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姜第一次见到苏回这个大名鼎鼎的毒修，可惜是具尸体。他蓄着胡须颇有几分儒雅的样子，仰面躺在地上，怒目圆睁，七窍流血，可怖至极。
方文思只看了一眼，就捂住鼻子后退。
房间里的气味不好闻，有种腐烂叶子的味道，尤其苏回的尸体上更加强烈。
方家懂毒的弟子弯下腰，小心查看尸体。
陆姜绕着屋子走上一圈。苏夫人站在窗子处，对着陆姜招手：“你的那个法器呢，怎么不拿出来用，说不定还能找出什么线索。”
陆姜摸摸鼻子，心说能找出个破线索，那个蓝色碎片是我放进法器里的。她糊弄过去：“苏家主是被毒死的，恐怕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苏夫人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接着说下去。
方家人检查完尸体，对方文思摇摇头：“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毒。”
方文思眉梢一动，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啊。”
什么线索都没有，陆姜看了一遍房间，有些失望。而唯一的一个线索——中毒，现在也找不到源头。看他的身体和周围的摆设，都没有损伤，如果苏回真的是练功出现岔子死亡的，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下去？
如果是被他人毒死的，没有挣扎也很奇怪，什么样的毒能立刻见效，瞬间夺走一位高手的性命？
除非……现场被收拾过。陆姜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苏回。
方嘉运和陆姜想的一样，他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方文思脸上一喜：“这位小兄弟说的很对，我也觉得苏家主是被人杀害的。我还认为这人和他是熟人，否则苏回也不会放松警惕。”
陆姜盯着方文思，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文思对苏夫人说：“苏欢，我觉得首先要自查，把府中的修士都找过来，尤其要查查用毒的人。我方家中子弟还是可以帮忙比对一下的。”
苏欢赶紧撇清干系：“方长老，我一直在柴家，可什么都没做。”
“你当然是无辜的，但别人不一定。我们查一查也算有个交代。我不能辜负家主对我的信任啊。”方文思搬出方家家主，苏欢只能不情愿地把人召集过来。
包括陆姜在内的归一宗弟子都站到院子里去，只有方嘉运一人被喊进去帮忙，谁让他发言积极呢。
陆姜用脚轻轻踢着树干，想着苏回的死，忽然地上多了个人影。
“今天的太阳很大，要小心别晒伤了。”方文含悄悄站在陆姜身边，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陆姜眨眨眼，顺着她说下去：“我带了伞，没有大碍。”
“有些太阳，伞是遮不住的。还是远远躲开比较好。”方文含又说道。不过屋子里方文思喊了她一声，她转身走进屋内。
她一离开，陆齐嫣说着悄悄话：“她怎么回事？装不认识我们吗？说什么神神叨叨的话。”
陆姜将手中的树叶揉碎，示意陆齐嫣别声张：“她在告诉我们，水很深，别参与进来。”
陆齐嫣还有些不明白，陆姜却不管那么多，直接往屋子里走：“我们也是能查案的，凭什么让我们站在外面。”
其他弟子想想也对，一股脑跟了进去。
屋内正在取毒，然后再与苏回身上的毒对比。屋子里站了十几个人，都是这苏家的修士。
方文思皱眉：“就这些人吗？”这话是对方文含说的。
方文含摇头：“北方有个小院子没看，那里被封了起来，苏家人不让进。”
“不让进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耽误我们查案。”方文思对苏欢说。
苏欢轻咳两声：“那就是荒废院子，关了几个疯子，没有修士的。”
“何必瞒着方长老，那里面是父亲失宠的侍妾，”苏英双手抱胸看着方文思，语调一扬，“方长老应该清楚吧。”
方文思竟然不再抓着北边院子不放，陆姜越发觉得奇怪。
其他人查完后，都不符合苏回身上的毒。方文思将矛头对准苏家三姐弟：“各位也展示一下身上的毒吧。”
苏英第一个说：“我不是毒修，随你们怎么查。”
方文思不信，亲自检查她的灵力，确实没有一点点毒。接着开始检查苏欢，依旧不符合。
现在只剩下苏襄一人，他慢吞吞地伸出手掌。
“我的这位弟弟天赋异禀，身上有好几种毒，一定要仔细查。”苏英的声音有些刺耳。
“就算藏着我们也能查出来。”方文思很自信地说。
陆姜有种越来越不祥的预感。
当苏襄的毒显露出来后，那股子腐烂叶子的臭味陡然变浓。那些毒雾像沼泽，滴落在地面，腐蚀掉一部分地板。
“滋滋”的声音让所有人齐齐后退。陆姜觉得他的毒厉害了许多。
