。”
“以为故作清高,表示想嫁与外人了,就能引得世子高看一眼?真是蠢不可及!”
刘嬷嬷在一旁赔着小心:“夫人说的是,那贱婢就是仗着有几分颜色,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王氏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既然她这么想嫁外人,我这做主母的,便成全她一番‘心意’又如何?”
她虽因之前的事情被陆锦恒削了权,禁足院内,但多年经营,手下总还有些得用、且不易被察觉的暗桩。
“去,”王氏对刘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找个稳妥的人,传话出去……就说,我们侯府有个颜色极好的陪嫁丫头,心比天高,一心想攀附外面的清白人家,让那些有心‘帮忙’的人,知道知道。”
她特意加重了“帮忙”二字,语气里的恶毒毫不掩饰。
她不仅要让顾沁月嫁不成她想嫁的人,还要让她身败名裂,嫁给一个足以让她痛苦终生的“良配”!
这既能解她心头之恨,又能彻底绝了顾沁月任何翻身的可能,说不定还能借此重新拉拢回,近来态度不明的陆锦恒。
刘嬷嬷心领神会,脸上露出谄媚又阴狠的笑容:“老奴明白,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绝不让夫人失望。”
消息悄然从王氏院中流出,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潜入了京城某些阴暗的角落。
沁芳园内,顾沁月尚不知王氏已为她布下了新的陷阱。
她正对着一卷书册凝神。
忽然,一丝极淡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异味钻入鼻腔。
灵魂强化后带来的敏锐感知让她瞬间警醒!
是迷烟!
她心头一凛,当机立断,屏住呼吸,迅速将桌上茶水悄悄浸湿袖口掩住口鼻。
随即身子一软,假意伏倒在书案上,装作昏迷不醒。
不过片刻,房门被极轻地撬开,一个身形猥琐、眼神淫邪的男子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口中发出令人作呕的低笑。
“小美人儿,等急了吧?哥哥这就来好好疼你……”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顾沁月眯着眼,立刻认出了这人——
正是原剧情中,王氏用来污蔑原身偷.情、导致原身被重责的那个无赖张癞子!
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得亏她吸收了系统能量,身体和感知都远超常人,否则今日岂不是要遭了毒手!
就在张癞子□□着伸手要摸向她脸颊的刹那,顾沁月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
她积蓄全身力气,对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狠狠一拳砸了过去!
“哎哟!”
张癞子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来人啊!有贼!”
顾沁月趁机高喊,同时身形灵活地向后一退,避开张癞子反应过来后疯狂的扑抓。
院外巡逻的侍卫听到动静,立刻持械冲了进来,迅速将试图逃跑的张癞子扭住。
动静闹得太大,很快惊动了陆锦恒。
他踏着夜色而来,面色沉冷如冰,目光先扫过被侍卫押着、还在挣扎叫骂的张癞子,最后落在鬓发微乱、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坚定的顾沁月身上。
“怎么回事?”陆锦恒声音寒冽。
不等顾沁月开口,那张癞子竟抢先大声嚷嚷起来。
“世子爷!世子爷饶命啊!是、是顾姑娘约小人来的!她说她倾慕小人已久,与小人两情相悦,这才让小人深夜前来私会!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啊!”
这颠倒黑白的污蔑让顾沁月气血翻涌。
陆锦恒目光倏地转向顾沁月,带着审视与压迫:“他说的,可是真的?”
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望。本以为这个丫鬟有所不同,没想到……
顾沁月强压下心底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mmp”。
这个狗世子,果然和剧情里一样,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相信外人的构陷!
她挺直脊梁,声音清晰而冰冷:“绝无此事!此人潜入房中意图不轨,奴婢是自卫反抗!”
“你撒谎!”张癞子见状,急忙喊道,“世子爷若不信,小人可以证明!顾姑娘她……她右边脚腕内侧,有一个半圆形的红色胎记!若非亲密之人,怎会知晓此等私密之处?”
此言一出,陆锦恒瞳孔微缩,看向顾沁月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怀疑与寒意。
连如此隐秘的特征都说了出来,由不得他不信。
他心底那股莫名的失望与怒意交织,声音冷得能冻死人:“顾沁月,你还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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