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荷来蒲甘的第五天。
夜晚,暴雨。
昨天的事情已经记不大清楚细节了,回想起来就是一群人很吵闹,她不后悔揭露兰金花的身份,兰金花身份太敏感,顶着这个身份容易死。
绍明竟然怀疑她,她脑子是轮回太多次疯了吗。
绍明会让她回现代吗。
用兰金花的身份,肯定没熬过十几天就要死,经历了昨天绍王后的拷问,竟然还活着,说明她决策不错。
而且蒲甘和现代的时间怎么换算,要是一日十年,上演山中人间就不好了。
陈荷蜷起双腿,下巴靠着膝盖缩在角落,她被关在一个仅能伸直腿的小屋子里,屋子的另一头放着一个恭桶,一盘食物。
这让人怎么吃啊。
陈荷饥饿的捂着肚子,食物也不好,她的前四天,享受的都是封建王朝的技术结晶,现在看着这些粗糙的食物,陈荷感到了古代和现代的天壤之别。
食物没有托盘装,就是一片芭蕉叶上放着炸香蕉和灰绿的菜。
餐具都没有,直接吃手抓饭吧,陈荷捏着鼻子拎起一根菜叶,放进嘴里的一刻,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驴子,在草棚大嚼麦秸秆。
房上的水漏下来,陈荷努力往墙角缩让自己不被淋湿,令牌被绍明抢走了,枪缝在婚服内侧被侍女强行脱下来,不知道她们发现没有,她真应该昨天被拉走的时候就开枪,然后威胁绍明送她回现代。
至少自己有反抗的勇气,她没反抗成前女友,但是她反抗了前情人,陈荷想到一句特别有骨气的话,她为自己鼓劲:“宁作高贵乡公死!”
喊完,陈荷哭了,她太想活了。
但是一直扮公主也活不了啊,扮公主还有人想毒死她。
“梆梆梆。“
门外传来蒲甘话,陈荷听不懂,但是能猜,守门的大概是让自己安静点。
陈荷不管她,她大喊:“宁作高贵乡公死!宁作高贵乡公死!宁作高贵乡公死!”
她这有点扰民和无赖的性质了,守门的管不了她,堵住耳朵任她乱喊。
门倏地打开了,门外的灯火照进方寸之间,一个人高挑地站在门口,用清越傲慢的声音说:“你应该当着汉献帝苟活,过来,求我让你活。”
兰金花被封为东宫皇后,此刻她穿着王室礼服,身后随从旗帜张扬。
如果人是尊严是十分,陈荷这种吃软饭的要倒欠社会两分。
她毫无芥蒂地爬到兰金花脚下,去亲她的鞋面,鞋面沾了水气,有些湿凉,兰金花向后退了一步,像是没预料到陈荷会这样做。
陈荷昨天没有洗头发,发丝一缕一缕地垂着,小脸因一整天水米未进而苍白失色,只有一个巴掌印是红的,她抬着头,可怜兮兮地说:“求你,让我活吧。”
兰金花的眼神冷了,陈荷顾不得她,她继续说:“能给点好饭吃吗,我饿了,求你。”
华丽的宫室里,兰金花斜靠在榻上抽旱烟,芭蕉的叶子穿窗而入,矮屏风后侍女为她侍奉烟杆。
这一幕好像南洋电影,再挂只鹦鹉来点花窗就可以当海报了。
陈荷嘴里塞了一只鸡腿,盘子里是零星的鸡骨头,仔细一看,竟然有两只鸡头,陈荷吃了两只,甚至伸手去拿第三只。
兰金花立刻觉得自己抽烟抽饱了。她敲敲烟杆,一燃火星落到地毯上,呲啦烫处一个黑洞。
“别吃了,滚过来。”
兰金花示意侍女退下,招陈荷过来。
陈荷立刻放下烤鸡,手背抹了一把嘴边的蘸料,顺便喝了杯水漱口,“公主,”她跪在地上吃饭,听到兰金花叫她,很漂亮地扭了个身,一点点爬到兰金花榻前,“您叫我。”
蒙古服饰不比蒲甘装束紧窄,兰金花一抬眼,便能看到宽大的里衣内露出一片雪白,她深吸一口烟,吐出雪白的雾气,朦胧了陈荷的视线,两人隔着一片烟障,一个在审视,一个在讨好,她们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会抽吗。”
兰金花发话了。
“不会。”
陈荷实话实说。
“真没用,你看,我给你机会活,你不要,”她举着烟杆:“来,抽一口。”
她举得高,没有动的意思,陈荷只能爬到榻上去衔那个烟嘴。
陈荷往前一寸,兰金花就拿着烟后退一寸,逗猫逗鸟一样牵着陈荷玩,有一瞬陈荷靠近了,兰金花突然把烟斗往前递,差点烫到陈荷脸上。
“不玩你了,跪好,双手伸出来。”
陈荷听话地把双手并起,因为兰金花的沉默,她看起来像一个未使用的家具。
“陈荷,你知道男人性//器//官是什么手感吗。”
兰金花抽掉最后一口烟,烟斗里燃着阴火,亮红的光,一闪就灭。
陈荷愣住了,兰金花继续说:“像一条实心的肉虫子。”看着陈荷面色变得难堪,她笑道:“陈荷,你知道你叫的好听吗,”烟杆的金属头烫到陈荷手心:“再叫一声。”
陈荷在红铜烟斗烫在手上的时候就叫了出来,她不敢后退,现在兰金花的样子是真能拔刀割了她的头。
兰金花说:“我还学着你的声音叫了几声呢,我昨晚以为我也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但是没有,我的丈夫,他不举,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没有用过,你当然不知道!”
