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在耳朵里,周瑶这个原作者心虚不已,更是咳个不停。云镜见状,也不敢再说,只帮她拍背顺气。
楼下咿咿呀呀,众人叫好,正唱着复仇挖心的戏码。周瑶止了咳,上前关了雕花窗,那歌词就隔了层,不甚清楚了。
后日就要去县学应试,连日辛劳,周瑶对着米酒,喝个不停,聊以解乏。
“够了,少喝些。等你取中,我陪你痛饮。”少年指节修长,按住了她倒酒的手。
“未必能够了。”她对院试还是有些没底。
“才第一年考,我看你太也紧张。”
周瑶恬淡一笑,双颊微红,也去看那映满灯火的河道。
不紧张行吗,空间给她这么鸡肋的技能,她就得用足了,往后才有自保的能力啊。
两个人8钱银子结了账,就往来时和船夫说好的位置去。周瑶不胜酒力,步态不是很稳。云镜犹豫了下,靠近了,去牵她的手。
触手生温,心里也跟着柔和起来。
“吾还末驹咧,好跛额。”周瑶木了一瞬,挣脱了他的手,家乡话也带了出来。
“你说什么,慢些。”云镜手中一空,眉心一蹙,又跟了上去。
“忘了侬似北人咧…”她展颜回眸,一只虎牙露出檀口。
这般糯音软语,云镜看着她的虎牙,只觉眼前人那种天真赤诚,烫得他心口发颤。
乌篷船上,夜风清凉。周瑶支着下巴,注目两岸。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好美…”
那船妇也读过诗文,听她这一句,只赞绝妙:“哈哈!小姐今日这一说,我岂非日日在天河中,替西王母撑船啦。”
云镜在暗处细细观察周瑶,只觉越看越洒脱可爱,倒像那画上走出的妙人。初见时那副恶霸形貌,哪里还剩分毫?一时思量奇异,看得出了神。
夜风吹起船妇绑发的丝带,她朗声说道:“也是修了百年,才能渡到二位一般的璧人。”
周瑶扶额,斜着头去看云镜,却见他状似不经意地看向河岸。
“大姐姐可猜错了,这是我自家哥哥呢。”
少年的心一沉,面上还是风轻云淡。
“呦,那可叫人羡煞你们爹娘啦。”船妇立马改口,圆了误会。
下船的时候,天上当空一轮上弦,与人间万家灯火辉映,照得街市影影绰绰,无碍夜行。
行至半路,周瑶醉意上涌,困累难当,夜风吹着,还隐隐有些头疼。
“来,我背你试试。”
云镜拿出丝帕,替她兜住了脑袋,又在她身前蹲下。
“这如何使得。”
刚想推拒,脚下一个翘咧,云镜顺势一捞,托稳了。
记挂了周瑶身子不适,他脚步迅疾,虽有些吃力,却也勉强能支撑。
第二日大早,秋雨绵绵。周瑶起身从空间里取了颗解酒药,吃了后,一看时辰不对,立时拿了昨日的所作的文章,就跑去书院了。
院中小毛驴亲昵地送她出门,没有看到云镜,她也不甚在意。
徐先生说她文章考秀才,已然是炉火纯青的,不必太过忧心。特意留了周瑶和几个童生用了午饭,又讲了些考试注意事项,便早早催她们回去歇着了。
归家时,已是未时末刻(15点),毛驴水槽已然换过,可云镜还是不在家。
难道又恰巧出去采买了?心中正自不安疑惑,就听外头有人叫门。
门外站着一个衣饰精良的小厮,竟是玉栏。
“花小姐近来身子无恙吧?”她开门引了玉栏进屋。
“正要请周大夫得空去诊脉呢。我这次来,是替小姐送请柬的。”玉栏这两月抽长许多,模样愈发端正疏朗。
接过大红请帖,打开一看,竟是花城定了亲,这月十八,要嫁人去了。
“这……”周瑶疑惑,打算拒绝。
“小姐说县衙众人她都请了,还有你的先生。还有好些个官商家的想要认识先生呢。”
玉栏恭敬有礼地笑道,那样子却是不容拒绝的。
周瑶又看了眼大红的请帖,释然一笑,也就从命了。
这时候,墙外一声马蹄掠过,嘶鸣声过后。门被人打开,云镜回来了。
“我包了些点心菜肴……”他同玉栏认识,点头致意。仲秋天气,额头一层薄汗,气息也喘得不匀。
“你这是去哪里了,一头汗的。下次不要这么急。”周瑶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油纸包,关切地问。
急于复命的玉栏起身便告辞了。他刚出门,就看到一队人骑着马,朝巷口离去。看样子,训练有素,那架势绝不是寻常人。
玉栏的感觉没有错,那些是宫里来的近卫。
今日,云镜的姐姐,已是当朝皇储的敏寿公主,千里奔袭,来见亲弟。
姐弟两个阔别经年,相拥大哭。彼时获罪分离的时候,云镜不过十二岁,还是孩童模样。这三年多,却是个轮廓分明的少年了。
遣退众人,敏寿公主要他回宫。云镜却说自己恨毒了女帝,若不能冤案大白,换父妃清白,他回去也无意。
公主叹息,深知弟弟从小倔强认死理,也不便强迫。两个人各叙了别后历历,云镜说了一路上的困苦波折,只把同周瑶认识的那段抹去。
到底是一父同胞的手足,公主明白他心意后,只留了半日,便骑快马赶回京城去了。
考前一日,周瑶也不敢吃得过饱,生怕闹个肚子耽误事。对于云镜的异常,她只以为是出去采买,耽误了时辰,并未多想。洗漱沐浴一番,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卯时初(5点),周瑶带足了笔墨用具。
“明日散考,我来接你。”云镜也一大早起来了,正在院里喂驴。
“好。”摸了摸毛驴的头,周瑶念到:“毛驴小仙,保佑我考中啊!”
