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房间里四方桌都比张玲房中那已经黑旧的桌子要新很多；床上还挂了时新的蚊帐，白净又新，边上还挂了两个红艳艳的挂钩。
张玲盯着那些漂亮东西有些出神。
她也是个**姑娘，也喜欢新艳的东西。
“看啥呢，坐啊。”
被堂妹的声音打断，张玲回神，两人对面坐下，张玉笑嘻嘻问她，“咋？急着跑来问我结果了？”
她这个堂姐平时安安静静的，除了上工干活，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样，也不像她这样同龄人闹腾，没想到还有这急切跑来的时候。
简直稀奇。
张玲没她活泼，但还是笑了笑，点头问：“怎么样了？招了多少个人？我刚才回来到大队时，已经看不到里头有人排队了。”她也没敢擅自推门进去寻问。
当时她就知道应该是面招完了，心里还沉了一下。不过她也乐观，就算这次自己错过了，只是过来问问情况也是可以的。
即便是没机会了，但多了解一下情况，兴许以后还有机会遇到这种面招呢？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啥也不懂不是？
“早就面招完了呀，你忘了咱们是最后排的队啦？等我面招完周医生就被大队长拉去吃饭了。”
村里没有馆子，而且看那周医生新来估计屋子还没来得急收拾，更别说下灶做饭了。
张玲有些焦急，“那，那结果呢？你选上了吗？”
“当然啊！”张玉小得意地抬抬下巴，“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伸手过去拉张玲，“我还给说了你的情况呢，怎么样我是不是对你很好？”她迫不及待邀功，一副要表扬的模样，配上那还算标致的小脸蛋，挺招人的。
“嗯，小玉最好了。”张玲敷衍地点头，忽然有些紧张，“那、那怎么样了？”她现在什么情况都还没弄情，就面招什么医生学徒的，听起来有点疯狂。
这事要换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
可，三嫂告诉过她，未来有千万条路，怎样的路，需要自己去选。
她想，也许眼前就是一个选择的岔路口罢。
虽然她什么也没有了解过就做出选择有些草率，可……想到那医生温文尔雅的模样，以及愿授育村里年轻后生知识的无私。应该不会是个不好的选择吧？
能当那样一个老师的学生，三嫂……会为她高兴吗？
什么时候，她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呢？
没想到张玲也会紧张这机会，张玉耍坏地脸上一变，露出难过神情，“唉，我帮你说了，可是、可是……”
说完又叹息一句，惋惜中带着愧疚，连那小眼神都恰到好处的藏不住难过，看得人心里忍不住揪疼。
张玲心一沉，知道没戏了。
被抓着的手不自觉地捏着对方的手指挤压，微垂着眼，“没、没事。”她这么说，安慰帮了自己的张玉，也安慰自己，“大不了，以后还有机会嘛，不一定要这一次就赶上。”
虽这么说，她自己也免不了有些失落。
毕竟，这是她头一回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问过任何人，也没有找任何人寻问过意见。
瞧她这失落的小模样，调皮的少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抓着对方的手在桌面上空摇几下，“哎呀，骗你的啦！有我出面，哪能让你落选呀？”张玉抬着小下巴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狐狸，眉眼里都是得意，说不出的可爱。
张玲被晃得有点犯傻，呆呆地看着面前笑得明艳的女孩，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忍不住嗔了她一眼。
“我可是你党姐，你怎么能骗我！”
真是的，害她难过了这么一下，她抽回自己的手。话虽这么说，但脸上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纵得张玉嬉皮笑脸也不怕她，“你就大我几个月还想当我姐呢？”她嘿嘿地又笑了，“没想到那周医生那么好说话，让我们俩一起进入考核名单呢！”
她从来没见过长得那很俊，连说话都那么好看的男孩子。明明那样一个人，却对着她笑得好么温暖、那么亲切。
“张玲啊，那周医生……”小姑娘脸红了红，“长得那么好看，你说他多大了？看着挺年轻的，应该不大吧？城里来的医生呢，听大队长说他可厉害着！”
双眼亮晶晶说完，又忍不住丧气地嘟嘴，“不知人家有对象没。”想了想，更加沮丧了：“就算没有，村里不知多少女孩惦记呢吧。”
害，那也轮不到她呀。
难搞哦。
张玲哪里有闲功夫听少女的春心萌动？满脑都是自己居然没有面招也被选中了？
还有这种好事？
怎么可能呢？
她、她真的被选上了吗？
可是……“什么是考核？要考什么？”
她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想站起来围着桌子走几圈平复一下心绪，才想到这不是自己屋里，只得攥紧了双手，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不懂的事情上。
“木头玲！”张玉小姑娘春心被无视，气呼呼地瞪着面前一心只想着面招的事的木头，气得很。
张玲忽然被骂得有点莫名，茫然地看着对座都嘟起嘴来的少女，“咋了？”
“咋你个头哟！”张玉瞪她不解风情，“算了算了，反正你连周医生长啥样子都还没瞧见呢吧？”更别说听周医生那温润好听的声音了，等她见着了，还不得和自己一样？
