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顾沁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镇定。

她目光锐利地扫视房间，忽然，她快步走到窗边，蹲下身，指尖在窗棂下方的角落里，捻起一小撮灰褐色的粉末。

她将粉末摊在掌心，呈给陆锦恒看：“世子爷明鉴！这东西，我闻了后，就感觉头晕眼花，肯定是迷香。”

“若我和他，真是两情相悦，他何需动用此等下作手段？”

陆锦恒眉头紧皱，神色莫测。

看着那撮灰褐色粉末，又看看顾沁月毫无畏惧凛然不屈的眼神，再看向眼神闪烁、面露慌乱的张癞子，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中，一个清越而带着些许急促的声音，自院门外响起：

“世子爷，顾姑娘，在下沈听澜，听闻园中有异动，特来查看是否需要帮忙？”

顾沁月猛地转头望去，只见沈听澜提着药箱，站在月光下，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他竟然来了！

自从她那日唐突发问后，他已好几日未曾出现。

顾沁月心中不是没有过失落。

此刻见他出现，还是在如此尴尬危急的时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瞬间冲淡了方才的委屈。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灼热。

沈听澜被她这般直白而专注地看着，面庞瞬间染上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脚下却未停。

他先是规规矩矩地向陆锦恒行了一礼，随即目光便落在了顾沁月身上。

“顾姑娘，你没事吧？可曾受伤？”

陆锦恒将顾沁月那瞬间亮起的眼神和沈听澜的窘态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他无从捕捉。

顾沁月眸子亮晶晶的：“沈大夫，我没事。你看看这个。”

她指向窗户角落的粉末。

沈听澜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眉头立刻蹙起。

“此物确是**香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此香药性猛烈，吸入少量便可致人昏迷。”

沈听澜医术专业，言辞客观，比顾沁月自己的辩解更有说服力。

顾沁月立刻抓住时机：“世子爷，沈大夫也证实了此乃迷烟。还请世子爷明察秋毫，还奴婢一个清白！”

陆锦恒看着并排站立的两人，一个眼神清亮倔强，一个面色微红却目光坦荡，那丝刚被压下去的不适感似乎又隐隐冒头。

他烦躁地移开视线，对着院外冷声吩咐：“将这人带下去，仔细审问！撬开他的嘴！”

侍卫应声而入，将面如死灰、还想狡辩的张癞子拖了下去。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陆锦恒目光复杂地看了顾沁月一眼，触及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时，竟有些仓促地避开了。

硬邦邦地留下一句：“你好生歇着。”

便有些狼狈地快步离开了。

顾沁月看着陆锦恒近乎逃离的背影，心中冷笑。

而当她将目光转向，身旁依旧面带关切的沈听澜时，一股奇异的暖流却悄然划过心间。

今夜这场风波，虽然凶险，却似乎……拉近了她与他的距离。

“今夜，多谢沈大夫仗义执言。”

她微微福了一礼，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若非沈大夫及时赶到，并辨认出那迷烟残渣，只怕我还要多费一番唇舌。”

这份感激不仅仅在于他证明了她的清白，更在于他在她孤立无援时出现的那份温暖。

沈听澜连忙侧身避礼，神色依旧有些拘谨，但语气诚恳：“顾姑娘言重了，医者辨药乃是本分，能帮到姑娘便好。”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又补充道，“姑娘无事，在下便放心了，在下告辞。”

“沈大夫，等等。”

顾沁月看着他谦逊守礼的模样，心中那个关于学习医术的念头愈发清晰坚定。

她不仅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还要为未来无数个未知的、可能充满危险的“虐文世界”做准备。

“沈大夫，经此一事，我更觉女子身处世间，若无些许自保之能，实在艰难。我……我想学习医术，不求精通，只望能辨识些寻常药性，懂得些急救之法，不知……能否请沈大夫指点一二？”

沈听澜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请求，微微一怔。

迎上她那双充满求知欲和坚定光芒的眸子，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想起她方才险些遭人暗算，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悯与赞同。

