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老师正掏着陆离的裤兜呢，她有个习惯，洗衣服裤子前，都会把兜掏一遍，以防洗进去什么东西，所以今晚陆离把裤子脱下来让她洗时，她下意识地掏了掏。

这一掏就掏出了陆离之前去见他男朋友的车票。

胡老师一下又气上来了，“造孽啊！”她朝陆老师喊，声音有点大：“陆离又去找xx厮混了！”

姜菀笙刚到门口，敲门的手停住了。

这句话不太像好话，而且xx明显是个男人的名字。

从背后看，她一动不动。

里面还传来胡老师的声音，“明天一定要跟他说说，早点断了啊，跟男人上床算什么！他图什么！”

“我看他今晚就是在那边受气了，来找我们撒野呢！”

“你管管你儿子！”

“好好好，”陆老师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

姜菀笙缓缓蹲下，突然她捂住嘴，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砸在地上，为什么他们说的每句话她都能听懂，可她却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呢？

和男人……上床？

姜菀笙差点发出声音，她赶紧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陆离，你媳妇儿呢？”

胡老师出来问阳台上的陆离，陆离说：“她刚出去了，买点东西。”

“就她事情多，”胡老师照例抱怨，顺便左看右看忍不住凑近他悄悄提起，“陆离啊，你前几天又去哪儿了？”

陆离一下打断她的话：“妈，我送知意去睡觉。”

“哦哦，”胡老师才察觉到，在孩子面前提这件事不好，可之后她等啊等，没机会再和陆离说，陆离去找姜菀笙了。

看情况，今晚他父母说得比较直接，姜菀笙才和原剧情中不同，只是怀疑他，而是直接跑去外面了。

姜菀笙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街上走着，她抱着手臂，长裙下的身体瑟瑟发抖，谁都能看出来她心不在焉。

连被挡路的汽车司机伸出窗户怒吼，又看她这么漂亮，脏话都忍了下去，都不知道，她像毫无知觉，直到被一个好心人拉到街边，她才蹲下哭了出来。

陆离是背叛了她吗？陆离是同性恋吗？更有一个她想都不敢想的问题，陆离一开始就是对她骗婚吗？那知意……

想到知意，姜菀笙越发哭得伤心，她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很可能他们一家三口都心知肚明，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一直到夜深了，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姜菀笙才狼狈地抬起头，其实只是陆离父母的几句话而已，她真的就完全信了吗？

她应该对他有点信任的，至少去问问他，可她越让自己冷静下来，越忍不住乱想。

陆离经常定期的出差，他离家时的好心情，回来时的疲惫……

他对她的冷漠，对知意的不放在眼里。

他在家里面对他父母时，又紧绷，又似乎仗着什么心里清楚他们不会对他怎么样，以前，姜菀笙从来不明白，为什么他爸妈对她那么苛刻，却对陆离总是抱着一副讨好的样子。

如果他们曾以死相逼，让他结婚生孩子的话……

姜菀笙又捂住嘴，在大街上痛哭已经够狼狈，她现在不想再让三三两两的行人对她投来奇怪的眼神。

她又想到，林法曾经对她说：“你真以为你丈夫是一个好人吗？”

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这一刻，姜菀笙想到的并不是去找林法问清楚，而是实实在在的难堪，她几乎无法想象，未来有多少外人告诉她，陆离的真面目！

如果一切是真的的话，她宁愿，宁愿是陆离亲口告诉她的，是他扯开一切遮羞布，撕碎她对幸福婚姻的幻想！

她能接受这些打击，因为这比父母骤然离世轻多了，她又不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又该如何面对知意，这个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

知意又该如何面对，他的到来，是他父亲犯下的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她心脏突然如被人狠狠攥着般疼，姜菀笙越想，越疼得喘不上气了，她艰难地弯着腰，好久，才慢慢直起身。

她该回去了。

再不想面对，做梦今晚听到的都是幻想，她还是该回去了，回去面对那让她痛苦的一家人。

快到家时，姜菀笙买了一瓶水，然后她就听到，那两人说：“你羡慕啥老胡啊？”

“我还不知道吗？”她是他们家楼下商店的店长，“老陆和老胡当年以死相逼，闹得可大了，才把陆离从大城市叫回来，可后来，竟一句提都不敢跟外人提，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离啊，看着老实，心里不知道有多深沉呢，那时候刚回来时，瘦成个猴样，我们都猜，他在外面吸|毒了，可后来看着不像，所以啊，肯定是男女关系问题，哦，不对，也可能是男男关系。”

