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鸣惊人

在隔壁刚下空间的周瑶,正巧听到了此间动静。过来时,恰听得了这最末一句。

“说我作甚?”她安耐住询问的冲动。

“不错,青出于蓝。你现去府衙门口看了,就回家报喜去吧。”徐老卷了书册,击手笑道。这个学生她早看出非池中物,恐怕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了这话,周瑶忽然郑重俯身拱手:“先生之恩,周瑶永世不忘。名次待下学后,再看无妨。”

她又拜了拜,径自又回了书屋。

等下了学,徐老先生留了她们用饭。今年的情况特殊,四个月后,恰逢着三年一次的乡试。那是省一级别的考试,考出来便是举人。

当年徐老生生就是中举后,派了个小县父母官,可她为人生硬,牵扯上官纠缠,一气之下,索性辞官回了乡。

“你这孩子,却是比我当年还要好。”

“先生谬赞了。”

“乡试于你可能是最难过的一关。”

周瑶竖着耳朵虔诚受教。

“对仗、格律要求极高,过了乡试,反倒不用了。”

“学生必当日夜苦练,不辱师名。”

“哈哈。你明年才十五,恐怕是老夫此生再难遇的奇才。来日方长,也不要太功利,迷了心。”

先生的指教,周瑶一一深记于心。将别时分,徐老又补充了句:“回去将小楷练好。”

这一句倒是让周瑶醍醐灌顶。她一个现代人,哪怕原来练过几笔大字,在学堂里,都比不上个刚来的稚童。科考因怕靠字迹舞弊,是以派了专人誊抄,这也让周瑶一路顺利,占了便宜至今。

徐老的警醒,也是对她的看中。一路上去,只有最后到了殿试,女帝面前,却是不用人誊抄的。本朝最年轻的探花娘子也要26岁,她这是让周瑶未雨绸缪。

从学堂出来,外头秋叶纷落,日头正好。周瑶去巷口,雇了个相熟的车夫,一路就朝东城的县衙去了。

那车夫是个爽朗的青年妇人,跟着周瑶屁股后头,一并去看那榜文。

大红底上,金字描的“周瑶,年十四。”清晰地在榜首第一位。

车妇见这妹妹神情悠远,看不出喜怒,也就猜她未曾中的。

回去的路上,她扬鞭与周瑶随意闲谈。

“您说那头一名是何方神仙?”

周瑶淡笑:“前路莫测,也许会位极人臣,也许要抄家下狱呢。”

“哈哈,小娘子,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想得多啊。”

“唉。”周瑶闭目,还有四个月。秀才只能免丁税,见官不跪,离功名还远得很。

这叹气听在车妇耳朵里,便成了落第的愁丝:“娘子叹气作甚!童试都有多少人三四十不过的呢。不过我看那,寻常日子,出力气,饿了吃,困来睡,也自在呢。”

两个闲谈着,山塘街北巷也就到了。

跨进院门来,她就看到云镜恰好挎着篮子,似要出去采买。

“回来了。我正要去准备夜饭呢。”少年温润而笑,他现在又是每日上午去学刀,在宗絮那吃了饭,便回来等着周瑶。如果抛去宫里的血海深仇,这种日子过得也算充实温馨。

“今日放榜了。”周瑶故作落寞,垂眸去蹭那小毛驴的耳朵。

“你才多大,后年再去就是了。”鲜少有15岁朝下的秀才娘子,对她的落第,他也早有预料。

“还去甚,年后,就要去金陵赴乡试。”

她狡黠得歪头一笑,见少年容色呆愣,心中得意,扑上前抱住:“云哥,县衙的大红告示,我得了院试头名呢。”

这一抱旋即就松开了。秋意深重,百年的银杏,叶落纷纷,金黄色的叶片铺天盖地。

院中的少年,微张了嘴,扬眉,露出一个惊讶异常的笑:“十四岁院试第一,大盛朝开国能有几人!”

“哎呀,哪有那么夸张。中举才难呐。”周瑶失笑,“走,陪我庆贺庆贺,外头吃去。”

“就我们两个?”云镜意有所指。

“哎,爹娘那里,我明日再去知会。”

说着给毛驴添了些草料,两个就锁门出去了。

就如周瑶所料,他们走后没多久。从府衙归家的周宛思就将消息带回了家,夫妻两个一道来看她,可门上一把大锁,扑了个空。

在山塘街的一个巷口,忽听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只见前头一棵老树下,蹲着一个卖蛋的小孩。这孩子周瑶认识。

“小妹妹,何故在此哭泣?”见孩子年幼,云镜心有不忍。

“啊…无事,姐姐!你还买蛋吗?都是最新鲜的。”小孩儿见是周瑶,强自擦干了泪。

见此情景,周瑶也没再问,只是拿出了三两银子。

那丫头凄惶得说不值这么多,周瑶压着篮子,告诉了她家中位置,安抚道:“算是我买了你一年的鸡蛋,往后每月你得空,就往我家送些去。”

小孩儿千恩万谢地去了,对着周瑶显得很是亲近。

两个人相携着,趁着秋日申时的残阳,将山塘街东西逛了个遍。

来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也是周瑶第一次散这么大圈。一路上,只要看到云镜目光所及,她就主动问:“可要吃这个?”

