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抓着课间空隙补觉。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常曦冲下楼想快点吃完午饭回宿舍睡个午觉，到楼下时路青洲的车边停了两个碍眼的身影。

“姐，我俩问学长的朋友租了辆电动车，以后咱中午可以一起吃饭了。”谢衡坐在后座，笑得一脸欠揍。

那天不应该去打羽毛球的，常曦这样想着，愤愤跨上后座。

食堂里，谢衡和季砚礼叽叽喳喳地拉着路青洲说话，一刻也不停。

常曦就这样无语着到了集训结束。

离开的时候是中午，校门口阳光炙烤着大地，令人窒息的炎热。

季砚礼：“青洲哥，这么热，难为你还来送我们。”

哪里是来送你的，明明是来送我，送我一个人的。常曦在心里怒吼，面上一丝也不敢显现，跟着假笑。

路青洲：“没事，应该来送一下的。”

大巴还没出发，常曦看着大家聚在校门口合照留念，有点蠢蠢欲动。

想和路青洲合照，谢衡和季砚礼怎么一点也不懂事。

“要不要给你们拍个照记录一下。”路青洲举着手机问他们。

“一起吧。”常曦看向他。

“拍。”季砚礼说着随机拦下同学，“学委，帮我们拍张照。”

“没问题。”男生接过手机“来来来，听我指挥啊，三、二、一。”

“你这拍得太艺术了。”季砚礼接过手机。

好标准的游客照，常曦凑过去看：“还行，至少框住了所有人。”

学委把他们拉走，说是要拍一班大合照发给江辉。

常曦拍一半悄悄溜走，找到树荫下的路青洲，故作自然的掏出手机，道：“要不咱俩拍一张吧。”

“好。”路青洲低头看她，面前的人仰着脸，鼻尖热出薄薄的一层汗，他拦住一个同学，“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忙拍张照吗？”

“没问题。”女生接过手机，“保证出片啊。”

常曦扒拉了两下头发站在路青洲右边，隔了一段距离就不敢再靠近，身旁的人向她迈了一步，一只手摆到身后。

留下第一张青涩的合照。

回程的车上收到了路青洲发来的照片，常曦总觉得自己表情有点僵硬，不过没崩的太过，悄悄地保存到相册，顺带挑些照片准备久违地发个朋友圈。

挑挑拣拣很久，最终只敢暗戳戳地发大合照发一起吃的小吃发机器人发梧桐树，唯独不敢发那一张小心翼翼地期待许久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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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庆城的第二天就是返校日。

人间八月骄阳热烈。庆城天气闷热，早上六点半出寝室的时候空气中是凉爽的湿润，到了中午在开着空调的教室里坐着不动都能出一层薄汗，晚饭后教学楼下操场上青春期精力旺盛的人还能打几分钟篮球，晚自习时窗外传来阵阵蝉鸣，一张又一张堆叠的试卷让人分不出心思去注意，下课铃打响总有不少人会在教室里多待上几分钟，直到广播里传来值班老师催促的声音。

宿舍里几个人围着洗漱，一中人多，尽管宿舍条件不错也大部分都是六人寝八人寝，只有一班能住在四人寝，不过时间还是不够，所以洗澡洗头都尽量放在中午，空出午饭的时间，洗完后在宿舍将就一顿泡面。

常曦集训拿了第一，一中乃至庆城都很重视这次集训，开了表彰大会贴了荣誉墙。

常曦对上台发言兴致缺缺，想起集训的时候还和路青洲一起吐槽过，两个人对这种形式主义展开了激烈的批斗。

科技楼大厅有一面墙专门交给了竞赛集训，一班的合照添了上去，常曦找了好久，终于在同一面墙上隔着几行的某张合照里找到了路青洲。

科技楼外栀子花开得很痛快，香气浓郁直往人鼻里钻，常曦就着一路芬芳跑回博学楼，到了教室感觉身上蹭的栀子花香还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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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一拖二带着中秋和月考一起，被一中大刀一挥砍成了三天。

周四下午天一直阴沉沉的，最后一节英语课，教室里很安静，空气中却充斥着即将放假的嘈杂的兴奋。

下课铃响前几分钟，窗外传来湿润的泥土味，随后就是倾盆大雨，教室里响起压着嗓子的讨论声。

“你带伞了吗？”

“带了。”

“完了我没带伞。”

“没事我带了。”

“我还得拖行李。”

“我行李放在教学楼下面的。”

……

陈叔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常曦拖着行李箱，豆大的雨把黄桷树叶打落，行人手中的伞跟着乱颤。

陈叔下车帮她搬行李，常曦把伞举过他的头顶，道：“不用下来的陈叔，我一个人可以。”

“没事，我来就好，你先上车吧，雨太大了。”陈叔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后备箱里还放了水果和康乃馨，常曦疑惑着拉开车门，蒋玥正坐在后座回复工作消息。