姜菀笙攥着瓶子的手越来越紧，为什么，为什么她今晚哪哪都能听到关于这件事的真相？

世界好像迫不及待要把一切展开来给她看，不管她是否能接受。

她垂下眼，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老板若无其事地收银扫码，可等姜菀笙走了，再也不说话了，更别提说起陆离的什么八卦。

陆离跟在姜菀笙后面往回走着，他沉默地抽着烟，注视着她风一吹，似乎就要倒的身影。

等到家门口时，姜菀笙想：没什么可纠结的了，没什么值得犹豫的，商店老板的话，几乎把她心里最后一丝幻想，也消灭得干干净净，此时此刻，那点对陆离的感情，如山体滑坡般轰然崩塌，甚至连晚饭时，陆离突然对她的维护，产生的一点感激和温情，也消失殆尽。

姜菀笙冷冰冰的，她面色白如纸，陆离这两个名字，在她心里摇摇欲坠，她只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真话。

姜菀笙进去了。

陆离靠着墙，一直把那根烟抽完，烟头明灭间，照出男人失落的眼神。

他很痛苦，真的，此时此刻，陆离的心里不比姜菀笙好受多少，可是一切都不能停。

既然注定无法在一起了，那就由他自己，亲手谋划着让她发现一切，让她看到，他是多么小人，他的家人是多么一脉相承的不要脸！他不会主动承认的，他也不会认错求原谅，“陆离”这个人，应该远离姜菀笙的世界。

事后她不要记得他一丝好，只需要知道他是一个不值得她回忆的男人罢了。

给不了你幸福，那就快刀斩乱麻，没有痛苦地忘了我吧。

陆离双手捂住脸，久久，往上抹了一把头发，亲手把所爱之人推离自己身边的痛苦，不亚于剔骨挖肉。

但是，他还是要假装得一切正常，毕竟他是一个畜生啊。

陆离自嘲地笑了笑，眼眶里的热意，被他渐渐憋回去。

“你怎么才回来？”胡老师对着一身烟味，进门的陆离说。

“你媳妇儿也回来没多久，她长本事了，一副样子像鬼一样，问一句话也不搭理。”

胡老师继续说着什么，可在陆离刺眼的注视下，突然闭了嘴，他怎么看上去像要恨不得掐死她的样子？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我都说不得，”胡老师给自己找台阶下，先去睡觉了。

陆离就这幅样子进了他和姜菀笙的卧室。

卧室里，姜菀笙侧躺在床上，她背对着他，本来姜菀笙想的好好的，她也觉得自己可以朝陆离问出口，可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才知道，她没那么平静。

姜菀笙咬着嘴唇哭泣，一直到陆离在她身边躺下了，她突然如受惊过度般跳起来，“你滚！你走开！”

她那么厌恶他，可全程想推他的手，没有一刻挨在他身上。

“你怎么了？”

陆离疑惑问道。

姜菀笙真的好想给他一巴掌啊，可该问的话怎么也张不开口，最后，她挣扎着说：“你有什么想要主动告诉我的吗？”

她能看出来他有一瞬心虚，可紧接着，他又理直气壮道：“没有，你别瞎想了，听风就是雨。”

……，姜菀笙彻底凉透了，心里一片灰色。

她再也没功夫细想，陆离今天这一天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也没功夫考虑，他们的儿子知意怎么办。

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和她的丈夫，她曾以为最亲密最值得依靠的人，可能很快就要一刀两断了。

是他亲手斩断了她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婚姻。

“赶紧睡吧，”陆离背对着她，率先躺下身。

姜菀笙一下跳下床，她从未有过地发脾气，“你出去！陆离！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姜菀笙边说边哭，她摇着头，她不知道这一刻，问出来“你是同性恋吗？你喜欢男人，你欺骗了我？”然后看陆离慌张的样子，是对他的折磨，还是对自己的折磨。

他们一家人让她恶心！

一想到她丈夫曾经躺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身上留着他们的气息，一想到他父母明知这一切，却还装睁眼瞎，在她面前做戏，她就再也受不了的干呕。

“呕。”

姜菀笙抓着脖子，等陆离终于出去了，她才不管不顾歇斯底里地痛哭出来，她再也不在意，陆离为何这般听话，再不在意，如何在他们面前扮演一个好妻子，好儿媳的形象。

就这样吧，她不怕谁听到她闹出来的动静。

只会期盼，希望知意明早醒来，依旧觉得这世界如今日般无忧无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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