到申时末,沿街灯盏初上之时,她手上拎着核桃、瓜子各种糕点,一整套笔墨纸砚。

云镜怕她重,更是拿了一堆日常用物,甚至还抱了一匹鸦青色苏绣的绢。那东西寻常百姓可买的少,花了整10两银子呢。

“我抱着吧,你歇歇。”

周瑶作势要去多拿,被云镜一个闪身躲开了,“无妨,我近来长高了些,有力气。”

细看去,的确如此。不过一个夏秋,她自觉好像高了点。可云镜更似疯长的新竹,衣服手脚都短促了许多,站在周瑶边上,已是高了一个头。

“走,前头秦家裁缝手艺绝好的。”

她拉着少年进了成衣铺子,秦老裁缝从12岁学徒,至今50载,在西城,是小有名气的。

正好将手上东西物件,尽数放她柜台里,“秦先生,您替我家哥哥做身冬衣,尽快要的。”

那掌柜的比着云镜丈量,手上功夫不停,嘴里也讨巧道:“哥儿这模样愈发好了,若穿这苏绣锦缎,都比过那世家子弟呢。”

“您客气,还不是秦先生妙手。”对着市井人,云镜倒也如鱼得水。

哪个哥儿不爱俏,听这番夸赞,少年心里开朗,那梨涡挂在左颊。疏朗英气中,混着毫不违和的甜美。一时,把周瑶看得呆住。

他展开手臂,侧过身,正瞧见,又笑着喊了她一句,“阿瑶?”

“哦…”周瑶氖然,轻咳问那老裁缝,“加急,何时可取?”

听得要加急,秦裁缝脸上皱褶绽放如花:“寻常半月里面,加急,1两银减五日。”

说罢,她笑吟吟地去看云镜略显窄小的袖口。

“好,我加急2两半,五日里来取,先生看可好?”

“好!今日十二,十五夜饭前来取,定有的。”

又问了青绢中所填何棉,周瑶也不听等第价钱,统一要了最好的上等棉。老裁缝又按云镜的身量推荐了些当季的里外成衣,周瑶也只选了最贵最好的布料,叫云镜自挑颜色款式。

衣服好看,到结账时,一共要46两银子,价钱也十分好看。

问了裁缝铺关门时间,打算将物件尽数暂放在她处。谁知老裁缝不愧是一辈子生意经,主动说:“哪劳客人再回来搬运,戌时末我找个小的替你们挑了家去,只管放心。”

谢了她。因云镜喜欢吃炸鱼,两个踏着繁华夜色,还是往松鹤楼去了。

在雅间,点了炸小黄鱼、桂花水晶糕、松仁玉米、东坡肘子……这次也不要酒了,只要了壶杭白菊龙井去油。

食至半途,周瑶向外出恭去了。

云镜拉开了绣花珠帘,向外头看人解闷。多是三五成群的友人,或是夫妻两个带了娃娃,在那团聚说笑,人间寻常烟火,好不热闹。

就在人群中,忽见一个锦衣带刀的欣长女子,十分眼熟。看着她往二楼走来,云镜皱眉,他认出了,那人是宗絮。

宗絮冷着脸,大踏步往雅间走来。

还未行礼,就被云镜拦住:“长话短说,人就要回来了。”

“京城来信,已同意复了殿下身份。”

“呵,就为这事?告诉皇姐,要我现下回去,怕也惹事。”

楼梯传来脚步声,宗絮拱手,无声退出。

周瑶回来后,又吃了几口,显见的是有心事。

“明日可还要早起去学堂?”云镜又吃了几口,也停了筷。

“嗯。”

“走吧,早些回去。”

他叫来伙计,结了9钱银子。周瑶又看了眼这繁华街市,似是有些留恋,扬手叫了辆马车,便一路往家奔去了。

秦裁缝果然遣了个小丫头,早早得候在了院外,身边是他们下午采买的物件。

周瑶给了她1钱银子,谢过了叫早些回去。那丫头机灵,非要帮着一同搬进去。临别时候,看了眼云镜,还微红了脸。

随意梳洗了番,周瑶便一气扎进了里屋。铺开笔墨纸砚,对着买来的名家楷书,就临摹了起来。今日先生的提点,她牢记于心。

若真要走通科考一路,旁的还好说,只殿试时的书法是绝对蒙混不了的。人家都是二十余年苦工,她愈想愈觉心中焦躁。

看着自己毫无章法的字迹,一遍遍地换纸临摹,就写一个“王”字,一边筹谋着日后。

到了亥时末(11点),屋里烛火还亮着。“王”字临了一个时辰,还是没什么起色。

云镜看着白纱窗上,映着的人影,看姿势,就这么站在书桌前。从戌末到亥时,他莫名得睡不着,不时出来看看。

天上繁星点点,月至中天,少年心里纠结,眉间愈发深刻。

院中毛驴鼾声阵阵,月儿又走过了一棵树影,子时正,那屋里灯火还是未熄。

他终于是等不下去,跨过院落,直接推门而入。

周瑶回头,一脸倦色:“这么晚还不睡?”

就见披着外衣的云镜,大步走来,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

“怎么…”她还维持着悬腕的姿势,耳朵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连心跳声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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