方家人小心地检查完，点头说：“就是这个毒。”
“好，”方文思露出笑容，转头盯住苏襄，“你害死苏家家主，和我们回到方家受罚。”
苏襄后退两步，赶紧否认：“我没有。”
“还想狡辩！”方文思上去就要擒住苏襄。
“我劝长老还是小心点！他能毒死苏回，自然也能毒死你。”陆姜高喝一声，果然吓得方文思刹住脚步。
苏襄连忙躲到陆姜身后，周围归一宗弟子吓得四散逃开。陆齐嫣凭借毅力控制住身体，僵着脖子站在陆姜身旁。
“你难不成要护着杀人凶手？”方文思冷静下来，扯了扯袖子，掩饰之前的失态。
“晚辈只问几个问题，也不耽误长老您的时间，”陆姜转身问苏襄，“敢问你身上有什么毒？”
苏襄吞了吞口水，说话总算快了些：“梅花心、落枫毒和鬼身毒。”
“鬼身毒是什么？”白师兄问到，他听过前两种，唯独不知这鬼身毒。
“是……罕见的毒。”苏襄说一句废话。
陆姜看着方文思说：“据我所知，修炼鬼身毒的人，连血液都是剧毒。苏回身上的毒一定是苏襄下的吗？旁人若是拿到他的血液，也能够下毒。”
“他即是用毒高手，岂会轻易被人取走血液。”方文思反驳。
陆姜揭开苏襄的衣袖，指着上面的细棉布说：“他担心血液会伤人，所以总在身上裹着布，万一受伤的话不至于误伤旁人。这些棉布谁都能拿到手吧。放在茶水里照样能杀人。”
“荒谬，我父亲是用毒高手，怎么可能察觉不出饭食里的毒。”苏英反驳。
“我还有一个疑问，刚才大家都看见，这毒随便就能腐蚀木头，那为什么苏回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痕迹？”
“毒都是可以控制的。”苏英咬着不放。
陆姜冷笑一声：“你也说了你父亲是用毒高手，苏襄去杀人还能分出心神控制毒气？有些不现实吧。二小姐你好像很想让苏襄定罪。”
这句话提醒了苏欢，她激灵一下，心想父亲最疼爱苏襄，莫非是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他。所以苏英才不爽暗自报复。她急匆匆地说：“三弟从小最为听话，胆子又小，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陆姜笑着说：“夫人说的有理。鬼身毒最为奇特，只有苏襄一人会。试想一下，谁杀人用这么明显的手段？”
归一宗弟子点点头，说的挺有道理。
“或许鬼身毒最为厉害，只能用这个呢。”方嘉运又想插一脚。
“即便如此，那也有着诸多疑点。现在定罪太过匆忙，苏家主只怕是死不瞑目。”陆姜将视线移到方文思的身上。
方文思将手背到身后，这么多人盯着，只能不情愿地说：“话虽如此，但家主催的厉害。三天之后就算没查到什么，我也要带走苏襄。”他甩袖离开，还不忘让人看住苏襄。
……
回到住处时，太阳已经落山。陆姜疲惫地坐在椅子旁，拼命地灌水。陆齐嫣唉声叹气：“就三天怎么找凶手。”
陆姜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啊。”陆齐嫣晃了晃她肩膀。
“我在想，每个人都各怀鬼胎。”
“什么意思？”
陆姜挪了挪椅子，面对着陆齐嫣：“你觉得方家人为什么过来？”
“抓凶手啊。”
陆姜反问：“为什么？因为苏家依附于方家吗？”
“难道不是吗……”
“如果真的来找凶手，至于这么草率？还有一点，为什么要带一个会鉴毒的人过来？就好像提前知道苏回会是毒死的一样。”
“也可能因为苏家都是毒修，带一个会鉴毒的人比较安心？”陆齐嫣想不出别的理由。
“苏英说北边小院的时候，方文思的态度很奇怪。明明是个疑点，他却不再追问。”
陆齐嫣被说的云里雾里：“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你记得方文含以前说鬼身毒的事情吗？让快分娩的孕妇服下鬼身毒，生下来的婴儿虽然带毒但不会死去。苏襄是那个婴儿，那他的母亲呢？谁给她服下鬼身毒呢？”
陆齐嫣愣愣地看着陆姜。
“自然是苏回。我不相信他只做了这一次。也可能无数次的实验才成功一次，那他做的这些事情方家知道吗？”
陆齐嫣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方家自然知道，否则不会跳过北边小院，他意识到里面关着的是一些实验品。他们来苏家根本不是找凶手，就是为了带走鬼身毒，也就是苏襄。苏英咬着苏襄，想除掉他得到家主的位子。苏欢护着苏襄，是觉得他没有威胁，即使做家主也不会影响她的地位。”
陆齐嫣彻底迷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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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各怀鬼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