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的疑问最后不了了之,三人回了天和宗。
赫连霄拿着那个盒子就匆匆往祠堂赶去,在桌上摆了三样东西,之后就等着雅老祖出面。
“你拿到这三样材料的速度远比我想象的要快。”赫连雅道。
“还行,还行。”赫连霄自谦道,“而且这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拿到的。”死生池血水是黎戈拿的,妖族祭坛母草是他哥送来的,只有灵脉源石是他自个算出位置后,三更半夜溜进万仙门禁地撬出来的。
比起前二者,最后一项顶多就是去体验一回惊心动魄的神偷之旅,算不得太危险。比起生命安全,赫连霄更在意被逮住以后的脸面问题。所幸天道规则桎梏终于发挥了它有利的一面,不知多少回,巡逻的修士队伍都擦着赫连霄躲藏的地方过去了,仍是没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
如果不是怕节外生枝,赫连霄还想试试要不他直接插着兜大摇大摆走出门口算了。
赫连雅难得心情好,道:“有人帮助也是一件好事,值得高兴。”
赫连霄道:“既然如此,老祖能否将完整的丹方交由晚辈?”
“九耀仙灵丹的丹方没有完整一说,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它要绝对的平衡。”赫连雅道,“辅助的药剂还好说,唯有这三味核心材料,不能出现一分一厘的差错。你配好三份核心材料的分量,基本上就成功一大半了。剩下的炼制对你如今的灵界丹师而言,不难。”
“是重量要一致吗?”赫连霄问道。
“不。”赫连雅道,“这个平衡不在于重量,想要判断成功与否,你需先用这三份材料养出一株三容草来。随便去地里找一株野草,以它为中心,同等距离摆上你的三份材料。平衡则为三容。”
“不平衡的话,会有这么样的结果?”赫连霄问道。
“不一定,许是草在三方力量中灰飞烟灭,或是它内里一脉力量占于上风,将它导向变种,变成妖族母草也不是没有可能。”赫连雅回忆道,“最坏结果就是它异变成会到处咬人的魔草,所以你最好一直和那个剑修呆一块。记录数据的时候起码有个人帮你看着,不然被发疯的魔草咬了小腿……”
“会怎么样?”赫连霄有些担忧。
赫连雅淡淡道:“会很疼。”
赫连霄:……
赫连雅没说还有几种可能性,不过他觉得没必要。毕竟催生出一堆疯狂尖叫还满地乱跑的怪草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纵使他死了快万年,还是对某些画面印象深刻。整整一个月,开门的时候会压到草,草尖叫,睡觉的时候枕头下窜出草,草尖叫,小孩吃饭吃出草,草尖叫。
尖叫声此起彼伏,扰得一个山门的人差点奔溃,特地空出一天的时间来满山捉草……
赫连霄又问了一大堆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炼制细节,赫连雅只是摇头:“你只需要按照你最初炼制那份半成品的节奏来就行。”
“真这么简单吗?”赫连霄还是难以置信,半成品简单那是因为半成品,对于这个真正版本的九耀仙灵丹,他一直觉得它的制作应该相当繁杂,需要辅以华丽的技巧以及最高端的技术,外加一颗画本子里面常用的坚定的决心。终于,在雷光闪烁间,浑身冒着金光的丹药徐徐出炉,它现世,天雨停,数只仙鹤盘踞鸣啼。
听了赫连霄的无数次的重复问题,赫连雅只是不耐烦道:“你先去把三容草养出来,再说觉得太简单这种话。九耀仙灵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丹药,它更倾向于模拟天道的力量,我是丹修,所以才想出炼制丹药这种路子。倘若你是法修,编出一个能同时平衡三族力量的法阵也行。难度一向都在平衡上,炼制不过是手段。说白了就是想个法子把它们揉搓在一起罢了。”
“天道的运行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所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溯其本源即可,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事情。”
赫连霄又道:“嗯……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若九耀仙灵丹与天道同源同生,那么它和天道的区别又在哪里?”赫连霄还是不放心天道对于黎戈古怪的态度,追问道,“再或者,九耀仙灵丹成了类似天道的存在,可此时旧天道还在,那我们要如何断定哪个才是真天道?”
“又或者两个都算,为此,总要有一方采取措施……”赫连霄声音越说越小。
赫连雅停滞一瞬,随后道:“九耀仙灵丹不可能直接变成天道,有一道鸿沟横在它同天道之间。天道有情,而它是死物,没有。”
赫连霄又道:“可若是九耀仙灵丹有情,而此刻天道依然存在呢?”
“天道会让权,此后仍旧只有一个新诞生的天道。”赫连雅道,“这不就是我们的计划吗?”
赫连霄一愣,随后意识到这是第一世的赫连雅给出的答案。可这个答案并非他需要的,如今的天道已然不需要一个替代品,这使黎戈的处境相当尴尬。一边是暗中窥视的魂团,一边是态度不明的天道,赫连霄头都大了。
这天道怎么还带改脾气的?
