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等邱栾把话说完，皇上就顿了顿，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你做朕的皇后，也差不多十几年了，平日里你就不是什么大方之人，常常偷偷给后宫的妃子穿小鞋，找麻烦，动辄打骂，更是有好几个妃子都折损在你手中。”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掰着手指头数起了被皇后害死的妃子们。

“朕十年前，有个颇为喜爱的小宫女，她长得聪明伶俐，一副温柔姿态，朕宠爱了她数天，更是赏赐了她不少东西。”皇上的语气很缓慢，眼神也被放得很远很空，一看就知道是在回忆事情，“她的身份低微，朕因此给了她不少赏赐，但都是连你日常用度都比不得的物件罢了。”

“结果呢？”身为说一不二的帝王，一个小宫女自然是无足轻重的，但皇上牢记于心的是帝王的脸面，“你看那小宫女不顺眼，竟然就直接将她的脸毁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直接在宫里上吊自杀。”

皇上说得义愤填膺，但看皇后的表情，却是一脸茫然，好像对曾经损在她手中的两条人命毫无印象。

“还有令妃的贴身侍女，因着令妃有身子，她推了自己的侍女来伺候朕，朕将其收了下来，结果还没用上两天，侍女就被推到了井里。”

“端美人、福答应、柳宝林……”皇上凭借着超凡的记忆力，竟然将皇后曾经谋害过的妃子，说了个**不离十。

在场的四人，除了曝出这一切的皇上，亲手做了许多事情的皇后，剩下的两个人表情都非常难以置信。

邱邢早就感觉到了皇后的蛇蝎心肠，因此他并不惊诧，只是跟着不时惊呼出声。

可邱栾却仿佛受了很严重的打击，整个人都双目无神地委顿在地。

他一直被皇后抚育养大，对于皇后的性格也略有了解，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可皇后毕竟是对他无比关怀的亲生母亲，邱栾不愿意把皇后想成一个坏透了的女子，便选择性地无视了很多东西。

如今听着皇上桩桩件件地将皇后的恶性说出，邱栾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离出去，他缓缓地坐到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不能吧……”邱栾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唾沫，有些期待地仰起头。

他一会儿将目光落在皇上脸上，一会儿又紧盯着皇后，希望他们两人中，能够有人告诉他，刚才是在开玩笑，其实皇后依然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皇后。

皇后可以面不改色地听着皇上的痛斥，但她迎着邱栾希冀的眸光，还是沉默了下来。

“母后，你难道真的……”邱栾的嗓音嘶哑，“不能吧？”

“不可能吧？”

“看看，就连你的儿子都难以接受你做过的事情！”皇上瞥了邱栾一眼，神色间带了几分关怀，随后他收回外露的情绪，只冷冷地盯着皇后。

“臣妾……”皇后低下头，不再看向邱栾，而是在顿了几息后，诚实开口，“臣妾的确是做了许多错事，但这都是因为陛下啊。”

“明明臣妾才是陛下唯一的妻子，是陛下当初承诺过要一生一世善待的皇后。”皇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双目甚至带了几分血红，看着颇为可怖，“陛下曾经执着臣妾的手，说要带臣妾看尽天下美景，与我一生一世。”

若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说出这番话，说不得皇上还会心软一瞬，心中升起几分怜惜来。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双眸通红、形容枯槁的中年女子，皇上连温言软语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皇后无理取闹：“你是朕的皇后，自然是朕唯一的妻子，其他的不过是妾而已，就算是你再作恶，朕可说过要废后吗？”

他疑惑地看着皇后：“朕也的确遵守了承诺，一直善待于你，就连你的娘家人，朕也管束得很是宽松，难道朕做得还不够吗？”

“不够！”撕去了覆盖在脸上的面具，皇后变得大胆而歇斯底里了起来，“皇上不过是付出了廉价的宠爱和尊重，但臣妾是皇上唯一的妻子，臣妾想要的是皇上的真心。”

“真心？”皇上冷嗤一声，“你若是不胡乱惹事，时间长了，朕说不定就能够真心待你了……结果你直接做出了这许多事情，难道你以为在经历了如此多之后，朕还能对你真心相待吗？”

皇上的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把皇后脸上仅剩的血色除掉。

“臣妾、臣妾……”皇后惊慌地低下了头，“臣妾知道错了，陛下原谅臣妾吧！”

“你口口声声说着要朕的真心，但朕已经看不到皇后的真心了。”面对痛哭流涕的皇后，皇上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朕现在觉得你流下的每一滴泪都是假的，你要是早有后悔之心，又何必直到昨日都执迷不悟？”