雨水顺着芭蕉叶流进宫室,窗外暗无天日,兰金花轻轻一磕,烟灰全倒在陈荷手上。
陈荷像被捏住了肺,气都不敢喘,只有喉咙间呵出的微小倒气声,烟灰从掌间细细的漏下来,她不停地抖。
“捧稳了,不许动。”陈荷被吓得打颤,努力并拢手掌,兰金花密实的睫毛压下来,显得异常凶狠:“怕了?知道我昨晚怎么做的吗,我是个女人,却嫁了个无能的丈夫,我想逃跑的时候你主动代替我,所以我来到了蒲甘,但是你却把我卖了,”她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在三十个侍女的面前,我把他按下去,用假东西,插进了他后面!我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所有人都知道我嫁了个不能人道的东西!”
“你……”
“我如何,陈荷想来试一试吗,毕竟这是你要承受的啊。”兰金花抓着陈荷脏乱的头发:“我本来也不应该嫁给这个玩意儿,这种品相的猪头在大都甚至上不了我的餐桌。”
兰金花的表情愈发癫狂,她美艳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但可能是生得美,她的眼睛还是漂亮清澈的,甚至在外人看来有点无辜,陈荷突然不害怕了,她不是大都的公主,这个时候她还在骗自己,代表她没有那么难过,这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逃脱与罪行相对应的惩罚,至少能把损害降到最低。
她惊叹于自己的冷血,毕竟这都是历史,兰金花的一切都是注定的。这一刻她非常冷静,她看了兰金花一眼,捧着双手把烟灰吞进口中,动作快到兰金花都没用看清,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掐陈荷的喉咙:“吐出来!你想死吗?!”
烟灰抖掉一半,咽了一半,其实没吃多少,舌面轻度烫伤,陈荷左右手各一半烫出的月牙,兰金花强制她漱口,烟灰没了,嘴里还残留着苦涩的味道,陈荷顶着兰金花的目光顺从地解开衣服:“不能说话了,都是你的,随便玩。”
兰金花要是听过她在仰光酒店对绍明说的话,就会知道这只是陈荷的一点苦肉计,但是她不知道,金盆里荡着浑浊的污水,兰金花没用一丝施虐者的开心,她声音冷硬得吓人:“既然你喜欢,我去给你找个男人,今天你滚吧。”
说罢,兰金花起身往外走,命令侍女道:“她不准睡床上。”
陈荷侥幸逃脱,并且认为自己没有错,她被迫来蒲甘,被迫去和亲,还要被怀疑,她这一切全是自保。
兰金花不和亲,大理国还遭殃,而且要是看历史,这时候蒙古人都打到她家门口了,她来蒲甘还能多活几个月。
外边的雨停了,乌云一直没有散开,窗外翠绿的植物全都是摇晃的黑影。
如果一个人持续自卑自尊低,代表她一直在受虐待,而陈荷不是,她只有在极少数时间受精神虐待,其余时候,她凭着金钱,外表,还有爱她的人作威作福。因此在短暂的危机把她拉回那个敲门的冬夜后,陈荷自尊心蒙复,握着手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两眼含泪。
她瘦,躺在地板上是硬地板和硬骨头之间枕着一层薄肉,肩胛骨脊梁骨一起酸疼,万恶的古代,没有法制的社会。
陈荷带着恨意疲惫入睡。
她的想法很现代,兰金花作为封建受益者的统治阶级,想法很古代。
兰金花的寝殿有一扇大窗户,窗外的月光澄亮,是乌云对这个美人的一点偏爱。
绍王后,想杀陈荷又怕得罪陈荷的主子,把她转送给自己,自己要是杀了陈荷,等于和那个有权势还和陈荷幽会的蒲甘公主结仇了,至于陈荷的死活,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是面子的问题。
如果不是打狗看主人,她也配出现在自己面前。
兰金花想到陈荷答应她的话,那么遥远的地方,父亲回不去,兰金花看着蒲甘的屋顶,那样高远,是一只巨大的鸟笼,自己也终是去不成江南了。
她吩咐侍女:“最近朝内是不是有个风头很盛的掸邦将军,只有一只眼睛,戴个眼罩,让他过来,就说我要给他一个礼物。”
那个将军在殿上对陈荷有意,不如将计就计。
兰金花躺在柔软的床上,那个将军认识绍明,如果陈荷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他送给绍明……兰金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是她的好运。
陈荷已经没意思了,好玩的人多了去,她死就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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