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皇后差人来请竹郅去坤宁宫。
竹郅忙过去,行礼后,便挨着皇后坐下。
竹郅观皇后的气色比起上次看着还要好,竟像是年轻了十几岁般,眼眸也变得娇媚动人。
他心里还在纳闷母后是得了什么养颜圣药,便见赵皇后横过来一眼,语气不善道:“前些日子,你将永乐骂哭了?”
竹郅神色微顿,原来是为这事。
“是,儿臣那日心情……不好,一时情绪激动多说了几句。儿臣已经知错,稍后便去向永乐赔罪。”
“你知道错了就好,她是你嫡亲的妹妹,母后断不允许你欺负她!”继而赵皇后又叹了口气,“你妹妹……母后知道她对少将军情义深切,一时想不开也是情有可原,眼下只能等她自己慢慢想通。”
竹郅点头应下,“母后说得是。”
赵皇后心下稍稍宽慰,很快又愁眉不展,“比起永乐,母后更担心你,你父皇盼着抱龙孙,可你却连正妃都没有,我想着与其让你的长子出自你那些家底不深的侍妾肚子里,还不如为你娶个家世好的太子妃,一来对你在朝中有所助力,二来则让太子妃安心诞下你的嫡长子,你看可好?”
皇后这番话显然想了许久,滴水不漏。为了让竹郅无话可说,竟不惜搬出竹埗来。他若是再推辞,怕是没那么容易。
罢了,横竖此事未定,先让母后高兴几天。
竹郅这么想着,便道了声:“但凭母后做主。”
皇后见他终于松口,喜不自禁,然后又小心翼翼提起,“你舅舅曾与我提过,说是想把玥儿嫁给你。那孩子是生得极好的,就是性子活泼些。”
赵皇后见竹郅神色间并未有反感,于是又道:“也不是非要玥儿不可,你若不喜欢,母后不会逼你。”
话落,竹郅倒是意外扬了下眉梢。这话不太像是他母后能说出来的,只怕是还有后招在等他。
果然,赵皇后道:“母后这里还有一顶好的人选,乃是林相家的千金,长相出挑,人也体贴庄重,与你极为相配。郅儿,你意下如何?”
那位林家大房的二小姐?竹郅恍惚想起那日刻意等在亭中的女子,她那双眼睛就快贴在他身上了,似乎与庄重二字不是很配。
竹郅似笑非笑。只觉得娶她还不如娶姜素素。
嗯?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一秒收笑,暗自在心底嘲弄自己。
见竹郅沉下脸色,赵皇后还只当他是不喜林清禾,忙扯开话题道:“你父皇下令,说是小年夜要君臣同乐,那日会宴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到时肯定会来不少大人家的适龄女儿,母后定会为你好好挑一挑。”
竹郅并未多一丝兴趣,他只敷衍道:“多谢母后。”
皇后却兴致勃勃。
“郅儿,跟母后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如此她也好有针对性地去挑选。
喜欢什么样的?这答案可多了去了。只要是美人他都喜欢。哪怕性子不讨喜,只要她在那不说话,看着便很是赏心悦目。
皇后等不及他细想,又换了种问法:“眼下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心仪的女子?
默了半晌,竹郅答:“没有。”
从坤宁宫回来后,竹郅挑了块上好的玉佩亲自给永乐送过去。
永乐见到他虽正常向他行礼,不过面上还是气鼓鼓的。
竹郅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下无可奈何,将玉佩递到她手中,耐心哄着,“先前皇兄话说得重了些,是皇兄不好,皇兄向你赔罪。”
见竹郅是来赔罪而不是继续训斥她的,永乐脸色好转些。
她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接过玉佩,然后盯着看了会,眼眸中终于浮起斑驳的笑意。
这玉原是上好的白玉石,块头不大,却刻着山水画,还有提诗,意境颇深远。皇兄一向对她是极好的,此番的道歉礼正是送到了她心坎上。
永乐叫来侍女将玉石收起,然后领着竹郅上座,“皇兄你坐,永乐近期得了些紫徽山茶,令人泡一壶给你尝尝。”
竹郅见她兴致正浓,便道了声好。
早就听闻紫徽山茶,喝来最是让人清爽明目。民间百姓争相抢购,不曾想今日能在永乐处喝得此茶。
贴身侍女碧芜出去找了圈,来问永乐,“公主,奴婢仔仔细细在库房找了两遍,并未找到紫徽山茶。”
永乐脸色忽变,“怎么会,明明就还剩很多啊!”这茶是她从母后那讨来的。旁人孝敬母后,母后心疼她,于是自己只留了一包,其余的都送给了她,这才多久怎会一包不剩?
侍女碧芜猜测着:“会不会是前些日子,公主……”
永乐亦想到缘由,忙呵斥:“住口!”
竹郅闻言皱眉看过来,永乐一向对待侍女们都很亲近,此番急着开口,似乎更想隐藏些什么。
果然见她眼眸慌乱,竹郅看向碧芜道:“说下去。”
永乐连忙向他解释,“皇兄没什么的,是永乐记错了。永乐宫中还有上好的雪山松茶,碧芜,去给皇兄砌一壶来。”
竹郅又怎会被她这副笨拙样子所欺骗,他叫住碧芜,狠声道:“你若是不说,自不必在公主面前当差,孤会将你送入掖庭,终日与些脏物为伴,若是说了,便还是公主身前的大丫鬟,便是公主不再留你,孤保你自可去别处当差。”
碧芜深知两厢利害关系,砰地跪下道:“那紫徽山茶本是有的,只不过前些日子都被公主送去了梁府。”
“梁府?”竹郅一听到梁字,便有些控制不住脾气,“又是梁深,永乐,你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下去?”