“对了。”皇上忽然想到什么，询问皇后，“你想要朕的真心，因此看不惯后宫的妃子，朕倒是能够理解，但小四不过是朕的皇子，你又为何要对他斩尽杀绝？”

“臣妾是因着贵妃的原因，因此看四皇子不顺眼。”皇后已经失去了再争辩的力气，她有气无力地将答案说出口，“后来臣妾听说四皇子在大雍恢复了智商，还听说他与大雍公主两情相悦，要做驸马，臣妾越想越是不甘心，就派出了几次杀手。”

“你……”皇上深吸了一口气，“你真是执迷不悟。”

皇后垂下头，面色晦暗不明。

“来人。”皇上忽然看向门外。

守在门外的侍卫和太监都快步走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皇后失德，剥夺皇后管理六宫的权利，把凤印留给元贵妃。”皇上思忖了片刻，“皇后自知有错，主动请罚，愿意禁足一年，每日抄写经文赎罪。”

“皇后可有异议？”在说完对皇后的惩罚后，皇上象征性地看向皇后。

皇后自然是乖乖认错：“臣妾知错。”

凝望着皇后被下人们带走的背影，邱栾张了张嘴，想要替母后求情，但他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要是真按律处置皇后，怕是皇后要直接被千刀万剐，现在皇上只是将她禁足，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他还能说什么？

就在邱栾有些颓丧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身侧突然靠过来的重量。

他立刻想到了邱邢。

他不过是母亲被禁足而已，皇后依然是皇后，仍然可以在椒房殿过得极好。

但邱邢的亲生母亲，却被皇后害死，如今尸骨都已经快要化成粉末了。

想到此处，邱栾急忙侧过身，揽住邱邢的肩膀：“四皇弟，事情都过去了，人还是要向前看……”

他想多劝邱邢几句，但在对上邱邢的眼神后，他忽然沉默了下来。

皇上看出了邱邢和邱栾之间的尴尬，他稍作思考，也明白了大概的情况：“太子。”

他主动找邱栾聊天，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太子，朕将皇后关了禁闭，你怨恨朕吗？”

“儿臣也没想到母后竟然会做出这么多……”邱栾顿了顿，才敢将评价说出口，“丧尽天良的事情。”

邱栾虽然有些惊慌，但思维还算是清醒，在此刻生动地做出了皇上想要的反应：“儿臣和母后谈天的时候，很少聊到这些事情，儿臣也不清楚母后居然如此……想到母后对儿臣的关怀，儿臣真的难以相信，觉得脑袋都空荡荡的。”

“唉。”在邱栾出生后，皇上就毫不犹豫地立他做了太子，后来更是言传身教，关怀备至，因此他很相信邱栾的人品。

“皇后的事情朕会处理好，太子专心平日的学习便是。”皇上伸手拍了拍邱栾的肩膀，“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你们都收拾收拾，尽快回到京都，参加晚宴。”

“儿臣明白。”邱栾恭敬行礼。

皇上、邱栾和邱邢快马加鞭地回到了京都，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按照时间走进大厅，参加晚宴。

皇上身边的座位，平时都坐着皇后，但今天却空置着。

“皇后娘娘呢？”有几个相识的官员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我听到一个消息。”一位臣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都知道皇上皇后去祭拜贵妃了是吧？”

“是啊，说是今日白天去祭拜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消息不灵通的臣子有些好奇，疑惑地追问。

发问的臣子点了点头，将声音降低：“据说他们在祭拜的时候，遇到了刺客，皇上没有受伤，但是皇后却不知伤到了何处，估计是在休养，参加不了宴会了。”

听到大概情况，几位擅长吹马屁的臣子抬起头来，仔细观察了一下皇上的面色。

皇上坐在首位，脸色黑沉如炭，就算是邱栾和他说话，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几声。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心思，于是纷纷上前一步：“皇后娘娘可是身体不好，因此没有前来？”

皇上不想把后宫的隐秘说给外人听，就跟着官员们的话说了下去：“皇后身体不适，因此朕让他在寝宫休息，便没有前来。”

“此次宴席是为了纪念小四的母妃，”皇上犹豫了一下，伸手招呼邱邢，“小四就过来，坐在朕身边吧。”

“谢父皇。”邱邢乖巧地应声，坐到了皇上身边。

虽然皇上扭转了话题，不想再聊皇后，但是有那么几个臣子根本没有眼力，依然在热情地夸赞皇上对皇后的关怀，说他们两个情深意切，皇后身体不适，皇上竟然一直在惦念着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1章 三（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