一声驴叫权作回应。
院试的考试地点就在县衙北面,平日里供衙门里的人公务之用。
考试的科目和童试几乎一样,变成了三天五场,内容上要更繁杂深奥些。
对周瑶来说,还是格律散文最难。策论考的是君民关系,答完了倒是颇有把握。
等第三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七了。这两日雨就未曾停过,进去的时候,还穿着两件单衣。出监舍的时候,似一下入了深秋,考官大人都已然穿起了薄棉衣了。
搓着手冒雨跑出去,一站在县学门口屋檐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拄着伞,望着檐下的雨帘。
“你几时来的?”她哈着气,笑着站到少年身边。
“等了半个时辰吧。”上次童试完被劫的阴影犹在,云镜就特意来得早些,好等她。
递过从家中带来的棉衣,他拉过周瑶的手:“快穿上,可冻着了?走吧,我们回家去。马车就在巷子边等着。”
“谢谢。”这棉衣来的真是及时。
连着三日院试,着实辛苦。天色阴沉凉意逼人,周瑶最怕冬夜的凄冷,倒不是受不得冷,而是既黑又冷,厉风一吹,心里跟有病似的,就恐惧得想哭。
现在已经酉时末(17点),周围环境着实让她心冷难受,云镜的手温热宽厚,一时间,便难以推拒。就这么被他牵着,两个人挤在一把伞里,上了马车。
到了家中,菜蔬早在午时就洗了干净。云镜去厨间烧水,说先让周瑶泡个热水澡驱寒。
一刻后,一大桶冒着湿气的热水就放在了屋里。周瑶泡在水里,顿觉身子舒畅,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一阵爆炒声传来,油香菜香传进窗来。周瑶深吸一口,隔着氤氲的水汽,看向桌前的灯盏。昏黄温暖,云镜极为细心,似乎知道她不喜黑冷,便早早点上了灯。
此刻天色将暗未暗,只余一线光亮。
捧起一弧水,看着里面玉雪玲珑的面容,周瑶闭目,忽然觉得和这么个温柔细致之人,这样过下去也很是不错。睁开眼,她知道这只能是错觉。
他总有一日会知道真相。而她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尽量博取好感,或者强大到足以自保。
等着放榜的五日,周瑶还是日日去学堂。一门心思地看书,作文章,练格律。云镜则是早上去宗絮那里学刀,下午回家,做了夜饭等着周瑶回来吃。
十月十二,县衙门口辰时(7点)就贴了红底金字的榜文。学堂里的几个考生都没有来念书,而是早早候在那里,就等着放榜。只有周瑶,仍似没事人一般,去找先生作文。
等到辰时正(8点),几个人表情各异地回来,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兴奋异常,明显是考中的。
“李黛,今年怎样?”徐老放下书卷,看着门外的几个学生。
那叫李黛的忽然跪下身来,行礼正色道:“全托先生教导费心,学生今年中了。”
徐先生老怀欣慰,亲扶了李黛起身,刚要鼓励几句。
就听身侧一个年幼的,兴奋异常地叫道:“先生!您可知今试头一名是何人?”
“哦?何人啊。”徐先生也颇为紧张。
“新来的那个周瑶啊!”那小学生说着还拍了下手,新奇得倒像是自个儿中了头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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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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