一想到又多个人和自己抢周医生，张玉又高兴又难过，“希望你以后也像现在这么木头。”
“……？？”这党妹怎么从刚才开始就变得这么奇怪？
张玉瞪她一眼，这才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要考核什么呀，周医生只说让我们明天同一个时间过去。”
“不用准备什么吗？”
“应该……不说吧？”张玉歪头回想，“周医生和大队长也没让我们带什么呀。”
这样吗？
张玉：“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悄悄问了大队长，这次被选中参加考核的加上咱俩有二十个呢。大队长说别看周医生年轻，办事既老成又严肃，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就过的。要咱们多认真听听，别错失这个机会了。”
张玲受教地点头，“好，我会的。”别的不说，认真学习是她最擅长的。
瞧她这么认真对待，张玉不免奇怪了，“张玲你看起来也不是不想参加啊，为啥不知道卫生所面招选学徒的事？”
这事前两天她家就被通知到了，原本她是不想去的，觉得去了也白搭，肯家不会被选上的。
那可是去当医生啊，她一个村里姑娘怎么可能做到？
后来还是阿婆都拿竹鞭要打她非让她去，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的。
当时要不是看到张玲，她还想着随随便便走个过场完就算了，没想到张玲也在，她心才安了些。
更没想到，周医生原来不是个老头子，长得那么好看人又好！
想到周医生，她就迫不及待马上就去参加那什么考核，那样就能再看到周医生了。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张玲那清冷的声音把她发痴给敲醒了，赶紧说正事：“呃……对了，你为啥不知道？”
瞧张玲那态度，和自己不太一样，她看起来十分热衷的说明她其实对面招这事是有想法的，那为什么会和她一样那么晚才到了大队……呃？不对，当时张玲好像并不是去面招的吧？
想到这里她更奇怪了。
张玲被问得也一脸奇怪，“我不知道啊，我们家没人提这事。”也没见有人到她家通知啊。
要不是今天要去县城，她压根不知道这么大的事。
“咋会呢？”张玉困惑，“一般大队长能通知都通知了，赶不上的都让各大队长帮着通知了呀。我们家就是第一生产队长通知的。”
一到三队属第一生产大队。
人是多了些，但应该也能挨家挨户的通知到吧，她们两家离得也不远，怎么就漏了张玲家了？
别说她困惑，张玲也同样困惑，“连我三嫂都不知道呢。”不然肯定会来告诉她的呀。
也有三嫂不知道的事情，这让她十分惊讶，在她心里，三嫂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歪了一下头，找不到更合理的说法，张玲只能说，“也许，真是把我们家漏了？”她们家在一队的边缘，靠近隔壁的大福村，也许漏了也说不定。
“可能吧。”张玉也不确定，“算啦，反正你不正好也遇上了嘛，就当是好事多磨呗。”她看得开。
张玲：“嗯。”
两没再纠结这个，又闲聊了一会，约定了明天一起过去的时间后，张玲就回去了。
十一婆跟着后面出来，看了一眼出了小院门的背影，问自己孙女，“为着卫生所那面招的事？”
没发现身后有人，张玉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自家阿婆，点点头，然后问出了她的疑惑，“阿婆，为啥队长忘记通张玲家了？”
她将两人的对话跟自家阿婆说了，她以为阿婆也会说可能因为张玲家偏了一点这个理由，但没想到她阿婆只是眯了眯眼，交待她明天好好对待那个什么考核的事。
整得她生了一头的问号。
她阿婆刚才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张玲回到家，还见三嫂坐在屋檐下看书，身边的大妞趴着小桌子睡得小嘴张着，晶莹的口水往外淌。
林清头也没抬，只用那温柔的声音：“回来了？”
“啊。”张玲应了一句，想了想坐到小桌对面的矮凳上，把今早在大队那里看到卫生所和刚才去十一婆家的事给她说了。
然后眼巴巴看着她三嫂，总觉得她想不明白的事，三嫂肯定一想就通。
果然，她三嫂掀起眼皮，只说，“应该是通知了你二嫂，她没说。”
至于为什么没说，原因显而易见。
张玲平时安安静静，但脾气还是有的，‘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拉动了桌子，把趴着睡的大妞给颠醒了。
“……唔，婶？”
她刚睡着，所以还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压根没发现被谁给弄醒了。
林清伸手安抚地拍拍大妞的背，轻声说，“到小厅和二宝一起躺凉席睡好不好？”
迷迷噔噔的大妞好像听见了，摇遥晃晃地起身往离不远的凉席走去，直接往凉席一躺，又睡着了。
林清这才抬头看满腔怒火，打算冲到大厅边那二房去要问个明白的张玲那稚嫩的脸，摇了摇头，说：“晚上再问。”
她那简短的一句，明明听起来温柔软绵，却像一盆清水淋下，让张玲那满腔怒火稍稍熄灭了大半下来。
理解了三嫂的意思后，她才点头，“嗯。”
但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别的事就算了，张玲从上次退婚后，就开始被潜移默化地引导事关人生的大事，还是要自己做主，而不是被别人随随便便一两句就给断了。
林清把书合上，又开口，“是了，你今早到县城里，遇到什么人了吗？”