“姑娘有此向学之心，实属难得。”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医术一道，博大精深，确需循序渐进。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可以先送几本入门医书给姑娘，姑娘可自行翻阅，若有不解之处，待在下日后前来诊脉时，或可探讨一二。”

他答应得谨慎而克制，既全了授业之谊，又恪守着男女大防的礼节，只承诺“探讨”，而非正式“教授”。

顾沁月心中大喜，知道他这已是应允，连忙再次道谢：“如此便多谢沈大夫了！我定会用心研读。”

见她笑容粲然，沈听澜只觉得那笑容比月光更晃眼，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

他不敢再多待，生怕自己失态，连忙拱手告辞：“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在下先行告辞。医书……明日便遣人送来。”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沁芳园，那背影在月光下竟显出几分仓促的可爱。

顾沁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另一边，侍卫对张癞子的审问陷入了僵局。

无论怎么用刑，张癞子都一口咬定，带他进来的是个蒙着脸、穿着黑衣的女人，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模样。

陆锦恒听着回禀，面色阴沉。

他知道这背后定然是王氏在搞鬼，但抓不到确切把柄，就难以彻底发落。

“既然他认不出人，那就让他去一个一个指认！把府里所有可能接触外院的仆妇都让他看一遍！”

陆锦恒冷声下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烦躁。

然而，就在这时，下人通传，顾沁月求见。

陆锦恒眉头立刻蹙起，下意识就想回绝。

他现在不太想见她，那双清亮的眼睛总会让他想起自己之前的武断。

“告诉她，本世子有事……”

他话未说完，门外却清晰传来顾沁月清越的声音：“世子爷，奴婢或许知道，带张癞子进来的人是谁。”

陆锦恒到嘴边的话顿住了。

她知道？

他眸光微闪，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改变了主意：“让她进来。”

顾沁月稳步走入书房，行礼后便直接开口，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奴婢怀疑，是负责浆洗房的粗使丫鬟，李秀儿。”

陆锦恒眼中掠过一丝惊诧：“李秀儿？你如何得知？”

一个深居简出的丫鬟，怎么会知道得如此具体？

顾沁月自然不能说是原剧情里写的。

这个李秀儿是王氏早年埋下的、不太起眼却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钉子之一。

原剧情里她也参与过对原主的构陷。

“奴婢之前无意中留意到，此人与外院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且行事鬼祟。今夜之事发生后，奴婢细想之下，觉得她的嫌疑最大。”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陆锦恒此刻更在意结果。

他立刻派人去查。

很快，守门的护卫被带来，证实李秀儿白天的确以家中急事为由出去过一趟。

再顺着这条线往下查，竟发现李秀儿的兄长是个市井混子，与张癞子平素就有往来！

证据链瞬间清晰起来。

陆锦恒看向顾沁月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她一个被困在内宅的丫鬟，是如何洞察到如此隐秘的关联？

“你……究竟是如何……”他忍不住再次追问。

顾沁月抬起眼，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巧妙地避开了问题核心：“世子爷，奴婢侥幸猜中而已。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想必世子爷能还奴婢一个彻底的清白了。”

她话锋一转，开始讨要自己应得的东西：“奴婢协助世子爷揪出内贼，避免侯府声誉受损，不知……可否向世子爷讨个赏？”

陆锦恒看着她那镇定自若、甚至带着点谈判意味的神情，心中那股别扭感又升腾起来，但“有功必赏”的原则让他无法拒绝。

“本世子有功必赏。”

顾沁月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她最核心的目的：“奴婢想要奴婢的卖身契，恳请世子爷成全，为奴婢消除奴籍。”

此言一出，书房内瞬间安静。

陆锦恒神色微变，握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卖身契！

消除奴籍！

他立刻想起了之前传入耳中的、关于她想嫁外男的流言。

原来她这般奋力挣扎，甚至不惜冒险揭露王氏的钉子，最终目的竟是这个？

是为了……离开侯府，离开……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不悦与失落的微妙情绪猛地攫住了他的心。

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原本只是夫人陪嫁、无足轻重的丫鬟，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特殊的位置。

他，似乎已经对她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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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一个倒霉蛋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