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镇地属临州,依山傍水,但距离官道甚远。裴婉三人沿着小径一路打听,经过一片狭长的紫竹林,才终于到了灵溪镇。
镇口几里路仅有几个空旷的土屋,但往里走却是另有乾坤,临市杂耍,笙歌楼台,雕栏玉砌,虽未有扬州城的繁华,但也是热闹非凡。
找了一家临近的客栈,许是三人穿着是在是格格不入,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目光。
那客栈的店小二试探着问道:“几位客官是外乡人吧?”
祁逸春风满面,笑道:“四处游玩,见此地风光甚好,没想到误入这秘境桃源。”
那店小二摆了摆手,道:“诶,不过是穷乡僻壤而已。”
“几位客官应该是要住店吧?”店小二分外热情,道:“正巧,我们这儿三楼已经住满了,只有二楼两间房还空着,若是来得晚了,几位客官怕就没地儿歇脚咯!”
裴婉问道:“还有别的人从外乡来?”
店小二点了点头,往楼上望了一眼,一脸八卦地说道:“可不是吗,几个外乡来的女少侠,个个都挺漂亮的,穿着打扮皆是一副高攀不起的模样。来了好几天了,平日里也不怎的见她们出门,吃食什么的都让人送上去,也不知道呆在房间里做什么呢!”
祁逸和她对视一眼。
覃喜儿随手捞了一个前堂桌上的馒头,啃了一口,呸了两声,一脸嫌弃地扔到一旁:“难吃!”
想来是地处偏僻,少有外地人前来,客栈少有经营,也就懒得在吃食上用心琢磨了。
店小二带着二人去了二楼房间,十分热情地打了水,送了吃食上来。
店小二刚一走便又有人敲门,裴婉本以为是店小二去而复返,一开门,却见祁逸端端站在门口,他换了一身黑色衣服,衬得他整个人白了许多。裴婉不禁在心底暗自赞叹。
美!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一下想起来问道:“我们现在去......”
“去同游长镇。”祁逸满脸笑容,抢着说道,“这长镇风景独特,自然要好好游玩一番。”
“啊?”
裴婉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他们初来乍到,怕被人盯上,需得掩人耳目,还是祁兄想得周到!
便答了一句:“哦......”
裴婉见他一个人,问道:“喜儿哪去了?”
祁逸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没见着,应是跑去哪里玩了吧。”
“哦。”裴婉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覃喜儿应该是被祁逸叫去四处查探,看这灵溪镇究竟有何乾坤。
长镇十里,这里的人多是临街而居,出去劳作的多是青壮年男子。沿着长街往北边儿走,一路上只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在街上闲逛,偶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和扬州城的人山人海比起来确实略显萧条。
快要走到长镇尽头,二人拐了个弯,往溪边走去。灵溪镇镇如其名,有一条溪水从北边的山上流下来,从长镇的东侧蜿蜒而去。东边有一大片农田临水而建,倒也是一副自给自足的模样。
裴婉往前一望,那长溪的尽头,北面的山脚下,分明有个女人正注视着他们。正要伸手去指那长溪尽头:“那里的......”
还没说完,祁逸突然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未举起的手一并搂在怀中,轻笑一声,道:“天色不早了,回客栈吧。”
他低着头,嘴角漫笑,眼神晦暗不明,裴婉不知他作何意图,一瞬间心震了半晌,甚至忘了想是否要推开他。一抬头与他对视,看到他眼眸明星,裴婉一下清醒过来,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人跟踪!
裴婉集中心神,这才发现他们二人已经被重重包围住了!
她不禁心下懊恼,觉得自己向来耳聪目明,方才竟然丝毫没有发觉,让两人陷入如此境地。
祁逸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眼角带笑,让她放心。
裴婉向来不是胆小避战的人,但敌众我寡,想来硬拼占不了上风。
祁逸拉着她的手往客栈走去。不过戌时,长镇上已经闭门闭户,一路上裴婉都能察觉到有人跟随,但怪异的是那些人似乎并不想动手,只是潜藏在暗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客栈灯烛未熄,店小二坐在堂前,一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祁逸跟在裴婉身后进了房间,锁上窗门。
裴婉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四下没有动静,道:“看样子,那些在暗处的人,并没有追上来,躲在暗处跟踪我们,究竟是何意图?”