就张玲这单纯的性子，随便一句话就能套住了。听到遇到什么人，她吓一跳，连生二嫂的气顿时就忘了，然后本能地撒了谎，“没、没有啊！”
林清的目光移到她大腿裤侧那很浅很浅，浅到几乎不计的印子，仔细辨别，那应该是车轮印子。
可，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为什么否认，又为什么惊慌？
“你……去见你三哥了。”林清微微眯着眼，用的不是疑问句。
吓得张玲一个机灵，赶紧否认：“没有！我、我只是去找书店买书。”
可能怕再被问下去就要不打自招了，张玲慌忙后撤，“我……我有点累了，回房间躺一会！”
话还没说完赶紧进大门往房间走，那落荒而逃的模样，别说林清这样心细的人，就是大嫂那种大马哈都能轻易发现。
手肘抵着小桌子，撑着下巴，林清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昨天，向来不爱出门的张玲主动提出要到县城，当时她以为也许这小姑娘想出去多看看。
现在看来，是那丫头早有什么打算了。
换了只手支着下巴，目光在院角那长得青嫩苗藤上，小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到了晚饭时间，向来对嫂子们逆来顺受的张玲向二嫂发难，刘兰珍刚开始还狡辩冤枉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后面撑不住才说自己忙忘记了。
“又不是故意的，我弟妹只随口提了那么一嘴，我哪全记得住？”
人家是受了大队长所托让二宝舅妈既然路过张家，就让顺道通知一声，说随口一提的确有些推卸责任了。
但空口无凭，张玲又是妹妹，也拿她没什么办法，气呼呼地坐了回去闷头吃饭。
一直没开口的林清这才抬眼，慢悠悠地出说，“如果没记错，二嫂的亲妹妹好像去年定的是隔壁大福村的五队人家？”
正是气闷的刘兰珍瞪她一眼，“咋？”
不在意被瞪，林清继续用那语气，“我记得大福村是没有卫生所的。二嫂的亲妹妹真嫁到大福村，人吃五谷杂粮都会有小病小痛，到时还是得求到咱们茂村来。”
这时所有目光已经全都在她身上了，因为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就连不痛快的张玲也侧抬头看她。
“周医这次收学徒，说小了只是帮忙，说大了那可是医生助理。如果小玲能被选上那就是医生助理了，哪天谁有个小病小痛还是得找小玲。”
她浅浅地笑笑，目光转到那边：“二嫂的未来妹夫家好像有个药罐子呢，到时不得让她求到你这二嫂这？可那又怎么样呢，小玲连面招的机会不都被你给一句‘忘记’给断了吗？”
她说到这里，就算没什么文化，可都听懂了：张玲要是被选上了，受益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那是张家全家！甚至连二嫂娘家人都有机会受益！
而这么大的好处，现在要被老二家这个捣个乱就差点弄没了？！
别说其他人，就是老二都忍不住瞪眼，“你个无知女人！就只知道妒忌，人四妹有什么好处不想着你？居然还搞破坏！”
刘兰珍气结，她哪想那多？当时就想着不能让那蹄子尽得了所有好处才憋着没说，她哪里有捣乱了？
可被自家男人瞪骂，她也不敢回嘴，气闷地小声嘀咕：“我又没有故意要捣乱……”
故意也好无意也罢，反正这个乱她是捣了，如果没有张玲主动要去县城，如果不是林清非要让她到大队坐车去，估计她真遇不上了，这事也就彻底黄了。
想到这个，陈美凤最是需要看大夫的人，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瞪过去：“四妹这事成就算了，要是不成，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是长嫂，又没分家，就是如公婆一样的地位，她要收拾家里妯娌，就是外头人也不会说她一句不是。
吓得刘兰珍又气又不敢顶嘴，只能低下头嘴皮子动了几下，估计是无声地骂着什么。
林清收回视线，懒得看她。
瞧见身边的女孩大着一双眼，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原来这么、这么重要？
被这呆样给逗得忍不住笑了，“怎么了？担心选不上吗？”
她的话让其他人转过来看张玲，陈美凤这会儿倒是温厚了，“四妹啊，别担心，肯定能选上的。”
这还真不能肯定。
张大哥瞪了自家女人一眼，说了她一句，“别这么说四妹，给她负担了更应付不来怎么办？”
极少被自家男人瞪，陈美凤却懒得和他计较，一想也是，赶紧改口，“没事没事，就算选不上也没事……呸！会选上的……嗨呀，我不说了！”
感觉选不选得上都会说错。
大家被她逗得忍不住想笑，林清却更实在，给张玲夹了块没几滴油的煎饼，“明天我去打听一下那位周医生，兴许能有什么法子。你那边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听那周医生安排就行，不用在意别人，你认为对的就按自己想的做。”
张大哥认同点头：“对，明天你三嫂去打听一下，总能帮到点什么，你别紧张。”
“诶，好。”张玲被一家人殷殷期盼给整得顿时心里全是压力，一时无措不知要怎么面对明天考核才好。
嘿嘿，没想到吧，第三更了~~~星星眼看大家，求表扬O(∩_∩)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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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三更