万年前的祂分明还不是这样,虽然不会清除魂团,但脾气很好。虽然总是给一堆乱七八糟的哑谜,但黎戈问祂什么,祂基本上都会回答。平日也不拘着黎戈原本的力量,像是个随心的老者。
而如今这个,赫连霄总觉得很不对味。其他还好,对黎戈简直到了刁蛮的地步,天道虽然拟定人的生死因果,但那只是祂的职责。可天道促使黎戈走向毁灭的结局,却像是祂自身极为想要的一件事。这种**并非来自恐惧,更像是一种……
仇恨。
赫连霄盯着窗外柔和的阳光越过窗沿,撒在地板上,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收回了那三份原材料。如果天道非要编织让黎戈消亡的因果,他就……
他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故作轻松耸耸肩,对着赫连雅道:“既然这么难,小辈就先去实验了。不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
“嗯。”赫连雅点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指了指一处角落,“你徒弟上回在那里玩蛐蛐,走时落了个蛐蛐笼子。你走的时候带上,还给她。”
“总是那么爱玩……”消散前,他似是埋怨,轻声道。
祠堂外,赫连霄拍了拍正低头看净魂莲的黎戈肩膀:“走了。”
“你拿到完整丹方了吗?”黎戈道。
“雅老祖说丹方不重要,先让我养草。”赫连霄一摆手,道。
黎戈似有不解。
“难得哦,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赫连霄调侃道,“怎么还呆住了。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养草,没别的意思。”
“需要我帮忙吗?”
“很需要。”赫连霄笑嘻嘻道,“雅老祖亲口说了,在我养草的时候,得你在一旁看着。不然养出的草异变会咬人,若是被它咬到……”
“会如何?”
“会很疼。”
黎戈面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道:“会疼的确很麻烦。”
赫连霄锤了一下他胳膊:“那么严肃干什么,开个玩笑而已。”
风过,吹动两个人的衣袖,连带着后面的净魂莲的花枝在风中摇曳,淡雅的香气同清风混在一处,飘向远方。
赫连霄看看从小看到大的净魂莲,又看看黎戈,琢磨一下,总算品出二者之间的相似之处——都是呆呆愣愣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静静站在原处,连句话都不说。呆,实在是太呆了。
思及此,赫连霄认真道:“我觉得我很有做花匠的天赋。”
“嗯?”
“不是养草,就是养花。欸,果然是能者多劳啊。”赫连霄感慨道。
黎戈觉得赫连霄今天或许是读了天书,为什么他说的话每个词他都明白,串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话与话之间,一句比一句跳。
赫连霄见黎戈真在思考他说的玩笑话背后有什么深意,憋不住笑了。
果然是呆子。
二人一路谈话,回去的路上恰好碰见叶枫。
准确来说,她手上还拉着一个人。
“秦师姐,没事的。内门的书堆在那里就堆在那里,总要有人去看的。你去看看又怎么了,不过是几本书,又没违反什么规则。放心吧,我和管书的齐伯伯可熟了,和他说一声就好了。”
被她拉着的秦子乐无奈道:“小枫,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如果不是秦师姐,我的策论……欸,师尊?师叔?你们怎么在这?”叶枫正说着,扭头就看见走在一道的赫连霄和黎戈,刹住嘴里本想说的话,颇有些心虚地行礼,随后道:“这位就是秦师姐,不过你们应该之前就认识了吧。”
赫连霄同黎戈是认识的,而秦子乐却并非如此,她有些迷茫地注视着赫连霄,只在目光闪过黎戈的脸时,才有了几分尴尬,她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下疑惑,作揖行了礼。
赫连霄回了礼,道:“秦师姐,抱歉,小孩不懂事。按照常理,她理应喊你一声秦师叔。”
“二公子客气了。”秦子乐摇摇头,道,“我与你之间未曾有过同师门关系,只是恰好同在天和宗,长你几岁罢了,也当不起你的师姐。你同……”
她说着说着,卡壳了,不知该怎么称呼黎戈。
“他是我的黎师叔。”叶枫小声提醒道。
“你同黎道友是内门弟子,又是元婴修士,修真界以实力为尊,依照规矩,是我唤你们两个一声师叔才是。所以叶师妹喊我师姐,并没有喊错。”秦子乐道。
赫连霄一时有些无措起来,这算是他第一回和秦子乐打交道,先前的那位毕竟是酆天子,他喊个师姐算占便宜了,之后一段时间,秦子乐的躯壳和其他人一样,没再理会过他,他的确没再在意过秦子乐本身如何,如今才猛然想起,秦子乐若是酆天子的转世,无论如何,她在第一世都是有自己的命数因果的。有了命数因果,秦子乐就是秦子乐,直接把她等同于酆天子的确有些不礼貌。
于是赫连霄又道:“都随便都随便,咳,我们天和宗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也别真把我往什么长辈身份上引,没那个必要……呃,我听叶枫说起过你,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这孩子没打扰到你吧?”
秦子乐不解为何传闻中嚣张跋扈的二少爷说话竟如此客气,转念一想,传言本就不可信,何况叶枫虽然有些顽皮,也不似刁蛮之人教养出来的徒弟。因此,她只道流言蜚语,的确误人,礼貌一笑,道“哪里的事,叶师妹这个年纪,最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就是贪玩些,也算不得什么。倒是我到了这个岁数,终日不成章,于藏书阁蹉跎岁月,若是没有遇见她,那才是真真正正会失了心气。”
赫连霄又是一愣,这才发觉,秦子乐此时的修为不过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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