永乐慌神,有些抽泣。
“是老夫人身子不爽利,我……我便送了些茶叶过去。不管如何,老夫人待我是极好的……”
“永乐!”竹郅闭了闭眼打断,“你该忘了他!再这样下去,只会失了你公主的体面!小年夜亦会来许多适龄公子,到时候孤自会帮你留意。”
“皇兄!”永乐崩溃:“你非要如此逼我吗?”
永乐掩面哭泣,哭得是梨花带雨,看得竹郅心里抽疼。千娇万宠长大的永乐何时受过这样的气,竹郅恨不能鞭笞梁深一万遍。
他蹲下身子,像儿时般耐心诱哄永乐,“永乐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年夜明为君臣同乐,实则是为太子公主相看的消息不知怎的便走漏出去。有不少人家提前操办起来,为子女裁制新衣,力求在宴会上一鸣惊人。
这样的场合,梁深不大想去。只是圣上下令要君臣同乐,梁老夫人还病着,梁家就他一个,他不去实在是与礼不合。
竹煊却以为他是放心不下姜素素,便道:“小年夜那天,可让她来王府给王妃做伴。”
梁深微愣,他确实有些担心姜素素,便不推辞,“多谢王爷。”
竹煊微微勾了勾嘴角。
小年夜这天,宫内四处早早便挂上了灯笼,到处都是灯火相互映衬。
君臣同乐的席面蔓延数十米。
高位上,皇帝与皇后一同举杯,敬群臣也敬这大邕盛世。
大臣们举杯饮酒。
皇帝便让底下人放松些说话。歌舞表演开始,今年次请的是西域的班子,美人穿着异域风情的衣服摇曳身姿,皇帝有些心猿意马。
最前面的美人戴着面纱,却藏不住玲珑有致的身材。皇帝的眼眸逐渐变得幽深。
恰逢这时候皇后夹了块炙肉放进他碗里。
“陛下,这是御膳房新研制的菜色,命唤炙肉,陛下尝尝?”
皇帝很给面子吃下,笑着对皇后道:“甚好甚好!”
今日这样的日子,皇后是盛装打扮过的。在灯火中那张脸更加娇美,竹埗不免有些看呆了。明明他与皇后是少年夫妻,怎地皇后都不会老呢。
有时间他定要问问皇后保养之道。
竹埗侧过头在皇后耳旁说了几句,皇后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小幅度点了点脑袋。竹埗的指尖划过她凉丝丝的耳垂,又说了句话,皇后的头垂得更低。
竹埗率先离席。路过虞美人时,她不慎跌落到竹埗怀里。
皇后看着相依离去的两人,暗自骂了句贱人!
她身边的崔嬷嬷离她最近,听得也最清楚。圣上的话一字不漏落进她耳中。
她问:“皇后可还要去?”
赵皇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还有正经事要做,今日就让那个小妮子承一回宠。
话虽如此,皇后还是有几分心不在焉,她嘱咐崔嬷嬷,“你多看着点。”便也离席。
帝后相继离席,下面的大臣才觉得松快些许,言行间放开许多。有不少胆大些的女子都去向竹郅敬酒。
竹郅面色阴郁,却是来者不拒。
他盯着永乐所在的方向,她的身边亦围着几位世家儿郎。
偏生竹郅都认识,都是些招猫逗狗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没一人他看得上眼。
他轻嗤了声,眼前陡然出现了淡粉色裙摆。
竹郅视线上移,看到了人比花娇,双唇粉嫩,似含苞待放的林清禾。
林清禾向他行礼,“太子殿下安好。”
竹郅瞥向她,虽笑着,眼中却并无半点情谊。
“孤安不安好,你不是最知道吗?”
那日他如约去了亭中,见到的不是他那位烂漫的小表妹,却是这位林二姑娘。他碍于林相,并没有当场就走。
坐下来用了些糕点,期间林清禾有意无意多次没话找话,甚至还有些不顾廉耻顺势跌落到他怀中,竹郅想来不禁发笑。
林清禾面色僵了下,柔和着语气道:“殿下这是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林二小姐,孤近来觉得与你颇有些缘分。”
真的吗?
听竹郅这么说,她心里喜悦蔓延。竹郅终于看见她的努力了。
便听竹郅又轻笑了声,“当真是巧得很,似乎孤无论去哪,总能遇到林小姐,若不是知晓林小姐是高门贵女,平日里深居简出,孤还以为林小姐在孤身边安插了人手。”
林清禾面露一丝尴尬。
“殿下说笑了,民女不敢的。”
不敢?她有什么不敢的,只怕是还筹划着如何爬上他的床呢。
竹郅不欲再搭理她,眼眸再度往永乐那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离席。
竹郅大慌,站起忙环顾四周。
林清禾还杵在他面前摆手弄姿,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竹郅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她,“让开!”
林清禾被他推得身子一歪,差点跌落,她不知是怎么惹到了他,却见竹郅盯着一个方向,眼眸里似要喷出火。
好家伙,梁深也不在席上,千防万防,还是没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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