蒋玥冲她比了个手势，接了个工作电话。

常曦擦着裤脚沾上的泥点，还是留了些印子怎么也擦不干净。

“杲杲，你爷爷生病了。”蒋玥挂掉电话，声音和刚才安排工作时一样冷静，“去年查出来的，怕耽误你集训没和你说，现在去医院看他。”

常曦停下擦裤脚，弓着身没抬头，把纸攥进手心，“严重吗？”

“肺癌，晚期。”蒋玥掏出镜子查看自己精致的妆容，“老人骨头脆，滑倒摔断了腿。”

蒋玥今天没喷香水，但常曦觉得她身上的洗发水味道还是好浓郁，车上的空气稀薄的让人喘不过气，好像这个时候应该崩溃或者号啕大哭甚至是以头抢地，但常曦只是眼睛涩涩的，像是没反应过来少有的迟钝地点了点头，张开手才发现手心已经留下了深红的印子。

蒋玥吩咐助理买了不少水果，陈叔两只手拿不下，常曦帮着提了两大袋，蒋玥走在前面捧着一束康乃馨到了市医院顶楼。

顶楼很安静，蒋玥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在瓷砖上，单独病房里，只有呼吸仪、血氧仪和心电监测仪运作的声音，常聿城和常聿池一家围坐在病床边。

常老爷子半躺在床上，微闭着眼，脸色灰白，手像被水泡发了一般肿胀着。

“杲杲来了，坐爷爷床边。”常聿城起身给她让位置。

常曦小心翼翼地坐了三分之一个屁股，腿撑着地，眼神飘忽，不敢看，不敢开口，最后只能盯着检测仪上黄蓝绿一堆看不懂的数字。

床上的人抬了抬手，手上夹着检测仪，因为手指太过肿胀有些充血。

常曦伸手握住，轻轻吐出一口气：“爷爷。”

床上的人嘴唇蠕动，声音不似平时洪亮。

“杲杲，不怕。”

常曦握着他的手不说话，苍老的手想反握住她，勾了勾手指，常曦握得更紧。

蒋玥把东西放在桌上没在床边挤。

“杲杲来了爸看起来都有些精神了，可惜常霁还在国外，不过他已经买好票了下周就回来。”婶婶掖了掖爷爷的被子。

“我看巴尔的摩到国内的机票不是那么难买，怎么不早点回来？”蒋玥站在后面悠悠地开口道。

“学业繁忙，国外不比国内，霁儿今天上午才打了电话过来，想着让爸也别担心他的学业，年轻人好好闯荡也是爸的心愿。”

一群人话里有话互相阴阳。

常老爷子身边安排了三个护工，看样子一方安排了一个，真是讽刺。

医生隔一小时来查一次房，待了有半小时，大家都借口有工作纷纷离去。

陈叔还在停车场等着，看她们这么快就出来没收住惊讶的表情，瞟了眼后视镜，蒋玥并着腿坐在后座，米色马甲搭配同色系西装裤，老钱风式穿搭看着好像刚结束完商会，就是脸色不太好。

常曦靠着车窗看滂沱大雨看车尾灯看路旁的树看奔波的行人。

“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带你过来一句话都不会说，白白浪费时间，扶不上墙的泥。”蒋玥没看她，嗓音平静，不像小时候那么歇斯底里，常曦的呼吸却还是跟着紧促了些。

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蒋玥显然也没兴趣听她的回答。

“你二叔一家都是人精，你爸也和你争，要不是你爷爷疼你，你到时候能分到什么？”车先停在了香樟林的别墅门口，蒋玥拉开车门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开口。

沈括已经打着伞等在了车旁，一身剪裁别具风格的西装，和蒋玥同色系，撑着伞的手骨节分明，袖间露出的链式袖扣闪着光像若隐若现的手链。

冲车内的她招手打招呼，嘴角勾出的笑弧度都很完美，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和蒋玥如出一辙。

陈叔调转车头驶向玫瑰园，徐姨做好了饭放在保温箱里，吃了两三口就停下了筷子，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茫然地坐在书桌前，顿了顿又机械地起身去洗漱。

躺回床上外面已经黑透了，常曦只关了纱窗，风把窗帘吹得扬起又落下，雨声从大到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开了窗还是有点闷，常曦蒙着脑袋，混乱的一天像梦一样，今天去医院了吗？感觉这段记忆很空白很无力，虚无缥缈得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清晨五点半天还是灰蒙蒙的，生物钟已经醒过来，常曦睁眼看了眼时间，倒头打算再睡会，眯了十分钟没有任何睡意，认命去洗漱，走出卫生间时天已经大亮了。

国庆节三天的卷子加上竞赛作业叠起来能有五公分，常曦挑了两套理综一张英语，写下最后一个字母g，尾端勾出漂亮的弧度，正好七点半。怕蒋玥知道没敢让陈叔送，打了个车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