祁逸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裴婉又道:“刚刚回来之时,我分明看到有个女子站在那山脚下看着我们,莫非是住在这客栈三楼的人?”
祁逸道:“方才在长镇里面的时候,你看那些周围的人,可有觉得蹊跷?”
裴婉想了想,摇了摇头:“看起来并无异常。”
祁逸无甚表情,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这镇子里没有乞丐。”
“也少有老弱妇孺。”裴婉抢着说道,“莫不是都被玄矶楼抓了或是杀了?”
祁逸突然笑了,道:“可能还要更离谱一些,得去三楼看看。”
裴婉点了点头,如果猜得不错,三楼那些女子应该是无涯阁的人,她们来得早,应该知道更多消息。
二人来到三楼,叩了叩门,房间里无人应答,倒是门未锁,轻轻一推便开了,裴婉捏着剑,进去四处一看,房间是空的。
再往里走,还是空的。三楼五个房间,都是空的。
不只是空的,这些房间里积灰严重,毫无住过人的痕迹。
裴婉心道,这店小二也有问题?
裴婉与祁逸对视一眼,翻着栏杆跳下一楼。那店小二早已不在堂前,客栈内寻遍了也没有踪影。
裴婉和祁逸一个往大街上跑,一个跳上屋檐,街上空无一人,静谧得能听见东侧小溪潺潺流水声。
祁逸飞下房顶,跟在裴婉身后回了客栈:“等天亮。”
裴婉点了点头,那些人没有在夜里下手,想来是有所顾虑,虽不知是何缘由,但敌暗我明,贸然动手终究讨不了好处。
“喜儿可能会有危险。”
祁逸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不会,就算有危险,他也能跑得掉。”
裴婉此时坐在房间里的凳子上,才突然反应过来祁逸也跟着进了来。
眼下危急,同处一室也是情理之中的无奈之举。
但这四周安静得过分,裴婉有些不自在了,有些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一边走一边道:“跟踪我们的,应该不是玄矶楼的人。玄矶楼应当不会什么都不做,以他们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来看,倘若是他们,此刻我们应该已在混战之中。”
祁逸坐在桌前,甚是平静,道:“不错。”
“无涯阁说玄矶楼驻地在灵溪镇内,还给了你玄矶楼驻地的钥匙。”裴婉突然停住,道,“那钥匙,你给喜儿了?”
祁逸抬头看她,敛眉一笑:“是。”
裴婉走上前去,在他身旁坐下,问道:“你知道他们的驻地在哪儿了?”
祁逸摇了摇头:“不知,但喜儿会找到的。”
裴婉突然想到白日在山脚下看到的那个女子的身影,灵光一动:“那本该在三楼的女子,其实就是在等我们到来?”
“唔。”祁逸摇了摇头,想了想,似乎在斟酌着如何说:“也许。白汐月只说,灵溪镇里,会有人接应。”
裴婉沉默了,心里有些憋闷。原本在飞剑阁之时,自己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太清楚,一知半解也就算了。现在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但似乎还是只有自己一直在被推着走,什么也不知道。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今日跟踪我们的,也是无涯阁的人?”
“不知。”
祁逸这下回答得很干脆,但裴婉一脸怀疑地望着他。
祁逸无奈地笑了:“当真不知,等天亮与无涯阁的人会和,便能一问究竟。”
祁逸按住她的肩膀,一股暖意从他的手掌传来,裴婉感觉肩膀有千斤重,一下子忘了怎么动。
“你好好休息,这里有我守着。”
不知为何,他的话总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他的眼神太过清澈,诚恳得像是普度众生的神佛,裴婉只看一眼,好像什么都能释怀。
行吧,或早或晚,反正都会知道的。
天刚微亮,裴婉一睁眼,祁逸已经不在房间里。
她心中一惊,抄起剑破门而出。
“小婉。”
裴婉一回头,见祁逸站在房顶上,向她招了招手。
裴婉飞上房顶,和祁逸并肩而立。客栈比大多数民房高出一截,从这里,能看到长街的大致景象。
长镇上空无一人。
或者说,镇上人一夜之间全消失了。
祁逸手中拿着一根青竹简,递到裴婉面前。
竹简是胡乱削的,一头十分尖利,上面刻着一两行歪歪扭扭的字:北山西行二里,桐油木。
“夜里有人从窗户投进来的,不敢深追,没见到人。”
裴婉看他一眼。
不管是谁,当下都要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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